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以后，老头机械地舔着光可鉴人的碗，舌头发麻。而汉特咬着最后一根面条，每一次咀嚼都精确到毫米，他们多多少少有一点绝望了。老板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两个穷鬼的本质，表情越来越不善，看的汉特一阵发抖。吃霸王餐什么的还是第一次啊，怎么能装出经常吃的样子？
不不不，仔细考虑一下，这里两个人里面，一个是行将就木的老头一个是幼小的孩子，老板说不定会网开一面？应该不会吧，汉特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的时候，老板所有的耐心好像也被消磨干净。
“......你们是不是没钱啊？我们好好说嘛，我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老板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只是怎么看都让汉特觉得一旦承认了没钱的话，这个大叔直接就会用拳头招呼他们，毫不犹豫地。汉特用手在桌子底下捅了捅老凯拉的肚子，老头才停下了‘丿丿丿’舔食的声音，一脸茫然地摆出老年痴呆的脸。
好演技......汉特觉得这些大人的演技一个比一个夸张，装痴呆是好事，对方不买账啊。汉特看老板慢慢站起来，手掌捏着拳头，关节发出清晰的响声。老板的影子遮了半边桌子，汉特下意识咽下了紧张的情绪。
“嘛，不要紧张，我们身上的确是没有一分钱的。”在这个紧张的时刻，老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神光。说出了事实，老板当然也就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但是老头显然是有所准备才说出这句话的。只见他慢悠悠竖起手掌，阻止了老板的暴力行为。
老凯拉深吸一口气，悲情演员的演技在下一秒爆发如潮：“——可怜的娃儿啊！”震天动地的悲怆抢白，他一边抹泪一边哭嚎，凄厉得像是别人抢了他50贝利一样。汉特愣住了，老板也愣住了，他们心头只剩下同一个念头：
这老头在搞什么？！
“老板，我们爷儿俩被万恶的人贩子拐到这里来，身上真的没有一分钱，”老头眼角泛起泪花，他细数了‘人贩子’的罪行：“我们在贼船上天天被打骂，脏活累活做不完就没饭吃——你看，老朽饿得浑身只剩下骨头。”老头给老板一根一根细数自己的肋骨，从皮肤下浮现的骨骼触目惊心，连老板都有一点动容，张着嘴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鬼话谁信啊？汉特没敢说。他看到老板再三的思考，还是绕过老头，审视自己。老板还是不信的，他想要从汉特这边下手。粗壮有力的手伸到汉特眼前，却抓到了并不期望的枯瘦的手——老头抹干作假的眼泪，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要碰他！”莫名其妙的、掷地有声的、掏空心肺发出的话语，老头的双眼笼罩在一片阴霾下。
“如果你还是要打的话，就打老朽好了。”老头认真地看着老板一眼，他坐直身体，干瘦的身躯中散发出刚硬的气势，每一根皱纹都如同刀刻。不论是汉特还是老板，一时间也呆住了。一开始他们都是把这种事情当成演技在看，但老头在这一刻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以至于出现真情流露一般的做派。如果说都是演技的话，老头把他们两个人都演了进去。
这个样子也真的让老板有点不好下手了，不是十足的恶棍真不好对这个硬气的老头、对这个硬汉下手。汉特也呆愣愣地看着老头把自己抱在怀里，似乎想用干瘦的身躯做肉盾帮自己抵挡老板的愤怒。
“......老头？”汉特有些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在这个时候突然做出这种事情，这样能挡住大叔几拳？可能一拳就会让这个老头的骨头粉碎掉，但他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面前。不是亲人，和他不过相识几天时间——不过这样关系的老头，却拼死要维护汉特。
不能理解。
同样困惑的是站在一边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的老板，他陷入了两难当中。老头和汉特都狡猾无比，他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可万一是真情流露呢？这种事情真是操蛋，一老一小用真诚又悲伤的眼神望着老板。壮实的汉子无可奈何地摸摸头，踌躇半晌，只好放下了拳头重新坐回去。
老头却依然紧紧抱住汉特，干瘦的身体里潜藏着惊涛骇浪的悲伤，随着这一次突发事故流于言表。直到汉特拍拍他，告诉他没事了，他才沉默地对老板鞠了一躬。拉扯着汉特的手，身躯弯折，长久地没有抬起头来。
在离开的时候老板叫住汉特，语重心长地说：“他是你爷爷吧？你要好好照顾他。”
“诶？不......”汉特一张口不小心就否认了。他慌慌张张想要补救的时候，老板只是看着天花板，对他说：
“那你就更该好好照顾他了。”
“......嗯。”鬼神差使地，汉特点头应允。
（最近在听《钟无艳》和《你瞒我瞒》，是不是我落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