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竹静静地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明明只是数秒的时光,她却感觉仿佛已然过去了整整一年。
弹去时光的尘埃,有什么东西能在千百年的岁月后也不曾沉淀与消亡。
白山竹想要知道答案,于是她来到了这里。
“要我把它钻开吗?”身体里那个少年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荡,他说得这样平静而自信,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也对,对橙子而言,这是他所能够给自己提供的最大的帮助。那个弱小的三年生丧尸决然比不上那些能够上天入地的庞然巨物们强大而坚决,他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还婆婆妈妈,若是在曾经巅峰时的白山竹看来,在那位傲慢而强大的魔女,乃至所有皇者眼中,他不过只是那些最渺小的蝼蚁与尘埃,但尽管如此他也一直在用自己能做到的事在帮助那位东海岸的魔女,击溃,吞食一位位尸皇,不断地进化,变得强大,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何时起,他早已经成为那位魔女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他们彼此有着独立而拥有灵魂的生命,却在一具身体中与这个世界战斗。
白山竹微笑,微微抚了抚身后蠢蠢欲动的西格蒙特:“用不着,你钻不开,也无需钻开。”
未等橙子雨反应过来,那位白发的少女忽然缓缓地说:
“既然是走进自己的家里,自是要堂堂正正,落落大方。”
她缓缓地走向那扇尘封在不知多久远的岁月之边,却分毫没有染上尘埃的大门,轻轻地在那门面上一推。就如同打开自家庄园大门的庄园主的从容不迫。
而似是应着她的从容,在她的肌肤触碰到那扇大门的一瞬间,那扇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巨门就这样缓缓地向着两侧打开。
这当然不是那位少女的力大无穷,橙子雨惊愕地在意识里听着那从周遭的墙壁中响起的声声轰鸣,魔女的这具肉体何其敏锐,就连每一粒尘埃的滚动都听得如同雷霆惊人。
在那扇大门背后的石壁之中仿佛隐藏着千千万万个细小而精密的齿轮与机关,它们相互滚动——契合,隐约间仿佛编织出一曲美丽而惊人的旋律,橙子雨静静地听着,竟是感觉到格外的安心,就像是婴儿床的床头,串着许许多风铃与小饰品的玩具伞缓缓地转动,发出清脆而令人心安的碰撞。
那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家。
大门缓缓地打开,等待在他们身前的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深邃得仿佛没有群星的宇宙,只要一触碰就再也无法挣脱。
“喂,白山竹。这是……”
“这就是——我想追寻的答案。”她没有犹豫,而是高昂着头颅与胸膛,大踏步地向着身前的黑暗进发。“无论是什么在等着我,我也不会后退的。你会陪着我的吧?橙子。”
“我有的选吗?”
“没有。”白山竹忽然大笑,纵身投入了那片无边的阴影之中。
扑面而来的,便是窒息感。
大门的后头并不是藏着宝藏的密室,而是一片捉摸不到边缘的——近乎流质般的黑色液体,大海一样将他们淹没,白发的少女感觉到没法呼吸,痛苦地挥舞着四肢,可是很快她也就发现,尽管自己仿佛被那种液体所淹没,但是十足的氧气却从那液体中送进身体里,她完全可以像平常那样自如地吐息,只是要适应那种怪异的——在水中呼吸的感觉。
“好奇妙,这种事。”
“你有没有觉得就像是在妈妈的肚子里,婴儿完全被羊水包裹着,但是却可以自由地呼吸。我身边的这些水,好像也就和那些东西是一个道理。”
“我不懂,可是这不重要吧?”
“是不重要,我们要去的,是那里。”白山竹抬起手,指向那无边的黑色液体深处,一片闪烁着幽暗的光芒的场合。
她像是一条鱼一般在水底里张开双臂,向下游去,身后的西格蒙特也开始摆动,帮助她向前进,这片黑色的液体像是水,却又比水浓稠得多,要向前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咬着牙用尽全力,才能稍稍向前进一点——而周遭的黑暗中唯一能听见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连一点水声,一点被搅动产生出的泡沫都不曾有。
橙子雨已经不敢想这些液体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存在,他只想白山竹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差不多的距离,他操纵着西格蒙特陡然变长,将前头化作如同船锚般的倒钩状,一口气向着那闪烁着荧光的位置射去,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倒钩紧紧地勾住了一个凸起的部分,白山竹点了点头,一把顺着西格蒙特把身体也牵引过去,就这样——踩在了那片巨大的发光的地方上。
可是这是什么?白山竹静静地看着脚下那个闪烁着微微的碧色光芒的巨大位置——所有的弯折,所有的线条聚合在一起,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符文,它的纹路繁复到难以计数,可是汇聚成大体却又简单直白,只是那样一个单纯的,不明所以的符文。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在那扇大门下面,在这片黑色的能够呼吸的海水底下?
能够洞悉诸平行世界的魔眼静静地注视着周遭的黑暗——却空无一物。
在无数的平行世界中,拥有着同样遭遇与命运的她,现在却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她独一无二。
她看不到未来。
白山竹感觉到了头痛,忽然,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隐隐地呼唤着她,那不是橙子,而是她自己的声音,那样的稚嫩与空灵,好像儿时的自己。
“你回来了?”
“能抱抱我吗?”
你,是谁?
“我就是你。”
“但你不是我。”
白山竹猛地从那幻听中醒过来,她咬着牙,缓缓地俯下身子,用尽全部的力量将手按在了那发亮的符文上头——用肌肤,去亲自触碰那神秘的光芒。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笼中之鸟。”
更加强烈的头痛随着她的肌肤触碰到那符文的一瞬间席卷而来,纵使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法抵挡那份如同海潮般涌来的痛苦,她尖叫着捂住了头颅,尖叫——尖叫。
无数的画面涌进了她的脑海,无数的片段在她的意识深处拼合起来,那些早该被遗忘的,那些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在亿万年前就该被抹去的记忆,现在全部都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惊愕地——看着那画面中央让她无法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