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洞的隧道里传来阵阵军靴摩擦地面那生硬又响亮的声音,走过的那是一支由机器人组成的低廉巡逻部队,在黑暗的最里头又潮湿又被噪音扰乱着。噪音的源头是间工具房,门外挂着任何人勿进,工具房的主人包裹得严严实实,那个人挥动着铁锤敲击着打铁台上烧红的枪状物。把一杆枪打成了另一件物体,杀人的器具被打成了十字状的东西烙印。随后那烧灼的铁器就滋滋声地印在旁边的肉块上,肉块的主人传来了一声声尖叫,这是在拷问。双手被反绑在铁椅子后面的犯人正是潘科,尽管她是那样叫着但是她一点也不受惊,她只是肤浅式地叫着一面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她没有麻木而是她知道这里是个梦境。
“这下子又很难醒过来呐……”不过她的双手依然无法自由动弹。
“真怀念啊这里,这里不是我第一次被莫名奇妙送来的地方吗?我记得我的工作岗位是维修台啊。”
她的哈哈大笑让那位给她身上烙印的人感到奇怪,因为他的工作本应该施给她痛苦却被回以哈哈大笑,所以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而更加鲁莽地再给她烫上新的烙印。
高温的铁把人体表皮烫穿,脂肪就像花生油在烧红的铁锅上滋滋作响。
“啊~好疼,疼死啦~。我什么都说你就别操劳你的身心啦。我更希望你能把我扔进水箱里让我窒息一会,因为我现在一点都不清醒。”
如她所希望的要求,她被一头猛地塞进去水箱里,下一秒过后她就漂浮在深海里吐着气泡看着眼前那些站在深海里等待着发射的洲际导弹,如同一尊尊的石像那样把她围成了一个圈。
“果然这里是梦呐,怪不得我能在深海里自由地说话。”潘科失望地把头看着头顶上的光芒,她把身子游了出去后又发现自己处在火海中,都是枪弹与葬礼的乐声,摇摆的铃铛单调的调子在拉着她那苍白瘦弱无力的手向前。她被引领到到处都缺了一块的纪念碑前,碑上只刻着陌生人的名子。
“这是噩梦吗?”当她准备定义这一场都是梦时阿金的声音如同大地震一般把她震落到夹缝里。
“老板娘!老板娘!潘科!潘科!醒醒!大事不妙啦!”她终于能醒来了,她只看到汗流满面的阿金正在摇晃着她的肩膀。
“什么事?”
“Threat她失踪了!”
“哈?”
“她被病毒感染了!那个等待着解释的玩儿根本就是个病毒!级别是可乐糖浆没有兑水和打二氧化碳!她不仅拿走了那个奇怪的黑盒子样子还变得更加奇怪,变得没有了所有的意识和记忆。不少街坊曾见到她一面,都无一形容她好像伊姆回来的样子,彬彬有礼了。”
“什么归什么……现在几点了?”潘科揉了揉眼睛,大中午了还是下午了?
“现在是隔天了!”我已经摇晃你整整三个小时了。
“卧槽!为啥我不知不觉睡了又一天?卧槽!”
“那个老板娘,这次要怎么处理她?她中毒了……”
“嗯,用最大胆点的方法就行,这次不用带工具。”
“唉?为啥?”
“说来话长,没准这是哪个混蛋的测试,对对对,就是那个叫查理的家伙,他跟我说他已经离开了,让我处理好他的烂摊子。”
这一定是个烂摊子,药水无论怎么找都找不着,潘科找遍了整张床也就只能找到一张来自30先生的纸,而药水又不翼而飞,这是梦吧?但是她有确定她是不是处在梦境中的方法,一个梦不能持续地发生的,梦总会被中断,而且梦里的意识一点都不明确,绝大部分可能你连你的头左右转动的能力都没有。她看了看地上自己的影子,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肩从裤袋里掏出了一盒子绣花针,然后条了根最粗最大的针往自己的手指缝里刺了一下,痛觉传遍全身她非常满意地收回了染血的工具,而一旁的阿金看着就疼得流泪。潘科的梦可是非常痛苦得梦,她在梦里无法辨别哪里是真实的和虚假的。
“Threat她去干啥了?”
“不知道,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小镇上各个角落乱转,同一时间内不同的街坊都能同时见到她,太奇怪了,不然会有分身么?还是影子?真琢磨不透啊。我的寻呼电台发挥不到作用吗?”
“信号源不止一个,是大杂烩。”
还开始搞干扰?查理那个家伙要我亲自去寻找么。我与阿金分头行动,如他所说我的指定频道里传来了五花缭乱的音乐,我无法分辨她们与我的距离,即使是我靠近了源头我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取代她的是街坊的对她所做的感叹,是带感谢的是满意的。每靠近一个干扰源就消失一个,而其中一个干扰源是协会的人。一个女人躲在死胡同里,她穿着红衣披着披肩戴着红袖巾,那么她就是一个人类,她两条胳膊被扭成了反方向。她的暴露的皮肤看上去得了什么病似上露着大量密密麻麻的黑斑。她就像一个苍老的人那样,无力地靠在长满苔藓的墙角处。
“那个穿白衣服的,你可能是潘科对吧?那个把我按倒的机器人的负责人。”
“那家伙对你做过什么了?”
“我们在追捕她,但都失败了。她给我留了言后逃了。”
“什么留言?”
“【该醒来的时间到了】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她全程都是闭着眼的,你给她装了什么感应器么?动作毫无破绽和多余。”
“我不仅没有装奇怪的东西反而是更大程度降低了她的续航能力,谢谢你的提醒。”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就试着彻底地毁了她,她很危险可能会危害任何身边的人,说不定还会被协会给予赏金。”
“不,我可是唯物主义者,她还有别的用途。”
“你是站在哪一边的?红袖巾和蓝袖巾。”
“两边都不是。”
潘科别在腰间的传呼机传来了嘀嘀嘀的信号还越来越响亮,一个和Threat长得差不多的家伙从潘科头顶上一跃到那个协会的人前,然后一个闪光过后热流与碎石与灰尘瞬间铺天盖地,潘科的耳朵被爆炸声震成了蜂鸣。这无疑是恐怖袭击,而且还是自杀式的。躺在染血的灰尘中的潘科前一度以为自己醒梦了却又在另一个场景里复活。现在她又躺在流动着的江河中被好心的人给捉住了手把她扯回岸上。
“这也是梦?怎么回事?”
“嘿美女你没事吧?哦你还有呼吸!”
“怎么,嗯?”她看了看眼前拖她回岸边的人,是斯顿。她被眼前这个人吓得抓起身边的石头防备起来。
“斯顿?你这家伙不是死了么?也是影子么?”
“哈?我死了?你不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活得好好的,还能一蹦一跳!你以为银行英雄这么容易死?不看看我脚下的影子?”前一秒活蹦乱跳的家伙后一秒又生硬无力地变成了一台机器因为失去了重心平衡而滑落到江水中。江水是烧红的铁水,他在熔流中沉没。潘科为了让自己清醒也一跃而下跳落到融流里,她没有在高温中死去反而脱了她的表皮,肌肉纹理和骨架清晰可见,慢慢地红润的肌肉变成了焦黑雪白的肌腱也变成了打磨过的金属反光色,她被一堆堆的检测仪器连着身上每个部位在监控器下在空中做着游泳的姿势,她在数据里游泳着,吱吱叫的零件在疲劳着最后到了寿命的上限开始破裂,液压油沾污了监视器。
这还是梦,我还没醒。
她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刺眼的光芒映射在她面上,她被皮带固定住了全身还被身旁黑乎乎的人把长短不一的螺丝钉进去身体里,手臂和大腿部件一个个被卸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扒开肚子拿出了和人类无异的长肠型蓄电池,电池被拿掉后潘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那颗装在瓶子里跳动着的心脏。
这果然是梦,我醒不来了?
随后她背着硕大的背包从运输机的后舱门和其他和她一样的人一跃而下。下面是硝烟滚滚的战场,一颗防空导弹击中了她乘坐的运输机,她只需要从股间挂着的枪炮往下面射击就行,因为机兵的降落不需要打开降落伞而是统一采用硬着落,在枪火种打开伞等于给了敌人一个靶子。在大地上硬降落的后果就是大腿部分直接撞毁,如果是湖塘的中央对谁来说都比较好运,水缓冲了大部分的冲击力,然后潘科和身边的人没有顾虑地从水中继续前进,彼此不需要多余的呼吸。
这下我又要去哪里?
军鼓齐响,军人齐刷刷地站立在广场下接受礼炮的致敬,机兵是不允许拥有被民众们的所祝福的享受。她和普通人无疑地站在人群里观望着讲台上威武的将军悠长的讲说,她也看着一队队的方阵列整齐而过,但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方队里搞出了新花样,她故意偏离了路线走出了方队抬头挺胸地与讲台上的领导对视着。很快那个大胆的人被压下了台,潘科成了看管着她的人。而她要看管的人却和她长得相像,二人隔着铁栏互视着。
“你叫什么名字?”
“潘科,一个后勤,刚刚因为顶撞主席而名誉扫地。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也叫潘科,是个……机兵吧。”
“我就奇怪为啥门卫会一个嗓子叫我的名字,原来是你,对了,机兵的身体究竟有什么好的?”
“不用饿肚子不用怕蚊虫,能在水里跑或云里游,不需要担心失血过多而死也不用担心痛觉让人休克无力和氧气的问题,现在的只有醒不来的梦境和自我意识的淡忘。”更像是天天在喝着白开水当作正餐,不需要任何调味料那样乏味。
“我记得清醒术里有一项对你们来说比较难以完成的选项,那就是愤怒。你们还有愤怒的选择余地吗?”
“什么意思?”
牢笼内的潘科在突然破口大骂看守的人是王八蛋,是走狗畜生死了爹死了妈,她出口成脏声音在空洞洞的牢笼内徘徊。她激动得像猴子一样做着各种嘲讽肢体语言而牢笼外的潘科不为所动。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你这丫的不会生气么?”
“不,当我听到你骂我是走狗时我欣慰我不是住在羊圈里只会吃喝拉撒等待屠宰的猪,当你骂我死了爹妈那是勇于接受现实而成长的证明,当你骂我是王八蛋时我不仅想起了八荣八耻,蛋还让我有点期待是不是价值连城的金钱龟的金蛋。当你跳起奇怪的舞时我只能当作成是一部小丑的默剧。所以我不仅无法生气还觉得可笑和自豪。”身为了机兵的潘科只要这么一说就让她知道了要令她清醒的东西有多么困难。
牢笼锁着的究竟是谁?
“既然无法生气就去找找你渴望拥有的东西,是金钱、地位与权力!我的追求仅仅是世界和平,起码不用跨国界时会踩到了地雷或被731的人捉去搞实验。”
牢笼里住着的是最普通的人类,是人的可持续发展的根本,唯独一样东西她漏掉了。
“机兵,你有过爱你的人吗?”
爱你的人你曾拥有吗?牢笼内的潘科的手已经拿着工具在地板上叮叮哒哒地弄着小玩儿。
“你不可能孤独地活着吧?弄个纪念品记录你的存在吧!比如弄个小人偶和布公仔。对了,我只需要说出几条简单的指令就让你无法行动了,根本来说就是你一点都不自由还被管理你的人套上缰绳约束着,所以我现在请求你放我出来,我就能告诉你我的爱为何物。”
牢笼内是狡辩的犯人吗?那外头的人是守法执行者吗?牢笼真正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要为了证实而放走狡辩的犯人?看守的是机器,机器是不允许做出规矩外的任何事。
寻找是要冒着风险的,反正都是梦,牢笼的门被打开时世界就开始碎裂,看守的人被赠与了一把利刃。犯人被反绑着走向邢台,放走她的人是潘科,执行人也是潘科。天气很糟糕,不是晴空万里而是暴风刮着大雨。冷飕飕地被探照灯照射在操场上,在行刑前犯人没有罗嗦地等待着握着劣质的小刀的潘科。
“快点吧,你没有做错事,你只是为了保护某人的面子而落下屠刀,而且屠刀还是我亲自制造的。”
扩声器上传来执行处决的命令。
“快点吧,这里好冷,但是因为冷得我神经收缩而感到麻木,现在是最好的处决时间!快动手!”
扩声器上传来更为坚决严肃的处决命令,还声称再不执行就连同执行人一同处决。
“你犹豫什么?执行命令不是你的工作吗?难道你害怕人的惨叫吗?”
“我拒绝。”
“哈?别给我仁慈了!反正你的记忆都会被删掉重来!”
记忆是珍贵的,因为我们买了由时间、空间组合起来的四维单程票,从简单点的角度来说我们的记忆就是一盘录像带,而里面播放着的就是你所看到的由长宽高组成的东西。内容不重要,但是录像带没了就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丢弃录像带这是最愚蠢的做法,因为你为此买了一张高达五十块钱的入场券。
“你刚刚不是让我留下点什么纪念物再死去吗混蛋!你倒是给我弄把小刀让我处决你搞毛啊!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老板娘不是什么杀手屠夫!屠夫的工作交给拿枪的人去做不就行了嘛!我可是用双手拯救而不是杀害!记住了你这个卑鄙又狡猾的人!潘科!”进退两难的第三种选择,就是违背命令,程序的错误就是因为保留了错误而奔溃,而让程序错误就是人的天性。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机兵的意义吧?那就是制造错误。为了错误而愤怒又为了保护错误而愤怒,这就是测试,也就是潘科痛苦的根源。
她终于为了渴望着某些东西而醒来,温度跟梦境里一样是冷飕飕的,她背后跟着阿金。
“报告情况阿金,现在我们距离她还有多远?”
“最后一个源头,就在那栋小镇里最豪华的酒店里。”
“我失神了多久?”
“都快半天啦!要不是我扛着你到处跑你肯定又会骂我。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三分,距离那个限定时间还有三十七分钟。”
“足够了,我想我已经了解了大概了,”
【致小气鬼潘科
你仍未摆脱我所编写的记忆,还有三十八小时噩梦就能解除了到时候你就会回归现实不再回到噩梦里。如果你想回到这种富有挑战性的噩梦里就对自己注射那两瓶蓝色的药水吧。
——查理30号好好先生】
你要告诉我我活在你所编写的记忆里?第两天的四点我就会醒来?但是你好像算慢了二十多分钟,蓝药水会让人继续你所编写的噩梦?真是个太良心的提醒了,如你猜测那样我又在梦里做了个伴随着错误的选择啊,我非常肯定你是想误导我做着什么。还有查理伪装的是我认识的31号先生而非是30号,指的是E5930吧。你在想着什么我可是清楚得很,接下来就是我去选择的时候了,慢着,要是31号先生就是延续这个型号的话那他也会有情感系统吧?这难道就是被禁忌着的的带有情感的人工智能。要是如此我得做出多几份保险策略。
“阿金,你对Threat有什么感受吗?”
“嗯比较能说能笑,就是没有礼貌了也更亲切了。”
“阿金,等下无论伊姆做出什么你都没必要干涉,让我来处理这个差事吧。”
“伊姆?她的记忆不是被你莫名其妙地格式化了么?”
“你笨啊,不懂什么叫碎片修复么?我只是被误导到把她的记忆都碎片化了,她没准现在脑子里还在运行着碎片整理工作啊。她现在可能是机器也可能是人。等下我就证明给你看吧。千万别给我出岔子,否则可能真要格式化了就糟糕了。”
醒与不醒时左右你的想法的东西就是你最渴望的东西,你不会是为了那三样没意义的东西而被困在牢笼里吧?去寻找你留下记忆的东西吧。E5930她是个有名字的人,尽管她的新名字“Threat”的本身就是那么不吉利的“威胁”,当然她也没有起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