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处在京都大季风环中心的京都来说,阴雨并不是常见的天候。
而漆黑的云朵连接成片,将整片天空都遮掩而过,却也并没有降下一丝一点的雨滴,这对于京都来说,则是更为异常。
然而无论异常与否,现在大概都没有人会去关心这天候的成因。现在的他们,远有更加需要关心的问题。
今日,今时,此地。
千代田东京车站的周边,阴云之下一片剑拔弩张。
东京车站是连接整个京都大浮岛通往白鸟浮岛的超干线线路的枢纽地区,也是连接二者之间唯一最安全最快捷的通路。
京都大季风环内的复杂的狂暴气流分布变化莫测,而越靠近边缘周边的暴风区则相较于以往更加凶猛而广袤,连最稳固的超干线列车也无法通过。
而这边缘唯二安全的地带,就只有千代田区的东京车站与远在京都大浮岛另一侧的北部无人区域。唯有在这极少数的地区大季风环的暴风区才稍有缓解,能够勉强使列车通过。
而千代田区的东京车站更是大浮岛唯一的“避风港”,是季风环周边唯一常年都保持稳定的地区。
毫无疑问,前日从白鸟浮岛出发的第零号线若不想从北部地区绕上一个月,或冒着生命危险超越暴风区,就必须从这里进入京都大浮岛。
因此京都方面,也早已经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静候着第零号线的到来。
阴云之下,整个东京车站都被大片大片的防御工事以及临时搭建的固定火炮所覆盖,加之周边天空之中悬浮着的炮舰与战机,尽管只用了极短的时间设置,但密集的火力网已经彻底将大季风环出口处彻底覆盖。
只要一有东西从季风环中露头,霎时间倾泻而出的烈火就足以将一切都毁灭!
然而,无论怎么想,那会不会也太过容易了呢?
春日秀夫从没觉得,突破了涵馆之战的围剿,驾驶着已经消失已久的第零号线几乎碾平了整个白鸟市半数的地带,甚至将白鸟天空树都一并毁灭的诸人,会被这么轻易地就在这里阻截。
就算这里集结的军力再怎么可怕,又怎么会有他日涵馆之威势?就算这里的防御工事再坚不可摧,又如何会有整座白鸟市以及全部白鸟家的利剑的固若金汤?
所以在这里的全部布置,都是徒劳。
能够阻挡那节穿越季风环而来的列车的,或许只有春日栉雨樱了吧?
那位自崛起之时便以无人可挡的威势镇压一切,总是事必躬行亲手毁灭一切阻碍自己的势力的春日家家主。
如果在涵馆,如果在白鸟,只要那位家主的身影出现一瞬,就像是先前春日家的任何一场战役中一样,
那么所有故事,都会在那一瞬间完结吧?
春日秀夫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然而自从涵馆一战之前,栉雨樱就仿佛彻底消失在了诸人的视线之中,
涵馆的落败也好,白鸟的暴乱也好,甚至于现在第零号线就要这般嚣张地闯入京都大浮岛之时,那位从不以宽容著称的春日家主也从未有过任何动作。
甚至可以说,正是家主的不作为,导致了春日家接二连三的落败。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位常胜的女王甘于忍受这番屈辱?
只怕所有人都在怀疑,只怕所有人都在猜忌。更不要说现在正是春日家刚刚君临整座大浮岛之初,政局尚不稳定之时。
倘若春日家主再不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展现自己的权能,那么这几乎纯由春日栉雨樱一手建立,以她为唯一的支柱的国度,恐怕就要摇摇欲坠。
而那以后,首当其冲的就是其他的春日家人。
春日秀夫也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这般局势之下,作为千代田地区指挥官的他选择了不相信任何其他家族的力量,纯粹只利用春日家的军力布置防御。
同时,在向家族议会申请以后,还得到了“紫瞳”们的支援。
然而,那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阴云之中,春日秀夫独自踱步到了月台的边缘。
不发一语,他坐下。
脚下乃是无边无际的云海,身前乃是狂风肆虐的大季风环暴风区。
这是东京车站司空见惯的情景,搭乘超干线的乘客每日都要在这宛如仙境般的景象之中往来,这也早已经成为东京车站出名的景观。
作为千代田地区指挥官的春日秀夫平日最喜欢做的,就是像这样闲散地坐在月台边缘,像是每一个迷路在都市中的失业者般,偶尔啜饮一杯劣酒,偶尔回过头去,看着来来往往的旅人,倒也什么都不去想,只是享受那份惬意,
在和平时期,既没有人指责这位指挥官的失职,也没有烦人的政务应酬劳心。
然而,那早就已经只存在于回忆之中。
变了,早就已经变了。
然而若向后望去,此际站满整座月台的却已经不是旅客,而是无数寂静无声的黑色军势,都包裹在漆黑色的斗篷之下,身后各不相同的西格蒙特在黑暗中显得狰狞而肃杀。
潜藏在斗篷之下的阴影之中的乃是无数对紫色的眼瞳。
那是自栉雨樱小姐强势崛起之时便出现的一只可怖的力量,不发一语,只知道安静地杀戮的恶鬼之军。
即使明知它们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也止不住地令人颤抖。
春日秀夫当然从未相信过这些怪物般的“紫瞳”,然而终归,这只恶鬼之军也算是栉雨樱力量的代表,他们出现在这里的象征意义更加重要,是在向所有被征服的家族散发出一个信号:
“春日家主仍然不是你们所能窥伺的存在。”
所以,明知道在东京车站的部署没有任何意义,这般布置仍是绝对的必要,一旦春日家显露出软弱的一面,那么霎那间就会被京都大浮岛的群狼们吞噬殆尽!
所以。
今日,今时,此地。
春日秀夫必须在这里,做毫无意义的防御。
天空之中,战机们轰鸣的警报声此起彼伏,都在预示季风环中那隐没的巨兽的接近。
那么,毁灭也罢,碾碎也罢,也是时候该看到结局了吧?
所有的固定火炮,都已经将抛射轨迹全部计算完毕,所有战机之上悬挂着的空对空导弹与机炮也都已经瞄准完毕,所有紫瞳中拥有着翼型西格蒙特的三年生丧尸都已经张开背后狰狞的翅膀,悬浮上天空,磨牙吮血。
在下一刻,之等待着春日秀夫一声令下,这片天空,就会倾泻下一片毁灭的烈火!
但是,春日秀夫却哑口无言。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第零号线用着所有入站的火车一般的速度缓缓在天空之中行驶,慢慢地靠向月台。
当第零号线出现之时,既没有毁灭,也没有死亡。
有的只不过是几乎可以称之为诡异的安静。
安静到令人窒息。
唯有列车在天空之中悠悠的轰鸣,靠向月台,就像是这百年来每一辆在东京车站停靠的超干线列车一般,不疾不徐,悠闲到就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所有的固定火炮,都已经将抛射轨迹全部计算完毕,所有战机之上悬挂着的空对空导弹与机炮也都已经瞄准完毕,所有紫瞳中拥有着翼型西格蒙特的三年生丧尸都已经张开背后狰狞的翅膀,悬浮上天空,磨牙吮血。
而站在月台之前的男人的右手,也缓缓地举起。
在下一刻,之等待着春日秀夫一声令下,这片天空,就会倾泻下一片毁灭的烈火!
但是,春日秀夫却哑口无言。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第零号线用着所有入站的火车一般的速度缓缓在天空之中行驶,慢慢地靠向月台。
当第零号线出现之时,既没有毁灭,也没有死亡。
有的只不过是几乎可以称之为诡异的安静。
安静到令人窒息。
唯有列车在天空之中悠悠的轰鸣,靠向月台,就像是这百年来每一辆在东京车站停靠的超干线列车一般,不疾不徐,悠闲到就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近了,更近了。
所有人都早已经准备好在下一刻就发动致命的攻击,而第零号线也早就已经进入了最佳的攻击范围。
是时候了吧?是时候了吧?
所有人的心中大概都是这般想的。
然而春日秀夫的嘴中却依旧安静,高高扬起的手也宛若一尊雕像般停滞在天空之中,纹丝不动。
所有人都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春日秀夫。
然而春日秀夫的眼神,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是安静到窒息。
终于,令人难以置信般地,第零号线,就这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停靠在了月台边上,然后,就如同所有进站的列车一般,打开了所有的车门。
然后,依旧安静。
春日秀夫的神色,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也不经春日秀夫的命令,无数紫瞳已经同时闯入了列车之中。
片刻之后,唯有满怀着疑惑的紫瞳们从中缓缓地走出。
春日秀夫的嘴角,终于在此时微微地扬了杨。
那是窃笑,那是欢喜。
第零号线车上,没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