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酷刑
冗长曲折的走廊里时不时响着金属碰撞的回音，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来回反射。发出白色灯光的灯泡上积了些许灰尘，整条走廊被厚实的高合金钢板包裹着，钢板拼接处打着大大的铆钉，圆润的铆钉头反射着从走廊顶上发出的的灯光。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声音从门上开着的矩形窥视窗内传出。通过窥视窗上几根铁灰色钢条之间的缝隙向门内看，房间内仅有的几束灯光聚焦在了一座高台上，激光发射器绕着高台边缘排列成一个圆圈，射出的光束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笔直射向顶上的激光接收器，除此之外，高台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几盏红色的LED灯不断地闪烁着，仿佛月光下闪亮的红宝石。
一位女孩跪坐在高台上面，一身白色囚衣，囚衣上有血染上的痕迹，一头暗金色长发散乱着披在肩上。她的双手被高过头顶的手铐束缚着，宽松的衣袖在重力的作用下很自然地垂到大臂上，露出了莲藕一样白皙娇嫩的手臂。女孩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却也还是隐不去她姣好的容颜，白皙的双手双脚因为套着手铐的缘故，手腕和脚脖子上早就被磨破了皮，红肿了起来。
激光束在她周围形成一座幽蓝色的激光牢笼，淡蓝色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美丽。
女孩就这样被死死地锁在高台上，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走廊里回荡着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就是女孩在活动手脚时链节碰撞发出的，原本只是很细小的声音，却因为四周的静谧显得异常尖锐。
这是一间监狱，一间埋在地面以下30米而且周围还被一层厚度20公分的高合金钢板包裹着的最高级别监禁室。任何无线信号都没办法穿透厚厚的泥土和钢板到达这里，彻底与外界隔离。想要冲破厚厚的钢板层和泥土层到达地面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突破层层把守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头乘坐升降梯才能离开这个守备森严的地方。而监狱门后有一段大约400米长的迂回走廊有些特殊，这段走廊运用了最新的视网膜监控技术，安装了这种监控设备的走廊就像是增加了一双眼睛在实时盯着这条长廊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显示在监控室显示屏上的不是一个个监视摄像头的分画面，而且经过处理后的整合画面，操控自由度很大，就像控制自己的双眼。这套系统支持高保真变焦，任何细小的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因此，就算囚犯能够突破监禁室的囚禁，视网膜监控设备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犯人的踪迹，自动拉响警报并进行定位。
可以说，负责监视这条走廊的监视员就是这条走廊的上帝。
“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系统音，厚实的监狱门慢慢打开。
男人的右手食指离开了指纹识别器，从卡槽中抽出黑色的权限卡，仔细收在了白色制服的内层口袋，重新套上了白色丝质手套。
监禁室内的灯光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虽说是一间监禁室，但里面的布局却是十分简洁明了，仿佛一间刚开始装修的毛坯扆。墙角摆放着一台计算机，许多粗细不均的线缆从主机后面延伸出来，连在了监禁女孩的高台上。计算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着参数显示着手铐、铁链、激光器、监禁室大门的工作状态，连网监视着监禁设备的工作状态。监禁室的墙壁也是厚厚的钢板，包括天花板和地面，表面光洁度极高，能够映出清晰的人影，要不是钢板上钉着大大的铆钉，这些钢板几乎可以当作镜子。两台监控摄像头贴合在高合金钢板墙壁上正对着女孩，红色的指示灯以恒定的频率一亮一灭，处于正常的工作状态，24小时全天候地监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从门外走进监禁室的男人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痕迹，上唇蓄须也和头发一般，经不住岁月的打磨，灰白相间。
监禁室大门缓缓关闭，整个过程只有气缸进气和排气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噪音和振动。
男人双手别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朝女孩的方向走去，锃亮的尖头皮鞋踏在钢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在这个不算大的监禁室里不断回响着。
女孩微微抬头，一眼就瞥见了男人制服肩上绘着烫金猎豹图案的肩章，还有夹在制服胸前口袋上的钢笔，以及那道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从左前额一直延伸到嘴角的长疤。
女孩轻轻哈了口气，重新把头低下，闭起了那双水蓝色的眼睛。
“怎么，不欢迎？”男人停下了步伐，双手别在身后不带感**彩地说道，“要知道，这里能陪你说话的可只有我了。”
男人仰头看着高台上的柔弱女孩，目光冰冷得就像极地里猎食的孤狼。
女孩没有回答，任凭沉默在两人之间像疯狂生长的藤蔓那样不断蔓延，空气的温度似乎也应着冷战冰凉了下来，要不是监视摄像头上闪烁的红色指示灯和墙角计算机屏幕上滚动刷新的状态参数，整个监禁室内的时间似乎和静止了一样。
“看来还是不肯说是么？”男人把目光从女孩身上收回，不紧不慢地走向墙角处的计算机，“你的身体恐怕也扛不了几次电击了吧？”男人转头瞥了一眼高台上的女孩。
女孩仍像是没听到似的，低垂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像一具被抽取了灵魂的空白躯壳。
男人略显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拿起了计算机台上的有线通讯器，脸上的长疤和皱纹拧到了一块儿。
“控制台。”
“是，诺·威尔上校。有什么指示？”
“准备电击。”男人的语气不冷不热。
女孩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高台上的死寂被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打破----------那是链节相互碰撞时特有的清脆声音，在寂静的监禁室里突显得尤为高亢。
诺·威尔的嘴角微微上扬，放下手中的通话器，顺势拔出了上衣胸前口袋上夹着的黑色钢笔。钢笔的黑色钢琴烤漆笔身反射着监禁室内的灯光，聚成了一个光斑。诺·威尔用手帕小心擦拭着笔身上的指纹，手帕一角上用金黄色丝线绣着的猎豹图案来回晃动。
想必诺·威尔那个老浑蛋一定听到了链节碰撞的声音，正在那台该死的计算机前嘲笑我的懦弱，女孩咬着牙在心里这样想着。女孩已经经受了不知道多少次电击，可她知道，哪怕接受再多电击她的意志也不会有丝毫破绽。可真真切切听到诺·威尔说出电击这个命令时，女孩的手臂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牵动链节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即使意志再坚定，身体却记住了曾经被多次电击的痛苦，像是懦夫一样屈服了。
又是熟悉的感觉，女孩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了阵阵酥麻感，接着小臂像被砍掉了一样失去了知觉，接着是大臂……女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身体里的电流像草原上飞驰的野兽一样乱窜，撕裂着她全身的细胞。
她紧闭双眼，用上半片牙齿死死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把额头抵在了地上，拼死忍受着难熬的痛苦。她的嘴里渐渐泛起了一股铁锈的味道，下嘴唇的皮被咬破了，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在电流的刺激下连嘴唇都麻木了么？还是说，和身体的疼痛比起来，咬破嘴唇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女孩痛苦地胡思乱想着。
她的身体沁出了大量的汗液，衣服贴在了皮肤上，头发也贴在了脸上，她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比前几次电击时要快多了。
大概确实如诺·威尔那个老家伙所说，身体快撑不住了吧，女孩心想。不过，即使这样，她也仍相信着她的同伴有办法把外面的消息带给她，帮助她离开这个被铁皮包着的鬼地方。
“诺·威尔上校，从反馈的心电图来看，波峰已经超过阈值20%，这样下去恐怕……”手铐上附着的心电传感器测得的心跳数据被反馈到了控制室的计算机上，监控人员看着高高耸起的波峰有些担忧地说道。
诺·威尔把擦拭后的钢笔重新插回了胸前的口袋，仔细折叠好绣有猎豹图案的方形手帕，转头看着高台上额头抵着地面浑身湿透颤抖着的女孩，表情阴沉。
“停。”诺·威尔对着通话器说道，却不是带着怜悯。
响彻监禁室急促的链节碰撞的声音缓和下来，沉重的呼吸声开始在监禁室内蔓延，一呼一吸显得异常疲惫，链节碰撞的声音随着呼吸的节奏有规律地一张一驰。女孩艰难地抬起头来，咬破下嘴唇流出的血液顺着嘴角落在了白色的囚服上，晕开一片血花。
“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诺·威尔走到高台前，看着女孩除了下嘴唇外毫无血色的脸庞，双手别在身后。
女孩喘着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湿透的囚衣贴在皮肤上映出了她娇好的身材。女孩睁开了水蓝色的双眼，不甘示弱地与诺·威尔对视着，即使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但带着复仇色彩和坚定信念的眼神已经表达了她太多的想法。
“太过倔强只会让你更加不幸，伊斯蒂雅。在这间最高级别监禁室里的你还期待着什么？同伴吗？”诺·威尔略带戏谑地嘲讽道，“别开玩笑了。忠诚被金钱污染的时候，你的军队就已经崩垮了啊，伊斯蒂雅。”
“休想……休想知道。”伊斯蒂雅低垂着头，声音颤抖着，却带着执着与信念，嘴唇里溢出的血液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在白色囚服上。
诺·威尔脸色阴沉下来，别在身后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从军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女孩确实值得他钦佩，至死不屈的意志，顽强至死的信念。可是，这也恰恰是作为军人的他最不能忍受的，也许是因为，他和她同为军人。
诺·威尔大步走向计算机台，脚步声中隐隐蕴含着怒气。他一把拿起了台上的通讯器，太过于用力以至于差点把电缆扯断。
“控制台。”诺·威尔强压住脸上的愠色，尽量平静地说话。
“是，诺·威尔上校。有什么指示？”
“换线到默·纳德教授。”
“是，诺·威尔上校，请稍等片刻。”
诺·威尔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嘟嘟嘟”的换线音，不耐烦地用食指敲打着台面。
“你好，这里是默·纳德。”通讯器里传来了一个难听的声音，像是19世纪盛行的蒸汽火车上堵塞了的老烟囱。
“默·纳德，那个东西研制得怎么样了？”诺·威尔压低了声音，避免伊斯蒂雅听到谈话内容。
“是诺·威尔上校啊，好久不见。”声音停顿了一下，“MCA目前已经通过了动物试验，受体能够准确按照指定的脑电波进行动作，致死率为零。但是，药剂有效时间太短，且尚未进行人体试验，缺乏试验数据，对人体的致死率和效果不明。”通讯器里除了沙哑而又浑浊不清的声音外还传来了试管碰撞的声音，与默·纳德的声音相比显得格外清脆。
“你知道的，我们不能给“Blaze”重整旗鼓的时间，否则，之前那场歼灭战就毫无意义了。”
“可MCA还没有对人体环境进行优化，贸然使用恐怕有致死可能……毕竟动物的体内环境和人体环境在激素水平上千差万别。”男人的声音明显为难了起来。
“那么MCA最快什么时候完成？”
“算上配方优化大概需要两个星期。”
听到这个回答的诺·威尔握着通讯器久久不说话，通讯器里也只剩下试管碰撞的声音，他闭上了双眼思索。两个星期足以让一支战损队伍从临时驻军地转移到一个安全的隐蔽点修生养息，到了那个时候，MCA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诺·威尔上校，您还在吗？”
“听着，默·纳德，现在立刻送一支MCA到这里进行人体试验，这是我，作为上校给你的命令。”诺·威尔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用这么重要的人质进行人体试验！？不不不，诺·威尔上校，您需要冷静一下，您可能还不清楚药剂首次试验的致死率，这样太草率了。”默·纳德有些激动，他那难听的声音发不出太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机油干涸的马达。
“这么说，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好吧，诺·威尔上校………您稍等片刻。”默·纳德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像是堵塞的老烟囱终于畅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