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可说 上

作者:是非莫辩 更新时间:2015/11/22 17:58:41 字数:3478

沉默。

在这一瞬间天空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酒吞童子猩红的双瞳中倒映着那个脚踏万千锋刃的身影,不再咆哮,不再暴躁,

燃火的赤红双翼在背后缓缓振动,只是保持着最低的频率让那若山岭般的躯壳能够在天空之上伫立。

望见酒吞童子静静等待的姿态,白山竹露出了一丝喜色,试探性地说道:

“认得我吗?梅梅子,是你在操控这个大家伙吗?”

在酒吞童子内部那布满了机械与组织液的橙色大海之中,那个樱色头发的女孩,默默地漂浮在正中,无数虬集的神经与肌肉组织从四面八方垂落伸展而来,刺入梅梅子裸露的肌肤之中,若是无数牵连着提线木偶的钢琴线,链接着,包围那纤弱的胴体。

樱色的眼瞳半垂着,苍白的唇微张着。

梅梅子当然看得见,也当然看得出。

是姐姐你吗?

那个生着殷红的眼睛,在苍白的世界里从天而降的少女。

尽管相见如此之晚,尽管相伴如此之短,在梅梅子早已汹涌澎湃的翻腾的记忆里,尽管那段时光是那么渺小而容易被人忽略。

但是,没法否认的是,自己明明还清楚地记着的,

那么多根巧克力棒含在嘴中,是那么柔软而甜美,

那明明就是粗制滥造的牛肉清汤流淌在口里胃里,是那么温暖和舒服,

那可怕而狰狞的西格蒙特挡在自己的身后,漫天风雪的夜幕里自己曾经依偎着的怀抱,明明在风雪从未停止过的咆哮里,却那么令人安心。

或许,最让人无法忘却的,就是在苍白色的世界里,在那晃眼的白光里,那样太过不可思议的相遇。

怎么会忘记,就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她知道的,从一开始到现在都知道的,这个少女不会伤害自己,这个少女想要保护自己,即使现在也是这样,那带着漫天的黑黯之剑的身影,

是为了让自己幸福而来吧?

梅梅子微笑。

苍穹之中,那高傲的百鬼之王,也微微点了点头,竟羞怯得像个女孩,说不出的违和。

“噫……真的吗梅梅子,厉害啊!!”

“梅梅子,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你这么厉害啊,还一个人走掉被这个大家伙吃了进去,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呢。”白山竹立马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一脸的老爹看见漂亮女儿给自己争气了一样的得意表情,走上前去,伸出了手来。

“嘛,好了现在陪姐姐我去京都好吗?姐姐还想乘你这架高达玩一玩呢!”

那只手,就那样伸向了酒吞童子,仿佛是在说着请你一定要做我的花嫁这样的话,

就那样伸向了梅梅子。

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女人啊。

“喂,我说蠢女人,你可别太嚣张了,你没发现吗?其他平行世界里梅梅子的命运,完全侦测不到啊。”

“**橙子,那是因为梅梅子是老娘我的东西!命运什么的要全由我说了算啊!”

“……你赢了,臭**……小心点啊。”

地面上,刚刚揍飞了最后一辆兽化装甲的青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用看**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有点太过得意忘形了的少女,而后带着几分的轻松,看向了那缓缓云开雾散的天空。

金色的晨曦泼洒着整片天际,仿若映照着青猊所期待很久了的不一样的生活。

什么嘛,还没玩够呢,就这样要结束了吗?

而在酒吞童子内部的那个女孩,不禁叹了口气。

视线,就那样缓缓地停留在白山竹伸来的手上。

有没有一瞬间,

自己真的想握上去呢?

那样就会让自己快乐吧?那样就能让自己获得幸福吗?

明知那是虚假的幻影也还是想紧紧握住的愚笨,明知那是幼稚的童话也还是想去试着相信的天真,

果然自己心底里,也真的是个笨蛋吗?

姐姐,如果梅梅子真的只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梅梅子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地一路小跑上去握住的吧?

如果能开开心心地和姐姐一起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一起去逛自己喜欢的商店一起去吃自己喜欢吃的点心一起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一样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就算是真的要做你的花嫁也不是不行哟。

但是,对不起。

那个梅梅子,并不存在。

梅梅子,早就已经不可能被原谅了。

酒吞童子缓缓地伸出那巨大的手,向着白山竹挪去。

一点点一点点地,接近。

“哇哇梅梅子,快快,我等不及想要坐上去玩了呢!”

姐姐,谢谢你想要给我的快乐。

但是,梅梅子,不配去接受。

地面之上,一股不详的刺痛感,若闪电般划开青猊的意识!

青蓝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喂!魔女!”青猊一下子跳了起来,疯狂地叫喊!

一股浓郁到无法掩盖的能量气息,那般在酒吞童子的手中凝聚!

“不对!蠢女人,有点不对!”

忽然,在白山竹的身体里,另一个声音突然这样说道。

但是,只有白山竹,还在继续一脸得意地走向梅梅子,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异变。

已经来不及。

那是完全来不及闪躲的刹那,

那是谁也没有预料的瞬间,

酒吞童子缓缓伸来的手中,猛然迸射出一道灼热的光之长河,径直就向着白山竹奔流而至!

白山竹完全就没有预料到局势的发展,竟是就那般呆立在原地,

而后,就那样被炽热的光芒吞没!

“喂!魔女!!你他……”

青发的少女瞬间化作闪电,疯狂地冲上天空,疯狂地飞向那片被光芒点燃的死亡地带!

在那片橙色的海洋之中,樱色头发的女孩微微地低下了头。

樱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伤痛。

再见了,姐姐。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百鬼之王缓缓地收回伸出的手臂,而后,张开那赤红地燃火的双翼,

而后,向着被晨曦铺满的远方,一飞而去!

原本铺满天空的黯剑军阵缓缓地分崩离析,缓缓化作暗金色的碎片,

向着大地坠落。

一如在光芒消散后,那无力地坠落的少女。

青色的闪电,带着十万火急的焦躁就那般冲来,接住了那几乎全身都是灼伤,连左臂都被全部削去的女孩!

“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啊!我真他妈以为你死了啊!!那耍双刀那么可怕的剑技你都躲得过,这种根本谁都能看出来的攻击,你他妈就这么被打中了有没有搞错啊!!!!”

青猊怒骂着,却也惊诧。

在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光束之下,白山竹简直就是只受到了几乎只能够称之为奇迹的轻伤!

这并非不是她期待的,但着实不可思议!

沉默了数秒,女孩已经闭上了的双眼陡然怒睁开来,怒不可遏地吼道:

“这下你满意了吧蠢女人?!!要不是我用西格蒙特把大多数的射线都导入了间隙空间你他妈就真的死了,死了!!就在这里,用这种蠢哭了方法死了!!”

白发的少女背后,那原本怒张到极致的西格蒙特的大半都在白色的光芒中被削去,只剩下了可怜的一小段,像小猫的尾巴一般颓废地垂着。

当是时,正是西格蒙特在那一瞬间伸展到最大的极致,用那双通向无尽的间隙空间的巨嘴,将绝大多数的能量都导入了那片深蓝的空间!仅仅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光芒,直接命中了少女的身体,就将少女的左臂全数蒸发!

“现在他妈的我们连间隙空间都进不去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你就是不去想不去理我?梅梅子的未来,根本就没办法侦测到!刚才直接被命中你也看到了吧?你已经发现了吧?

梅梅子已经…………”

“你他妈闭嘴!!把身体还给我!!”

白山竹怒吼地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径直将橙子雨的意识强压回了身体之中。

将梅梅子已经……之后的话,径直地压了回去!

而后,将已然残废了的躯体,强行扭了过来,对着那远去的酒吞童子,正欲怒吼,

但是,所有的言语,却都堵在心头!

白山竹,咬紧了嘴唇!

看到了,明明刚才自己都已经看到了。

在白光命中自己的一瞬间,梅梅子那原本完全不可侦测的未来的真相,已经是如此明了了。

但是,

不甘心,

不甘心这样的结局啊?

不愿意,

不愿意再这样了!

明明是在自己身边的人,哪怕只是相遇了这么微不足道的,这么短暂的时间也好,

就是不愿意,明明知道她正在踏向那可悲的结局。

却要直视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可悲!

嘴唇,被用力地咬了破。

鲜血,就那样从嘴角流下。

最后,所有的话语都只化作那样寥寥的数句!

“梅梅子!!”

“我已经说了,我要带你回家。”

“我已经说了,你是我的东西!”

“梅梅子,”

“我的东西的命运,只由我说了算!!!”

而后,巨大的疲惫与痛楚,就将白山竹的脑海化作一片空白,就那样,倒在了青猊的臂弯之中!

远方,那远去的酒吞童子体内那橙色的海洋之中,樱色头发的女孩缓缓地回过头来,

仿佛看到了远方那个缓缓坠落的女孩。

仿佛也听到了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姐姐,你没有死吗?

这是好事。

但这,或许也是坏事。

而后,樱色头发的女孩再次转过头,这一次,没有任何留恋地,就那样飞向了远方!

酒吞童子的身影,就那样消失在耀目的晨曦之中,

再也不见!

这里是京都大浮岛。

这里是一所再普通不过的神社。

安静,神圣,没有香客,也没有鸟雀。

只有那漫天的樱花,将世界沾染成一片绯红。

在所有建筑的最深之处,一位身着并不合身的巫女服的琥珀色头发的女孩,静静地跪坐在当中。

在她的身侧,散落着无数文件,若樱花般堆积在地板之上,

“涵管讨伐舰队败北。”“春日吉一,春日慎太郎两位指挥官不幸身亡。”“酒吞童子失联。”“玉藻前,崇德天狗重伤。”

诸如此类的报告,看得她心烦。

似乎所有的消息都在说:

这一次,你输了,栉雨樱。

但是,栉雨樱都只是笑笑。

“真是一群聒噪的燕雀。”

她这样说着,缓缓地起身,来到院子里。

在漫天飘落的樱花里,注视着那一轮缓缓升起的红日。

“这场战役,胜利的,还是我。”

栉雨樱,这样说。

“对吧,梅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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