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少女在奔跑着,在这片漆黑的世界之中。
一个人,
一条路,
直指向前方,
模糊视野之中,那黯淡而猩红的光点不断地扩张也不断地变亮,最后,在远方那一抹微小而黯淡的红点,竟变得有如烈阳般耀眼而炽热,光芒万丈。
而原先无边的漆黑,已然被那若血般的绯红光芒撕扯成无数碎片,
越往前,
那炽热就扑面而来,脚下的道路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大地般纷纷龟裂,裂隙之中又喷发出金红的熔浆,让人觉得脚下的这条道路,直通向地心深处,
而那深处,便是炼狱。
大地在烈火中震颤,
黑暗在绯红中崩裂,
一切的一切,都在燃烧,都在崩毁,
然而少女所目视的方向,却始终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两柄长刀若翅膀,在烈火中划开一道道银色的刻痕,银灰长发随热风,向身后悠悠飞扬,
烈火与熔浆之中,少女奔跑的影子是这样美丽,也这样坚定,
纵使身周的一切徒然只剩下毁灭又何妨?
纵然奔跑的终点最终只能是地狱又何妨?
倘若心中的花朵注定只能盛开在炼狱之滨,
那么注定要侍奉花朵的此身,也当然只能义无反顾地向那无边的混沌进发!
脚下的道路渐渐开始向上耸立,滚烫的暗红岩石互相堆砌互相重叠,在不断喷发的岩浆中缓缓向着头顶那赤红的烈阳流动,像是逆流的瀑布,向着天空倾泻。
少女所要奔跑的方向,正是那里,
那早已是不属于这人世间的景象,足以融化岩石的高温那也亦非生物所能到达的彼端,
然而,
这却难不住小海棠,
因为小海棠便是小海棠。
不发一言,
少女紧紧咬住了嘴唇,
双目微闭,
呼吸骤停,
身体的机能,又在这一瞬间完全停止。
于是,此心便完全归于沉寂,
就像是身体,灵魂,经历了一次完整的死亡,
而经历过沉寂,
而经历过死亡,
于是在下一刻,涅槃。
两柄一直收在刀鞘之中的长刀终于出鞘,在空气之中分别划开两个银白的半圆,然后又在少女的头顶交汇。
火花,那是金属碰撞之间擦碰触的火花,在空气中炸裂,发出无比耀目的光芒,却又在刹那之间熄灭,一明一暗,一生一灭,
随后,双刀又缓缓分开,像是时钟的两支指针,又像是雀鸟的两支翅膀,在少女的两侧伸张。
有人说,剑就是剑士的魂,剑士的魄,剑士的心,
纯洁,危险,美丽。
因为如此,所以只能存一,不然便会迷失自己,
因而双手都握着一把剑的剑客,从来都是邪道。
然而对于小海棠来说,
邪道也好,正道也罢,都没有意义。
小海棠是很简单的女孩。她需要的也很简单,
只不过是,将阻挡在她身前的一切,
都一斩而断!
玫红的眼睛陡然睁开,
双手舞动,两天合一。
像是那诸神的时代里,神的代行者将大海分成两半一般,两道白光,将那冲天的烈火瀑布,就那般分割成了两半,露出了底下坚硬的岩石层,
双刀又入鞘,而少女的脚下,却生出了一条被灼烧得暗红的石路,直指天空!
少女愣了一愣,刷~得一下停了下来。
她抬抬下巴,撅撅嘴,小心翼翼地将脚尖往那路上碰了一碰,
“滋滋滋……”
慌忙把脚收了回来,
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
哭也是没有用的,
叫喊也是没有用的,在这片烈火之中,
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还有自己手中的剑。
只不过这一回,还需要改变一下用法。
小海棠飞快地褪去鞋袜,用脚趾紧紧夹住两柄长刀的剑柄,随后,像是穿了高跷一般,径直踏上那条炽热的道路,
锋利剑刃,轻易地就刺入因高温而变得质软的岩石,因而,也能固定住少女的身体,
一步一步,
一剑一剑,
虽然缓慢,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然而少女终究,是踏上了那条被烈火与熔浆隔绝的通天之路,
而且走到了最顶点!
头顶,那若烈阳般耀眼而火热的猩红色光点已然就在眼前,似乎伸出手就可以触碰,
然而那里,却不是这段旅程的终点,
这条逆流的瀑布的顶点像是一个黑色的火山口,中央巨大的空洞中流动着若海洋般宏伟的熔浆,
然而在这片海洋的中央,却有一出深不见底的空洞,所有的熔浆都螺旋着向那里倾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永远,也望不见尽头。
前路,已然无需言语。
自己所能前行的道路,从来都只有一条,
不可能迷失,不可能有捷径,
那是所有来到这里,想往那里的人,唯一可行之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谁都不会知道。
这岩浆的漩涡之下,是少女所要追寻的花朵,是她所要前去的世界,
还是,自己知道的一切不过是谎言,那条通向她心中的花朵的道路根本就不存在,这条路的尽头只有单纯的烈火,只会将自己完全吞没,
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从来到这里开始,所有的退路就已经消失了,
脚下的路,就只剩下一条而已,
所以,是什么结果都无所谓,
小海棠从来都不是会因为前方的未知而止步不前的人,
小海棠只是个简单的女孩,
她想要前进,于是,她便前进,
她不想要拐弯,于是,即便第一万次在前路的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她也会继续前行,
那份近乎偏执的坚持,
便是小海棠。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少女长舒一口气,
然后纵身一跃!
娇小的身体,
就那般从烈火燃烧着的火山顶端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