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游轮的灯光离开我的视线多少分钟,也不知道我坐在这艘随时可能翻的救生艇上还能存活多久,这悄无声息的大海面上,给予我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那所谓的希望,就只有那被我死死抱住的笔记本电脑。虽说是带着无线传送功能,但当船刚刚离开那阵子我已经打开过。这部电脑里边的并不是常见的系统,画面中显现的是像之前用来审核我们一样的界面。
要是能用黑客技术的少女L在的话……
我在短短一秒后马上给予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现在这艘船上能让我获救的,可能真是这部带无线传输功能的电脑。而关键问题是,这部电脑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如“sos”这般求救的讯息。也就是拉奇最后说的,只能靠着最后的一根蜘蛛丝——完成一篇作品讨得欢心,才有可能从地狱里爬出去。
在我的脑海之中,一位完全看不清脸的电脑高手就这样翘着二郎腿看着我们这种提线木偶般演戏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真是令人恶心的恶趣味!”
这个被唤作“波士”的人,以揶揄我们这帮作者为乐。他策划了这么一场征文活动,想从这茫茫多作者之中挑选出最终适合的目标,到底是为了什么?一部完美的作品?还是只为了这百般刁难的过程?
我在这时又想到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不就正是这种娱乐至上的选秀时代么?那么这位“波士”,就是抱着看选秀的心态,坐在那高处俯视着这场征文比赛的么?
不,即使是选秀,也不是这样带着血腥的!
我仰头看着那漆黑的夜空,试图想喊出自己内心的不愉快。但很快的,这让人窒息的环境吸收了我所有的躁动,让令一种无力感填充满了我的全身。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孤独,恐惧,怨恨甚至愤怒。
但不论我想怎样,都不可能脱离这艘犹如囚禁我的小船。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就像刚刚倒转过来的沙漏一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天色依然是漆黑的,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此时浪并不是很大,船身在海面很快的小小地荡漾着。疲惫感开始侵袭我的全身。
我想到为了能抓住那一缕蛛丝,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战力来才可能写出让人满意的作品。想到这,我试着在这小小船舱内躺平了身体。这白色的救生艇随着波浪摇摆着,这种不安稳的环境反倒让我无法入睡。
“数星星吧……”我试着说服自己。
平静的数数声,让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了。尽管今晚黑夜里星空并没有多少明灯,但随着睡意袭来,我陷入了完全一片黑暗的梦境之中。
在这个梦境里,我就躺在一艘白色的小船上。四周的海面都很平静,完全没有波浪。而就在我怀疑着自己是不是停泊在一滩湖水之上时,整个海面就像是煮沸了的水一般,开始不断地有气泡冒出。
船身也随着气泡地翻腾摇晃着,浪也跟着水面的荡漾摆动起来。船身的摇晃让我抓紧了船两边的侧板,但即使这样,船体的摇晃也是越来越大。就在我快支撑不住时,无数根极细的触须直接从船的四周缠绕而出!
我来不及反抗,直接被这无数根犹如电线一般粗细的触须捆绑在了船身上,一个极大的力气,直接将船完全拖入了大海。
涌入船舱内的海水从口鼻内不断地往体内灌入。我想挣扎,但触须完全不给任何机会。直到我窒息,跟着破碎的船体一起沉入海中,也没能看清这从海里冒出的触须是来自哪一种生物……
“啊哇哇哇哇!”
惊醒的那一刻,头顶刺眼的阳光再次告诉我,刚刚那是一场噩梦。但就算醒了又如何,梦里梦外都是差不多的处境。我爬起身来,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望向四周。值得庆幸的是,那笔记本电脑还在我身边。
打开电脑的那一秒,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这不只是说明我已经饿了,还意味着留给我写作的时间不多了。我再次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大概估计了一下时间。
感觉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了。我回想着之前快乐的大学时光,想着那虽然唠叨却依然会为我准备美味饭菜的老妈,想着自己长大的城市。但这些回忆的景象跟眼前一望无尽的大海比较起来,越来越多的绝望开始填挤入我的内心。
绝望的心让眼前的世界变得昏暗,海水的蓝也变成墨色,只剩下脚下那白色的小船,给人一种正在慢慢下沉的感觉。一时间我赶紧扶住了小船的边缘,而就在这时,我一脚将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蹬开了。
“呀!”我猛地一颤,拼了命将那电脑抱了过来,生怕它因此掉进海里。这深深的感触,让我开始害怕,让我觉得周围都是危险,让我开始产生幻觉。我要逃离这里,而逃离这里只有用这眼前的电脑,写出让我能获救的作品来。
面对眼前漆黑的屏幕,我试图思考着自己该将生命赌给怎样题材的作品。
来一场热血的冒险?描述一段难忘的回忆?还是来一局吊人心悬的对局?
无数的题材在我脑内闪过,但一个自始至终都缠绕在我脑内的问题直接推开了这些零碎念头,走到了最前边:
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这位“波士”一直以来关注我,也就是这个点才能救我离开这里。
回到起源点上的,是《重生的朱丽叶》,因为这部作品我遇到了少女L,来到了那偏僻的黑塔。本以为撇清了关系,结果少女L再次出现,我再次陷入其中。再往后,一共进行了三场续写的比赛,获得了排名第三,倒数第一,第三的位置。
也就是说,眼下只能从这其中推理出“波士”的喜好了。因为越是排名靠前的,既是他所喜欢的。我再次努力回想之前三轮里其他作者的表现,但似乎各类题材放在一起,完全找不出其中的规律。这无数的思路在我脑内绕来绕去,不知不觉之中整个大脑回路好像直接当机了。
“我真的……会死在这么?”
烈阳当空晒得我浑身发热,汗水从额前的发梢滴落。再这样下去,笔记本电脑很可能会因为高温也跟我大脑回路一样死机了。
必须采取一些行动了。
我思索着将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脱下,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包住。毕竟电力也是有限的,所以现在先等有了思路再开机。
或许也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我看到阳光透过白色衬衫映出的虚影。在大多数的神话故事当中,光都是代表着正义,而影着代表着邪恶。而这半透的虚影即是……
“有了!”
僵尸朱丽叶,复仇;解除七剑的诅咒,反抗;让正义的一方顺理成章的胜利,排名末位;让邪恶的一派合理地得逞,排名第三!
而那一帮中东人,先把他们归类为邪恶的一方,不就正中了这一条隐藏规则么?
我似乎看清了那一缕蛛丝的方向了,但也仅仅是一个方向而已。我现在需要的,是能把我垫起,让我够得着蛛丝的灵感!
脚下这艘小船在浪涛之中不断漂泊。我闭上眼睛,也试图在自己脑海中寻找这样一艘小船。
船,洋流,南北半球,寻金之旅。幽灵船杀人事件!
灵感此时就像被我寻找到的石油一般,当他喷发出来后,就再也无法阻止!
我迅速打开了电脑,击打着那生硬的键盘,只为了写出一个精妙的局!通过洋流,两艘暗中交换乘客的船,在大海之上制造出“暴风雪山庄”的假象: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身处的,是另外一艘幽灵船!”作为僵尸侦探的朱丽叶,用手指向那个一直隐藏在乘客之中的凶手。“这背后,一直指使着所谓的船长做出这事的,其实就是你!想要因此讹诈保险的金主夏洛克!”
见自己的阴谋败露,但却无法接受的夏洛克立即站出来反驳:“所谓的安东尼奥号至始至终只有一艘,你怎么证明出有两艘一模一样的船?”
“伪造一艘一模一样的船可能很困难,”朱丽叶立马指出了眼前的这个阴谋,“但是,只要简单的让一艘正在返航的船潜移默化中变成大家想象之中的那艘,可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尤其是在受到了幽灵海盗船的攻击下!我的幽灵船船长夏洛克先生,您说是吗?”
正说着,她撕下自己那遮住了用来遮挡血盆大口的面纱,“吃了你哦!”被一口咬住咽喉的夏洛克因此马上毙命了。
尖叫声,惨叫声,哭喊声响彻天际。但作为与朱丽叶一起登上船的凡伦丁,不禁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最终还是为了杀戮而杀戮是吗?”
“不,”朱丽叶说着用舌头舔干了尖牙上的鲜血道,“这只是复仇路上的小小插曲而已。我不觉得自己是正义,但我也看不惯别人作恶。”
……
离发送完已经过了大概半天。眼前那犹如鸡蛋黄一般的夕阳,马上就要沉入海平线内。我的肚子经过多次挣扎后,最终还是接受了事实。嘴唇干的要死,不过好在今天中午的烈阳过了没多久就躲进了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云层里了。
我在试图说服自己做到一个字——等,但我全身上上下下的器官无不在进行着反抗议会的决定。我想,这大概要接近我生理上的第一个极限了吧。疲惫感在不经意间已经蔓延入我的全身,但饥饿完全不想放过我一般,让我苦不堪言。
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至少目前我已经将自己最满意的答卷递到了“波士”面前了。坚持,坚持,坚……持……
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直到那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滴到了我的脸上。
水!
我猛地睁开眼,却看到眼前漆黑一片。从天而降的水滴不断的抹过我的脸颊;头发以及胸膛。我开始觉得有一丝冷了,但更多的是因为从天而降的水,带给我希望的喜悦!那是一种希望上天下雨,但却又担心上天下大的复杂心情。
我做好了双手舀水的准备,也已经把那作为唯一发信源的笔记本电脑绑在了背上。可天公不作美,好端端的雨说下却又马上不下了。我顾不得廉耻,为了吸收更多的淡水,我只能趴在船身上舔舐着那可能马上回蒸发的水分。
伴着船身上那一丝丝苦涩的味道,我开始怀念起以前自己吃过的那些普通食物。泪水很快就汇聚到了我的眼眶之中,但却迟迟不能跌落下来。
我,为了什么,到这里来?
一拳。
再一拳!
我用尽我仅有的力气,用拳头砸向船身。
也就是在这时,在我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了类似割草机的声音……
“呦,看到我来了这么感动啊?!”
说着这话的,是刚把绳梯从直升机上踢下来给我的拉奇。说真的,此时我的心里,确实莫名冒出一丝感激。为了掩饰尴尬,我忍不住再次抹了抹鼻子。“这里海风太大,好像让我感冒了。”我抬头喊道。
“那上来吧,”拉奇说着对我招了招手,“波士打算回收你了,不过今晚的审判你肯定是赶不上了。”
我顾不得问清结果,直接顺着绳梯爬上了直升机。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拉奇把我拖上去的一瞬间,直接给我的双手戴上了手铐。“这是规矩,防止你闹起来,我们一起坠海完蛋。”
直升机朝着一个方向直线飞去。大概到海平线开始发亮的时候,一个白色的物体才出现在那海天一线的位置上。
“如果你迟到几分钟,估计万宝路也就不会答应波士,派我们将你接回来了。”
拉奇望向前方喃喃自语,好像并不是简简单单地跟我说一般。很快的,直升机降落到了那艘白色游轮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机舱里跳了下来。眼前的是我熟悉的“伙伴”,但更多的是用枪支指使我们比赛的中东人。
少女L,狐狸女,刀疤男……
在这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土拨鼠小郑呢?
少女L似乎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支支吾吾地用哭腔为我解释,“昨晚……昨晚的审判结果是……排在末尾的他……”
嗡的一声,我大脑内一片空白了。
虽然说是他背叛了我,也可以说是他让我差点死了,但我至始至终并没有对他产生恨意。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赶回来之前走了?!
“你接受这个现实吧……”刀疤男好像是想要安慰我一般,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在走之前,大声对自己暗恋多年的学姐表白了,也算了却了心愿才走的。”
“你混蛋!”如果不是我双手被手铐拷住,此时的我一定会挥出一记直拳直接将他打翻在地,“别再那边假惺惺了,我会在今晚将你按在地上摩擦!!”
尽管我双手没能给出全力,但手上的手铐还是将刀疤男的左手划了一个口子,为此我也付出了同样的代价。刀疤男用舌头舔舐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然后瞪了我一眼。“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好个不得已而为之!
我仰制住了自己满腔的怒火,“晚上……晚上我一定会找你做个了结!”双手的手铐被解开的瞬间,我指着刀疤男的脸恶狠狠地道。
“好啊,这种公平的对决我随时奉陪!”刀疤男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整个甲板上的人影也开始渐渐走散,唯独剩下我那在晨光下不深的影子,被慢慢地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