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里,那时不时因风而动的吊灯,令地上的人影不断的变化着。
“不是他?”狼先生率先停了下来。狼面具里透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副完全没把不满发泄完的感觉。
其余的人不忘在停止时再补了一脚。护着头的土拨鼠先生在此刻放下手来,推开面具抹去了嘴角的污血。但他一抬头,又撞上了马先生那暴怒的眼神,于是他赶紧又缩了回去。
“喂,小子。你是做名侦探做上瘾了吗?!”狐狸女这个时候嚷嚷着走上来。很明显,是想对我今天指证她这件事做些什么。
人心啊,看来我得快一点转移仇恨对象了。
“你们给过机会让土拨鼠先生申辩了么?”我指着此时正缩成一团,欲言又止的土拨鼠先生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土拨鼠先生身上。只见他稍一抬头,撞到了马先生那凶横的眼神,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那么我来问吧,”我蹲下看着那副已经被踢凹了的面具,“你是不是想说,自己并没有杀死戴野猪面具的胖子先生?”
戴着土拨鼠面具的那个脑袋立即点了点头。
“他刚刚明明是想点火烧死我!”狐狸女此时立即不安分了,狼先生立即看破了她的想法,扯住了她的手,“你给我放开,你们没看到我刚刚差点就挂了么?”
“那点烟弥漫起来,一时半会儿也熏不死你的,”我说着这话的时候并不是看着狐狸女,“是吧,戴马面具的这位凶手先生。”
“呵呵,你这是所谓的盯上了凶手的眼神吗?随随便便就指一个人是凶手,指另一个人不是凶手?”马先生那沙哑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依然保持着平常的镇定,他似乎想用这样的表达形式来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这个推理是错的。“刚刚大家也听到了,我质问他是不是凶手的问题,他也默认了。”
凶手就是话多。
“那是文字游戏。”我淡淡地道出这几个字眼,“那是文字游戏哦,马先生。”
“文字游戏是什么,可以吃么?”马先生说完这句话,自己“呵呵呵呵”地笑开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玩梗也要看氛围啊,马先生。”周围的人也都听出了我这句话的意思,所有人的目光在这时都转移到了马先生身上,“你之前提出的问题是——你刚刚是不是偷看里面?”
我的话音落下后,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唯独剩那头顶吊灯发出“吱吱”的电流声。
“小子,我佩服你的怀疑精神。”马先生似乎思考了几秒,开始了他的述词,“但如果你这样怀疑的话,估计不用到后天,这里边所有的人都会是你所指的凶手。”
这一招明显是在拉拢支持者,对方很清楚当下的现状。在这座封闭的黑塔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法律存在。也就是说,只要支持者多,就能站上舆论的制高点。
“不,我是有根据才这样说的。”这个时候只能亮牌了。
我盯着那双在马面具之下的双眼。如今这种情形,就是依靠对自己手里牌优劣的拿捏才能扭转困局。我跟马先生此刻就如同军棋中对弈的两方,双方拥有什么,其实并不清楚。但是一旦开始进攻,便会逐渐暴露自己的底牌。
“你其实是找土拨鼠先生做替罪羊罢了。”我指着胖子房间那个气窗说,“就听你陈述的,刚刚站在这个位置往里边偷看的确实是土拨鼠先生。”
“你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马先生在此刻笑出声来。
“不,我话没说完,”我回过头来看着狐狸女,“如果刚刚在房间内外的不是孤男寡女,想必你的计划就不会成功。”
“不要说得这么龌蹉,小子。孤男寡女就会发生偷窥事件吗?”马先生自然不会同意我的说法。
“不,所谓的好奇心会指使人去干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指着柜子上方凌乱的脚印,“这里如果只是土拨鼠先生的脚印的话,恐怕就让你的奸计得逞了。但是你似乎是顾忌着别的事情,所以才忽略了这个明显的漏洞。”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向狐狸女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刚刚你是不是又听到那个变声来拉拢你了?”
看着面具下那忽然间变了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已经得到答案了。“如果当时你跟狐狸商量好,只要拉个垫背的就可以把她救出来,她便会自然而然地协助你。然后你就在特定的时间盯上了弱势的土拨鼠先生。自己先站上去假装看里边有女色的事,随即就贼喊抓贼!”
我看着那凌乱的脚印,仿佛就看到了刚才马先生站在这上边装作一副很滋润的样子往里窥视。更有可能的事,他先一步知道土拨鼠先生会看到自己偷窥,才做出这样的动作,然后进行怂恿。于是,就出现了土拨鼠先生站在上边,马先生跳下后没走多远就喊起“是谁!”的声音。
我在这时听到了马先生的讥笑。估计面具底下的他,是一副“你这戏写的真好”的表情。“至于变声器,我估计马先生身上也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因为他可是有十足的准备,就算没有变声器,也能用嗓子发出不同平常的声音。”
“没错,我根本就是被利用的!你们要相信我!”听到这里狐狸女忽然喊了起来,“是他跟我说,其实这只是一个杀人的游戏!当我们中有人死了后,我很害怕。那天夜里我就听到有人在门外跟我说,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就可以赢得这份奖金!”她显然是觉得自己抓到了救命的蜘蛛丝,在这一刻拼了命地往上爬。
这一切都是人性,一旦局势对自己有利,就会拼了命地索取更多。
“指证我?你是说你自己么?”马先生用轻蔑的语气道,“你已经是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了。这一点就是你指证我的证词么?”
“你个恶魔!是你在那个时候说只要我下手了,才真正证明我可以跟你合作!”狐狸女此时已经失控,不过幸好狼先生动作敏捷再次压制住了她。“你放开手!”
“刚刚真的是这样吗?”狼先生看着从地上爬起的土拨鼠先生,轻声问。但对方却用一种畏惧的眼神躲开了他的视线,然后才点了点头。
“你们的推理都不用讲究证据的么?”马先生此时靠在走廊的围栏上摊了摊手,“想指认谁就是谁,我怕明天你们中又会有凶手出现……”
“不,接下来,我就来解开你一开头就设定好的局。”我马上打断了他,“其实从一开头,你就了解来这里会遇上的困境。从外边先一步带好跟人心脏大小接近的猪心,以及布局最重要的血!然后将猪心装入书包,将血袋缠绕身上。如果我没猜错,你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不对吧,我第一次接触到的是胖子。”狼先生在这个时候打断了我的推断。
“正因为是胖子,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这是一个只有作者才能策划的谋杀案。作为作者,才更擅长在我们面前塑造了胖子这个形象。但相对的,他本人的形象就会在我们面前淡化。当他觉得胖子这个形象丰满了之后,就立即谋杀了他,造成了我们所看到的场面。那天晚上点燃的,恐怕不只是我那包作为伪装用的塑料膜吧。除了装血的医用塑料外,还有伪造身高用的增高鞋垫以及戴在头顶兜帽下的东西。”
马先生像是听我讲故事一般,笑了几声。“继续,名作家。”
“为了让我们往胖子真正死了这个方向想,你还提醒我下垃圾滑道去寻找线索。然后猪心碎肉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可能找到胖子的尸体,因为他就是你。他还活着,也已经死了!”我指着对方,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掌声响起了,不过是马先生嘲讽用的掌声。
“精彩,实在是精彩。如果写成小说,估计能得奖吧。”马先生说着停下了鼓掌,“不过,到现在你依然没有足够分量完全证明我就是凶手的证据吧。是不是还想说,进来时那份规则,也是我加的?”
“不,如果全是你加的,那你就是主办方了。”我摸了摸口袋,翻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U盘,“关键的证据,当然是存稿这个东西。因为你知道像这种重金的征文比赛,一旦停止了上交,就会有人觉得是不是出事了。而且架空历史这类型的小说,可是需要很久准备工作铺垫设定的。这也是你花了十足准备的证明。因为有存稿,才能写出完全不同的两种文风!那么问题就出在这里,只要有存稿,就会有记录!”
电脑是很公正的东西,不论做了什么,都是会留下痕迹的!
“到底还是被你识破了……”马先生说完仰天大笑起来,“你们现在才发现,已经晚了!”他在这一瞬间从身后摸出一把切肉刀直接往狼先生腰间刺去。
“啊——!”因为狐狸女档在前边,狼先生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刀尖直接在他躲避的同时扎进了他的左腿!已经见血的刀似乎也没停下来的意思,在马先生的挥舞下我们被节节逼退。
“看来我失控了,做了一些无意义的事。”马先生在这时停了下来,捂住面具发出令人内心发毛的声音。“我可是从上一轮勉强存活下来的作者啊……怎么可能输……看来你们都没人发现那个隐藏的危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危机?!
“在上一轮的复赛里,大家都友好地进行比赛。直到危机爆发了,”马先生在这时直接变调,“食物,快没有了!这种封闭的情况下,就变成了适者生存的地狱!!所有的人都撕破了伪善的面具,只有强者才能得到最终的食物!”
“猫面具,快去看看厨房里那些柜子里的干粮!”狼先生立刻意识到对方所说的事,而在这个时候他大腿上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浸湿了整条裤腿!比如干粮,想方设法先帮你止血才是最重要的吧!
“阿唠,放干粮的包装盒里都是空的!”我犹豫间听到了身后的回答。那是少女L以及那名医生刺猬女!
“快点平躺下,让我来!”刺猬女催促着推开搀扶着狼先生的狐狸女,立刻从身后的拿出了纱布,“我先来止血!”土拨鼠先生见形势不好,立即快速从另一边爬到了客厅。
马先生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我要去用语言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在这时不知道为何忽然来了勇气,一步两步地向马先生靠近过去。“上一轮最后赢的是你?所以你才再次参赛?”
“我可是最后装死才存活下来的,但我没办法。我回去后我的债主又来找我逃债!我真的没办法!只能来这里了!!”马先生忽然间激动起来了,挥舞着手中的刀,但并没有扑过来的意思。
“所以你为了钱,为了还债,才想到要杀人?”
马先生立即挥刀逼退了试图靠近的我,“我就是不想杀人,我才想出了这个让你们自相残杀的方法!我是在自卫,一旦没有食物了,你们一定会想来杀我的!对,没错。你们跟上一轮的那些人一样!”此时他说着理由,完全没有进攻意识。这似乎就是他口中的自卫。
卡涅阿德斯船板的思想实验。我不知道官方到底想什么,但在这种封闭的情况下,人性扭曲后可能真会发生他口中说的情况。不,从马先生的口中所说的上一轮,应该就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不会的。我们都可以一起出去的。”我心里装作很镇定的开始往他那边靠近。虽然说我做不到狼先生那样一脚踢开刀,估计……
“阿唠!”没等我反应,马先生就像那被逼压到极限的弹簧直接举着刀子跳了过来。但当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被一股力量直接撞开了。刚刚那个呼喊我名字的是……
“呵呵,没事的,”眼前的少女L捂住了自己的手,对我微笑着说,“我是正义的伙伴嘛……”
喂喂!你手上可都是血!!
“你们都会死的,哈哈哈哈!”马先生笑着直接从这接近三米高的二楼直接跳下,在地上打了个滚,连滚带爬地溜进了自己房间。
“快去包扎,你个笨蛋!”我对着为救自己的而弄伤手的少女L怒吼起来。但很快的,我将她抱紧怀里,“正义的伙伴也不是这样拼命的!你个中二的笨蛋!”
“你才是笨蛋呢,阿唠……”少女L此时依然不忘吐槽我,“你以为自己戴上了黑猫的面具就是黑猫警长了么?哎呀,我的手……痛痛痛……呜呜……”
刺猬女立即跑过来跪在她面前给她包扎起来,在这个时候她反倒是最正常的一个。
“现在几点了!”我忽然间想起刚刚马先生疯狂从二楼跳下的行为,似乎有另外一种目的!
“管他几点了!他一个人锁在里边能干出什么事来,等今晚过去了我去收拾他!”狼先生躺在不远的地方说着闲话。
我赶紧摸出手机,看着上边的时间:二十三点三十分!
还有二十五分钟就是上传时间了!
我环顾着周围,除了马先生,不!连刚刚站在一边的狐狸女也不见了!!
“我还没有放弃,我的欧洲游!!”正想着这人在哪,结果她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如果作品在发布前一刻,最终没能剩下最后一个人的话……
这个困局还将持续下去!
我们最终就会饿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