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淅沥。
京都的雨未停,与此夜的漆黑一同坠落在冰冷的玻璃窗前,化作滚滚水流垂下,形成了一层天然的屏障,遮掩了视野,也遮掩了光芒。
会议室内,昏暗的灯光零星点点,滴在每个人的面颊之上,映照着许许多人的神色,音容笑貌,光怪陆离,不知为何横生出一点诡异。
元老们和这位家主的代言人们相谈甚欢,发现这个矮矮的小巫女不但脸蛋可爱,笑起来可人,和人言谈也总能说出最让人舒心愉快的话来,寒暄之后是闲谈,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怎么都说不完。
那气氛热烈得,像是新年聚会。
“行行行,风信子一定把叔叔的意思传达给家主!”
“嗯嗯嗯,风信子知道了,叔叔放心吧!”
“别开这种玩笑啦,风信子还只是小孩子呢!”
但是,只有一个人不说话,在这轻松的环境里格格不入。
那个人坐在圆桌的另一边,与风信子相对。
自从看到这个代行家主的小巫女踏进会议室的那一瞬间,他就屏住了呼吸。双手不停地发颤。
越看到她笑靥如花,他的颤抖就越严重几分。
已经布满皱纹的脸紧紧皱着,没有一丝放松,就像是刀也在面对任何一个最可怕的对手之时一般。
“哎呀,是刀也爷爷,好久不见了。”
风信子挥了挥手,笑着问好。
“上一次见面,还是刀也哥哥吧?”
她忽然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小到几乎无法听见,但那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刻印在春日刀也的脑海深处,每一个刻痕,都鲜血淋漓!
她忽然用一种很好看的样子眯着眼笑了笑。
美得迷人,
美得邪魅,
而后,在下一瞬间,睁开双眼!
刀也的瞳孔忽然剧烈地收缩,那是种中弹般的疼痛感。
那只紫色的眼,如两支锋利的桩子,生生刺进他的胸口,将他的身体钉在身后着张长椅之上,动弹不得!
那是熟悉的感觉,
那是刀也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紫瞳型的西格蒙特,是切断神经的能力!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
元老们的吵闹声、笑声、都在刹那间消失,顿时整个会议室都鸦雀无声,所有的元老们脸上的表情都凝固在风信子开眼的那一刹那,仿佛一尊尊栩栩如生的蜡像,满肚肥肠的丑态凝滞在原地,那般真实,也那般丑恶。
然而窗外的雨依旧,
淅淅,沥沥。
单调的雨声,在仿佛被静止了时间的会议室中,显得那般幽寂,
永无停息。
风信子忽然收起了乖乖女生的模样,一脸玩味地注视着已经被她定住的春日刀也,舔了舔舌头。
“刀也哥哥。真是难得,你比年轻的时候,还要诱人呢。”
她爬上圆桌,像只猫咪般爬到了春日刀也的面前,用那只紫色的大眼打量着这位英武的老者,而后点了点头,凑上头去,轻轻张开双唇,伸出淡粉的舌头,沿着刀也的左脸,缓缓向下舔舐,直至脖根。
每舔过一处,都鲜血淋漓。
她可爱的小舌头上,生着倒刺。
“这是……家主托我……召集的元老们,请…原谅………他们……”刀也忽然用一种极痛苦的声音说着话,似是费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能够开口。
“不要!”
风信子像是被抢走了棒棒糖的小女孩般尖叫了起来。
“已经到口的东西,怎么能不吃呢!”
“滋滋滋滋!!”
那是血肉在瞬间被刺穿的声音。
在每个元老的座位底下,都伸出了一根黑色的尖刺,将他们从下往上直接贯穿!
连惨叫都不被允许,那黑色的尖刺从那些人的嘴中穿出之后,竟开始缓缓软化,变成头发一般的物质,不断伸长,最后竟是将人体整个包裹起来,成为一个黑茧。
“滋滋滋滋滋!!”
黑茧一形成,其中就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声响。
但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无法想象。
“虽然他们的味道很恶心,但是……风信子好久好久才能吃一次东西呢……”
小巫女嘟囔着,又在刀也的身上舔出了一条伤痕。
“不过我给刀也哥哥的可是最好的待遇呢,因为刀也的身体是美味的了呢,自从上次就一直很想再吃呢。”
风信子说着,一边用手指将浑身颤抖的刀也按在了椅背上。
“还有,不许动,也不许说话。风信子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乱动的。”
她将唇上的鲜血又舔回嘴里,然后从会议桌上爬了下来,骑坐在刀也的双腿上,将脑袋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轻轻摩挲。
“你刚才说话了吧,风信子很不开心呢,所以你要用更多来补偿风信子。”
“真暖和,不过风信子不喜欢。”她闭着眼说道。“风信子最喜欢的是不会动的,也不会说话的,而且冰冰的那种,上一次,就很想让刀也你来做呢。”
暗紫色的眸子,缓缓地睁开,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那眼睛里的紫色,是浸染了太久太久的鲜血凝固而成。
让人口干舌燥。
“刀也,这次你也变成那种东西好不好?”
“就像是……秀夫那样的。”
从风信子口中听见那两个字的瞬间。
刀也的瞳孔,忽然剧烈地收缩成一片锋利的竖瞳,仿佛爬行动物!
“砰!!”
一声巨大的轰鸣,穿透了雨夜的寂静,在会议室中炸开。
那是从风信子的胸口,横穿而过。
春日刀也,这个已经一百三十七岁的老人,此刻竟像是一只野兽四足着地,在地上爬行,他全身的肌肉与骨骼都像是扩大了数倍般,将他的整个身体填充到了足足五米,白色的制服早已经被这爆出的肌肉撑破,成为碎片,
坚硬的黑鳞从每一寸的肌肤中生出,刀也缓缓地生出利齿利爪,金色的竖瞳,紧张地盯着已经被撕成碎片的座位之上,那个被火器从零距离打穿了胸膛的女孩!
现在的他,如同一只人形的暴龙,无疑是最危险的猎手。
然而他的竖瞳之中,却只有满满的畏惧与戒备!
他在等待着,真正的危险降临。
淅淅沥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会议室内,安静得恐怖。
慢慢鲜血凝聚成线,血肉聚集成球,缓缓被收回风信子的体内。
而已经化作野兽的刀也,也发出了震天的咆哮,那是临战之前的宣言!
野兽的声音缓缓回荡在会议室中,
然后一切又回复宁静。
又只剩下雨声。
淅淅沥沥。
忽然,一阵笑声从那已经几乎被打碎了的身体之中传出,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无尽的尸山血海之中!
暗紫的瞳孔,又一次睁开。
女孩的嘴角流着鲜血,
她看着刀也,微笑着闭上眼。
“你还是让风信子,这么喜欢呢。”
一道惊雷忽然从落地窗前掠过,耀眼的白光,在黑暗中忽然将一切都照得通明,女孩狰狞的血,野兽锋利的牙,
此刻都在蠢蠢欲动!
那是此夜的暴风雨中,第一道雷电!
【】
在春日制药大楼的地下车库之中,一辆黑色越野车的后座上。
一个一直在熟睡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
这个世界这般明亮,竟让他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