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行者之皇。”
那是那位光之化身被世人所称作的名字,在西海岸中这个名字的分量,几乎能与头顶苍穹之中那苍白的大地相比肩。
毫无疑问,龙神是西海岸中至高无上,无人可以挑战与质疑的存在。
它是高出这片大地,甚至整个世界的生命都要多的多的另一层级的生物。无论它做什么,对于这片大地的影响都太过巨大。
正是因为如此,在支配这片大地的过程中,它才需要足以承载它的力量与意志的使徒与造物来控制这一切。
无论是在西海岸上空飞翔的龙族还是在云端之下生活着的龙人部族,都是它的造物的一部分,
一个生命要如何才能创造一整个种族,一整个世界?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它才会被冠以龙神之名。
在龙神的所有造物之中,被认为是最为强大也即是继承了龙神最多血脉的亲族共有七位,执掌着四方之土,支配与掌控着麾下亿万生灵,世人称为七公爵,都拥有足以成为尸皇的力量。
而在所有亲族之中,“代行者”一族所是被认为是最接近龙神的血脉,执掌混沌的力量,亦是最稀有的存在,它们所执掌的领土与居所便是那块苍白的大地,是龙神本身!
因而,这一种族的王者,亦被认为是龙神在现世的化身,是龙中之皇!
它们的一切行为,就等于是龙神本身的意志!
而现在,站在莺游眼前的,就是支配这贵胄之族的君王。七皇之皇,艾波利耶。
没有千军万马,亦没有伟大城宫,艾波利耶只是孤身降临,一个人来追捕眼前的少女。
因为它明白,
她所拥有的东西,是连龙神都无法舍弃之物,它绝不能放心将这个任务交给任何人。
它必须亲自来做。
亲自来,杀死她。
不需要军队,也不需要仪仗。
因为当它亲自降临在世间之时,天地皆将倾坠!
“可是这一次,你还是抓不住我。”
莺游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嘴角的烟熏与血痕。
“一粒砂,也想填海吗?”
艾波利耶的语气很平淡,但伴随着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眼,都让整个世界颤抖。
无数的陨石天降,在莺游的身边炸裂开来,燃烧着咆哮着,爆发出巨大的冲击,震耳欲聋。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向它聚拢、倾斜,而后毁灭。
那便是七皇之皇的威严!
在它面前自己仿佛更本就不像是在与一个人战斗,
而是在与,整个世界。
可是,那又如何。
就算是这个世界也好,又如何?
像自己这样的人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向这个世界挑战。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那个”
面对这样恐怖的威压,苍灰色长发的少女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只是如同准备狩猎的野兽般俯下身体,而后,蓄势待发。
艾波利耶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用指在空中一点。
威严的光芒化作洪流,分裂成无数金色的雷枪四射而来,一齐扫向远方的莺游。
人类飞速射出的子弹可以超越音速,但无论如何,也都还在大地的引力控制之下,所以可以被计算出轨迹。
那么,光如何,电又如何?
没有任何物体,能够攫取住它们的脚步。
无数只光之枪飞逝,无数条笔直的线一同聚集,编织出一张没有任何空洞的猎网。
所触之物,皆为焦土!
可是这个世界上,却绝无不可破解之阵。
莺游的小腹之中,主之名飞速地运作起来,喷射出漫天无法辨识的符文,在少女的身边构筑出一块凝重到无法计算的区域。
光在空间中的轨迹是一条绝对的直线。
在稳定平整的宇宙之中,它几乎能永恒稳定地这样延伸下去,因而也被当作计量单位,被旧世代的观测者以光年来衡量距离。
然而,宇宙之中却存在着某些质量大到连空间都可以扭曲的伟大星体,在它们的面前,即便是光,也会偏移。
而在宇宙之中,又有何物,比主之名更加沉重?
当无法计算的质量在一瞬间凝结成一个近乎无限小的点,
那么即便是空间,也能折叠,也能扭曲!
被符文覆盖的少女,硬生生在光的猎网之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而后,径直将少女弹射向那光之化身!
向着那整个世界的倾斜点,绝无犹豫地冲锋!
“可笑!!!”
看见少女非但不因为它的力量所畏惧,所屈服,甚至还向自己的领域中心冲锋而来,艾波利耶震怒。
无尽的威压炸裂开来,在它的周边汇聚成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区域,
能量不断地激荡,融合在一处,只要稍有异动,便会在一瞬间喷薄而出!
当少女的身体进入这区域的一刹那,迎来的便是那无尽的能量浪潮。
然后毁灭!
不光光是物质,连同声音,光线,知觉,在顷刻间湮灭,只剩下无法触摸的黑暗,将一切包裹。
如果没有身边的符文的保护,少女的身体也许在能量爆发的瞬间便会被彻底消灭,那是从物质层面的让一切都归零的恐怖之力。
光之湮灭!那是艾波利耶最为恐怖的能力!
可是现在,在那些来源于另一层级存在的符文面前,却被一一抵销!每一股巨大的能量都被一股环绕的符文所抵消,不断的生成,又在瞬间毁灭,这难以形容的平衡竟是在这片毁灭的能量中撕开了一片安全的空白!
只在那一瞬间,白色的羽翼张开,化作一道银色的切线,横闪过艾波利耶的光体!
雷电轰鸣,那一瞬间的冲击竟是让艾波利耶的光体都闪烁摇晃起来,那原本闪烁到找不见一丝杂质的苍白之中,竟是也出现了一抹晦暗。
地动山摇,陨石击碎了大地,黑暗的荒原在它的力量面前开始崩塌,倾坠。
许久,艾波利耶才从这巨大的冲击之中苏醒过来。
它回过身,注视向身后切过自己身体的少女的身影。
“你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就只是为了,伤到我吗?”
它的语气里,有一股不易被察觉的颤抖。
少女的背影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也没有移动。
因为这些,她都已经做不到了。
原本洁白的羽翼,现在都因为焦灼的炽热而变为熏黑,只剩下几根沾染着鲜血的羽毛,依旧在向下流淌。
方才,在艾波利耶的身周所凝聚的湮灭之光究竟强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尽管有主之名的庇护,然而少女与那位七皇之皇之间力量的差距,终究也摆在那里。
那样不做回避,直截了当的冲锋,与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艾波利耶觉得可笑。
觉得不可理喻。
仿佛扑向烛火的飞蛾,只会粉身碎骨。
不,或许说,是扑向太阳更恰当吧?
那便是二者之间,那质的差距。
但直到,那洁白的羽翼切过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或许它才理解,少女的那份决意。
终于,在远处,那个少女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半跪下来。
她的全身,已经没有一寸肌肤完整,鲜血淋漓,无论怎么捂,也挡不住那全身上下的伤痕。
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要轻轻动动喉咙,便止不住地咳出脏臭的淤血,
失去听力,亦失去视力,只有那如同烈火灼烧般的痛感依旧折磨着她。
湮灭之光是吞噬一切的力量,在其中穿行,失去光明失去声音,只是必然的代价。
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巨大的奇迹!
而即便这样遍体鳞伤,她也只能让环绕着身前那位七皇之皇体内的光芒稍许黯淡数秒罢了。
即便有主之名的加护,那也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只是,那样。
“千百年了,触碰到我的光体后还能活下来的,你,是第一个。”
艾波利耶缓缓地说道,向着已经动弹不得的少女走去。
“你理应,感觉到荣耀。”
“然后死去。”
莺游没有任何的回应,那是理所当然的,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只有火烧般的痛与眼前带着血腥的黑暗,一直环绕着她。
她终于,止不住地颤抖。
“终于,屈服了吗?畏惧了吗?”
不,不是的。
只是因为,
她突然感觉好冷,好冷。
仿佛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光明,声音,温度。
什么都触摸不到,感觉不到。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人。
自己已经,死了吗?
不,也不是的。
那身体之中的疼痛,那淌出的鲜血中一点点的温度,却告诉她,
已经多少次,被这样用疼痛唤醒?
无数次的战斗,无数次濒临死亡,然后继续战斗。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
她还活着。
自己还活着。
我,还活着。
所以才想要,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所以才想要,继续,飞翔。继续,战斗。
生而为剑并不是她所能选择。
但是她明白,选择以剑的身份一直战斗下去,却是她自己这辈子,做出的唯一选择。
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她,为了自己,为了莺游。
因为选择了翅膀,所以渴望蓝天,因为选择了成为剑,所以无论到哪里都要战斗下去。
所以,当艾波利耶出现在她的眼前,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之时,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进攻,
那是选择成为剑的人,必定要前行的方向,哪怕是要折断,也要在敌人的心脏之中绽放!
只是,那份决意。
也就只能让她前进到这里了。
无路可退,从一开始,就无路可退。
她颤抖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也再也无法站起。
结束了。
我……
。
“找到了。”
“嗯。”
。
在渐渐涣散的意识中,少女眼前的黑暗中却缓缓浮现出一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字眼。
隐隐约约,能够看得清楚。
那是。
“煌”
一道闪电,陡然掠过她的心海。
。
冲天的烈火,在一瞬间席卷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