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躺在天上云宫的房间中,透过窗外,隐约可见朦胧星光。
从长生门寂寂无名的外门弟子,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距离有多远?
易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千琴的话仿佛还在他的耳边作响。
“若想求道,青、鲁、扬三州之内,没有比缥缈仙宗更合适的地方。阿秋,你愿意入我缥缈仙宗吗?”
缥缈仙宗三州霸主的威名,易秋如雷贯耳。
千百年中,无数豪杰拜入缥缈仙宗。
有的一飞冲天成就无上大法。
有的如彗星陨落一闪即逝,从此之后名声不显。
同这些天才比起来,我又有什么可失去的?
只是,凭我的资质真的能够拜入缥缈仙宗吗?
“只要阿秋你愿意,剩下的便交给我吧。”
千琴信誓旦旦的保证让易秋放心,同时又有些不甘心。
说到底,还是走了姐姐的后门。
天脉首席一言九鼎,照拂一下自家弟弟,应该不存在任何难度。
可是,即便这样拜入了缥缈仙宗,我又能够凭借真材实据留在那里吗?
易秋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眸中是满天星河。
他喃喃自语。
“易秋啊易秋!当初狂妄无度的气势哪里去了?就在长生门蹉跎了几年,便将你的锐气挫尽了?”
“千琴姐此番归来,是一个机会。若是不想被人看扁,就拿出十万分的努力。就算不能再缥缈仙宗中出类拔萃,也绝不做那吊车尾。”
易秋小声念叨着,眼皮渐渐沉重。
没一会儿,庞然睡意袭来,他眼前一黑,陷入了沉眠。
“鼻涕秋,鼻涕秋,来追我呀!”
“追到了就给你糖吃!”
什么声音?
易秋睁开眼,发现周边是一片广袤的麦田。
风吹麦香,掀起阵阵麦浪。
麦浪间,掩映着少女天真的笑脸。
“鼻涕秋,你看什么呢?不想要糖吃了?”
易秋半张着嘴,喊出了少女的名字。
“花容姐?”
眼前的花容,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
这个娇俏任性的脸庞,这片风吹金黄的麦浪,易秋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是姐姐们走丢前一天的场景。
易秋盯着麦穗后的花容,忽的鼻头一酸,眼眶微红。
虽然已经梦见过无数次这副场景,但每次再见,他还是忍不住心中落寞。
“欸?你别哭呀。”
花容见易秋红了眼眶,从麦穗后走了出来。
“一逗就哭,一点意思都没有。”
花容虎着脸捏着杏仁糖塞进易秋的嘴里。
“好啦好啦!糖都吃到了,还哭什么?”
易秋忽然抬起手,揪住了花容的手臂。
“你干什么?”
易秋抬起袖子抹了把脸,笑着说道:“我怕姐走丢了,所以揪着一点。”
花容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颤。
旋即,她又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能走丢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山里迷了路,害的一家人找了一晚上。要不是我拦着,你那白花花的小屁股,怕是就要被千琴姐给抽成三瓣了。”
易秋只是笑,他死死的揪着花容的胳膊,半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花容杏眼一瞪:“好了好了,快撒手。你不松手,我可揍你了啊。”
“今天就算花容姐打死我,我也不松手。”
易秋坚持着。
花容扬起手吓唬易秋,那模样,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以为我是逗你玩的?快松手,不松手我真打了。”
“难道花容姐以为我也是逗你玩的吗?说了不松手,那就是不松手。”
花容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手,一手掐腰道:“你这个小混蛋,今天真是撞了鬼了。”
往常,只要她一抬手,易秋便会吓得跑的没了边儿。
怎的今日如此反常,他这是不记得巴掌的疼了?
易秋忽然道:“我们回家吧,今天我不想出门了。”
“玩累了?”
“嗯。”
“真没用,这才出来多久。”
花容嘴上抱怨着,可还是牵着易秋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乡间的田埂上,易秋抬起头,眼睛盯着花容一动不动。
花容被他看得心里瘆得慌,免不了说道几句。
“走路看着点脚下,也不怕掉坑里摔死。”
“花容姐。”
“嗯?”
花容看向弟弟。
忽然,易秋踮着脚尖,亲在了她的侧脸。
“谢谢你天天陪我玩。”
花容一愣。
秋风吹在易秋的脸颊,那种感觉,温暖如春。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易秋从梦境中醒来。
云宫窗外,星河依旧。
易秋感觉到脸颊有些湿润,他摸了摸,右脸还有水迹残留。
“哭了吗?欸,明明是个男人,成天流眼泪像什么话。”
他起床点亮桌上油灯,对着台前的镜子照了照。
右脸上哪里是什么泪痕,分明缀着一个淡粉色的唇印。
“是千琴姐?”
易秋猜疑着。
千琴从小就有入睡前亲他侧脸的习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改过来。
易秋鼻子嗅了嗅。
房间里的确比刚开始多了些脂粉气。
应该是有女子来过。
多半就是千琴姐了。
“还好我睡觉的时候不说梦话。要不然被千琴姐听见我做梦喊花容姐的名字,明早起来怕是又逃不了一通数落。”
三个姐姐都对易秋很好,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只能用微妙两个字来形容。
大姐千琴与二姐花容常年冷战。
三姐陆筠又是个腹黑货,一时帮千琴坑花容,一时帮花容坑千琴。
有时候不爽了,就两个一起坑。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她会遭到另两个姐姐的武力镇压。
“千琴姐已经找到了,花容姐现在何处呢?”
按理说,三人是一起失踪的。
既然千琴在缥缈仙宗,那花容和陆筠肯定也在。
但易秋可不会傻乎乎的去问千琴,花容和陆筠的下落。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虽然千琴对易秋有求必应。
但答应归答应,说不说实话就不一定了。
这么多年了,千琴清楚易秋的脾性,易秋又怎么能不清楚她的。
爹娘的来信中不是说三个姐姐一起回来了吗?
既然是一起回的,那就说明她俩一定也在缥缈仙宗。
可……
可为什么三人一起回来,去接他到缥缈仙宗的只有一个人?
易秋发现了盲点。
他对着镜子,忽然发现脸上的唇印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赫然是一行小字。
阿秋,明日午后,找个机会从千琴手中脱身,西山城外德吉茶馆见。
——花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