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少女再不多说一句废话,身后三柄黑剑同时出鞘,一同插入那漆黑的泥土之中。
剑身相互连结,以剑锋为顶点,竟是组成了一只漆黑的钻头!
随后,钻头开始高速地旋转,向下掘进。
漆黑的泥土,就那般被漆黑的钻头掘开!
“值得庆幸的是,这三把剑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坚硬。”
是的。
橙子雨唯一能做到的事,
只是挖洞而已。
既不了不起,也绝不帅气。但是唯有在一点上没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
即便现在没有了西格蒙特的帮助,
也是一样。
黑色钻头在实用性上绝没有灵活的西格蒙特优秀,在操纵剑的艺术上,也当然是沉睡在少女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当然更胜一筹。
但挖掘所需要的当然不仅仅是工具而已,
挖掘所需要做的也绝不仅仅只是“挖”而已。
在旧时代极端复杂的废墟环境中,在回避具有危险的易燃易爆物品与带有高辐射的垃圾的同时,还必须充分计算不同的建筑物,碎片,材料,矿石,土壤之间的架构以及密度差,才能以最高最安全的通路,最快地向下掘进!
而没有探测设备,又如何确定这些?
是的,那就是橙子雨才会的东西。
像是天赋一般的,对周围大片地层进行感知,并在极短时间内就能进行解构与分析的瞬间计算能力!
而在结构复杂的白鸟天空树的建筑体内直接挖掘,这一点就显得尤为重要。
倘若交给那个东海岸的魔女,钻头的速度确实能加快不少是不假,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挖到一半的时候会不会撞到什么核能棒或是承重墙,会不会把整个白鸟天空树都给挖塌了挖爆炸了,
也更不能保证,九死一生的挖掘以后,出口会是他们所要找的东西,而不是一间公共厕所。
在布满了无数电压上千万伏特的输电线路与坚不可摧的合金骨架的白鸟天空树建筑内部挖掘。
这是只有橙子雨才能做到的事!
无论视线投向任何方向,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有那冰冷坚硬的机械与电缆。
这里是以人形种最高的电子科技与机械水平所创造出的迷宫,
这里是以即便是导弹也无法轰开的超高强度合金铸就的坚不可摧的壁障。
那似是永无出路的绝望,将一切的闯入者都隔绝在外,
但是有个人他却听得到。
但是有个人他却摸得到。
但是有个人他却看得到。
他知道那条路,
那条能带他们离开这里,
那条能带他们通向明天之路!
但是在橙子雨的意识之中,映射出几乎整个白鸟天空树的内部构造图。
千千万的管道千千万的电线每千千万的承重柱,像是血管,骨骼,经脉一般交织密布,共同组成了白鸟天空树内部,让这只洪荒的巨兽,宛若有着真正的生灵!
而漆黑的钻头,就是在这只活生生的巨兽的内部挖掘,
它绕过所有的血管,避开所有的神经,在经脉与骨骼间的空隙游走,在肌肉与肌肉之间的夹缝穿行。
它如此粗暴野蛮地撞碎阻挡在前方的一切,
它如此温柔细致地避开还无法穿越的障碍,
这既是暴力的游戏,却又是柔美的艺术,
黑色的钻头,竟是在白鸟天空树中开辟出了一天根本就不存在的通路!
并不指向天空,
却指向他们所期许之物!
“到了。”
黑色的钻头停止了旋转。
白发的少女缓缓地落地。
这里,是一片黑色的宽阔的空间。
他们的头顶是一条螺旋向下穿透了几乎半座白鸟天空树,却未伤到任何电路结构,足可堪艺术品的隧道!
从顶端到深处,穿越了最坚固的壁障。
而时间,不过才过去了十分钟。
是的,不过只需要这点时间罢了。
只要青猊能够争取到这些时间就足够了!
因为,
只要到那里就可以了,
因为,
它便在那里。
白发少女将视线扫向黑暗之中,
殷红的眼瞳,正对着那冰冷而庞大之物!
视线转移到白鸟天空树之外。
在无数超干线重叠而成的树梢之中,那只坠落在轨道之间的白鸟尸皇无头的躯体之上。
金发的男人紧紧拥抱着那个生满尖刺,宛若荆棘团般的狰狞人形。
他的灵魂被冻结在另一个灰色的世界,
那大概是名为春日狮骑郎的男人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战役。
谁也看不到灰色的世界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看到的,唯有男人越来越紧绷着的肌肉,与若泉涌般的鲜血。
不多时,男人的身下已经是一片血洼,
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或许下一秒他就会炸成一朵血花,连同着灵魂一起破碎。
但是,男人的嘴角,却泛着若孩童般的微笑与释然。
那是名为必胜的狮子郎的君王的脸上,在血与火的修罗场中他从来都不曾有过的表情。
这一点紫罗兰当然知道。
在坚持的人当然也有她。
原本“灵魂干涉”就是极端消耗体能的能力。而要长时间静止两个灵魂的体能消耗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在一般的战斗里,往往拘束灵魂三秒就足已让身为忍者的她气喘吁吁,但也足以让她暗杀目标。
而现在,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体力早已经全部耗尽。
从第三分钟开始,紫罗兰就一直凭着自己若怪兽般的意志力,强撑着维持灵魂干涉,
意识早已经模糊,
连肉体都快感觉不到。
唯有那仿佛要把身体烧穿了的高温,在每一寸血肉中肆虐!
或许下一秒自己也将死去。
但是,她却依然坚持着。
不是因为忍者视死如归的觉悟与信条。
也不是因为任何命令。
或许只有紫罗兰心里明白,如果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她所做,她所为,早已经对春日家仁至义尽,鞠躬尽瘁了。
或许支持着她坚持到现在的,不过是某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东西。
“紫罗兰,任何你所珍惜的东西,都不应该成为你的武器的。”
正在燃烧着的紫瞳,疲惫但却决绝地注视着男人的侧影。
注视着他那若孩子般的微笑。
或许她天生就是春日家的忍者,是暗剑,是奴隶,是消耗品。
但是,只要是活着的,
却都有自己珍惜的,不想抛弃的。
还有即使拼命也想守护的东西。
紫罗兰知道,因为她还活着。
正因为那样,即便知道下一秒她便要魂飞魄散也好。
她也绝不会,终止“灵魂干涉”!
她也一定要,继续等待着坚持着守护着,直到尽头!
而等待着的人当然也有青猊。
她静静地盘坐在紫罗兰与男人一旁,专心恢复被刺穿的腹部与被电流几乎废掉的右手。
幸而超干线输电线路中的高压电场对青猊而言是用来恢复肉体极好的温床,
但是二十分钟,却也只能令身体恢复三成不到。
她忍不住地将视线投向天空。
那密若繁星般布满天空的舰船正在朝这里集结。
原本,它们便是追寻着苏醒的希波克拉底的生命反应包围而来。
然而却因投鼠忌器的缘故,一时间也无法对藏在白鸟天空树树梢之中的白鸟作何动作。
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随着最后一只飞艇兽载着紧急疏散的旅客们离开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下。
舰队对于白鸟天空树的包围网,已经彻底完成。
不论白鸟天空树中的旅客是否真的已经疏散完毕。
舰队们的进攻,已然开始!
数量至少上千的白鸟家的“利剑”们的机械翼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他们各自按着完美无缺的站位,用手中的高频振动武器,封堵了一切生命向外逃离的可能,
而沿着超干线轨道,数百辆全副武装兽化装甲车与无数地面部队正在全速朝着集结,
基本上,以它们的火力已经可以解决绝大多数的事态。
至少,现在的青猊和边上这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根本不在话下。
而就算奇迹发生,他们真的能阻挡得住地面攻势,
那么天空之中,无数舰船的主炮已经蓄势待发,只消轻轻下达一条攻击指令,集中炮击就能刹那间将这里化作飞灰,
但是青猊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慌乱。
她知道的。
结果不就是两个。
那个魔女骗了自己。死。
魔女没骗自己。活。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分别的时候那个白头发的家伙不靠谱的承诺。
“青猊,你去帮那只狮子吧,而我会去那座超级超级高的塔里,找能把我们全部接走的东西。”
“你有没有搞错啊魔女,你才刚来这里什么情报都没有别乱做决定啊!”
“不,我有的,我都‘看到了的’。青猊,我赶到那里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如果你到了那里,看到有什么东西想要靠近高塔的话,一定至少要拖延住它十分钟,最好能让狮子郎来帮你。”
“……说的就好像。”
“没有事的。”
“那之后,你就等着吧。”
青猊记得那时候魔女脸上的微笑,那般潇洒。
仿佛她早已经赢得了胜利。
“我会驾着漆黑色的车马,横贯天空来迎接你的小青猊。”
“到时候我要叫整棵白鸟天空树当作我们的华盖为我们送行,然后叫所有的繁星都变成烟花来庆贺我们的出行,那时候就算是白鸟的灯火也显得黯淡,”
“所以等着我吧,一定要等着我!”
**魔女。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所以,快一点吧。
快一点吧。
我想要出发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
青猊兀得一下俯下身来,
青色的眼瞳中,渐渐流露出隐没在血脉之中,那已经被遗忘了的嗜血的本能。
还有无穷无尽的战意!
“该死的魔女……”
“老娘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恶心的事呢!”
她渐渐化作出狻猊的原型,将那张生满利齿的巨嘴狠狠咬上了希波克拉底的身体之上。
用力地,撕扯下一块血肉。
是的,这本来就是所有丧尸们的本能。
通过不断地进食,来补充能量,就能恢复身体。
更不要说这是一具尸皇的肉身,其中蕴含的能量几乎都要化作实质,
咬在嘴中,仿佛是在咀嚼着一团团炽热的烈火!
伤势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而原本已经空空如也的身体之中,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青色的电流激荡着,
青色的迷雾流淌着,
那只焕然一新,饱含力量的龙狮忽然仰起头,用尚还滴着鲜血与碎肉的巨嘴,
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像是应声般,
所有的超干线轨道忽然在这一瞬间开始颤抖开始移动,
仿佛是这一声咆哮,当真吼翻了这棵通天木。
围绕着白鸟天空树的树梢,所有的超干线轨道都在螺旋收束,像是一个冲天的螺旋般盘踞,
宛若一柄神造的利刃,
直插天空!
白鸟天空树的当中,
一条漆黑色的超干线轨道忽然凭空伸出,
它在延伸,
它在向着前方不断地延伸,
朴实,无华,漆黑,坚硬。
这大概便是这条漆黑色的轨道的全部特征,
它简单到极致,
却又坚硬坚决到极致,
它是白鸟所有超干线轨道的始祖,
它是第一条穿越京都大季风环却毫发无损,直插入那位天空之皇的宫殿却无人可挡,
象征着东瀛洲血与火的殖民历史的开端,
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中的传奇轨道。
超干线,
第零号线。
就这样,又一次横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