岛屿的黑影渐渐出现在天边,一条薄薄的线从海面下崛起,随着船只越来越近,嶙峋的礁石变得多起来,海面之下的獠牙趁着黑露出头,还有一些漩涡暗暗地藏在灰色的海面上。老头十分熟练地指挥半吊子的巴纳绕过这些容易触礁的地点,将船只停靠在岸边。
汉特趴在船舷边,看巴纳一点一点把沉重的船锚放下去。船靠岸了,汉特第一次到这个战乱的国度,想想看他们的人员配置,有老司机,还有一个暴徒,所以他们毫不担心在这个国家会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只要没人做多余的事情。这个显然是不可能的,汉特正在盘算的事情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只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他往老凯拉那边看了看,老头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意图。
登陆的时候没有受到一点阻碍,这个战乱的国家国界线上的防守力量大概都已经撤回国内,剩下一些零星的游民在岸边不远处流浪。看到船只靠岸,游民们都一脸害怕地逃走了。
——是因为船上的海贼旗吗?汉特深深感受到海贼的可怕,放出来简直是无形的威慑力。巴纳已经在一边做好了上岸的准备,少得可怜的衣物中找了一件不那么破的衣服套上,爱刀在腰上晃晃荡荡,他一手挟着汉特一手挟着老凯拉,从船头跳上岸去。
上了岸以后,走了几分钟的夜路,很快就看到了村落。灯火通明的村落,在空落落的区域中宛若明星,让汉特惊奇的是,他们看到外来人一点都没有排斥的意思,叫卖的老板热情地招待他们到旅馆吃饭歇脚。
“刚从海上回来?怎么样,有没有收获?”老板是个自来熟的中年胖子,不是那种富态的胖,老板膀大腰圆一副屠户的样子,却满脸堆笑做着伺候人的生意,说着汉特和巴纳都听不懂的话。但老头是懂的,呷了一口茶,老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别废话,拉面三份。”
“好嘞。”老板转身小跑到厨房,一身肉也不颠。拉面......汉特趴在桌上,下意识地观察这家店的环境。五六张桌子,围着厨房摆放,简陋归简陋,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桌面都没有透出食物的气味。巴纳打了个哈欠,说声要嘘嘘就走出了这个小店。
汤底的香味越来越浓,汉特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拉面没好,倒是来了其他的客人——三个缠着黄头巾的男人,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长着斗鸡眼,偏偏瞪大了眼睛四处察看,肚饿恍惚的汉特差点笑出来。三个男人看这里只有老头和孩子,似乎松了口气,同样喊三份拉面,边聊边等。
而汉特已经无聊到要偷听陌生人说话了。
“......今天有几个?”
“两个。”
斗鸡眼和其余两人互问互答,用的都是一样的语言,汉特却一点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抬头一看,老凯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老头的动作很隐蔽,一只手掌遮住另一只手掌,只有食指轻轻晃动,从斗鸡眼的角度根本发现不了。
——有猫腻。汉特精神振作起来,有巴纳在横竖也不会出事,他和老头都偷偷竖起耳朵,继续听斗鸡眼他们的对话。斗鸡眼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不时环视四周,眯着眼像是睡着的一老一小没有引起他们的警惕,见没有其他人到场,中断的谈话才得以继续。
“......几点?”
“八点。”
“好。”斗鸡眼抬头看向厨房,“老板,还没好吗?”
“快了快了!”胖老板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厨房里的香味愈发浓郁,汉特这才又记起来自己饿得要死的现状。胖老板随后端了三碗面放在汉特他们桌上,对着斗鸡眼说:“朋友,你们的也马上来。”
“嗯。”斗鸡眼鼻孔里哼了一声,也没有为难老板,只是瞪了一下汉特,倒像是汉特他们插了队抢了斗鸡眼的晚饭。汉特哧溜地吸着面,尽量忍住对这伙人的笑意。
“......”汉特含糊不清地嚼着话,勉强把面条咽下去才说清楚:“巴纳怎么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老头心不在焉,几次差点啃到筷子上。注意到汉特的目光,他才回了魂。
“马上就会回来了吧?你担心他干什么,吃吃吃。”
“也是。”没心没肺的二人组哧溜哧溜吸着面,完全没有意识到不远处发生的事情。汤碗都被两个饕餮舔得干干净净,汉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很久没有吃到比较正常的食物了,这段时间除了果子就是巴纳的杀人料理,他的胃也逐渐向铁胃的方向发展。只是铁胃也会被融化的,这一碗味道一般的拉面就做到了。相信在一旁一脸幸福的老凯拉也是一样的想法,经过巴纳的洗礼以后,他们的标准变成了‘只要是正常的食物怎么都行’。他们倒是吃饱了,放在一边的拉面一直没人动,热气都散光了,预定它的食客却依然未归。
“什么情况?”汉特往门口张望,斗鸡眼他们也刚好吃完,扔下钱就撤了。无可奈何,汉特只好转过头严肃地盯着老头。
“看我干嘛?”
“......老头你,有钱吗?”这一句话无疑戳中了老头的警报器,一老一小突然意识到,这顿饭的金主扔下他们消失了,而他们身无分文。逃?这个念头刚兴起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们穷苦的气息,胖老板笑眯眯地坐在旁边,浑身结实的肉明确地告诉这两个家伙,敢吃霸王餐的结果不会好。
......汉特耸了耸肩,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他把巴纳的拉面推到自己面前,哧溜哧溜继续大快朵颐。老头呆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开始舔碗。
在吃完以前,他们都还是客人,老板还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两个穷得只剩下厚脸皮的家伙把赌注都押在了巴纳身上,而巴纳他......正在路上,不过是沿着这个国家的大道,迅速地飞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