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脸色苍白地跑进了春日制药大楼的地下车库之中,正是春日秀子。她慌忙打开越野车的车门,插进钥匙发动引擎。
“紫罗兰,快上来,我们马上走。”
“放任……那位老先生在这里真的可以吗?”紫罗兰有些迟疑地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刀也啊,放心啦,世界末日那个老头子也能活得很好,但是秀夫不行,我不能让秀夫继续呆在这里。”
秀子用余光瞥了瞥后座,看见毯子里还在均匀地打着呼噜的秀夫,无奈地叹了叹气。
“真是的,怎么总让人这么不省心啊!”
漆黑的越野咆哮着冲出地下车库的大门,驶入瓢泼大雨之中。
缓缓不见了影子。
车库之中,只剩下一片已经失去主人的车辆,静静在被风吹得摇晃的灯火里彷徨,一角阴影之中,一点金色的火花悄然亮起,随后升起一片银色的雾来。
春日秀夫,那个懒散的男孩邋邋遢遢地走了出来,深吸完嘴里那只香烟,随手就丢在地上踩灭,对着大开的地下车库门,说:
“秀子,你还是离这里远一点的好。”
“这里的事,该交给我们这些老人们解决。”
一团游动的阴影飘然出现在秀夫的身后,缓缓凝聚成一个大大的帽子的形状,陡然落在一个又不知从何出现的孩子头上。
“你这个死老人也真是恶劣,居然还用这个孩子的身体来做这么危险的事,却不用冒任何风险,还假惺惺地让那个姐姐走开,真是恶心!”
大帽子玩味地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看着正欲再点上一支烟的秀夫。
“咳咳咳……”
忽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个孩子,以前没抽过烟吗……真是个……额咳咳,好孩子……只有这一点不像我啊……”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第二根烟塞回嘴里,又长吸一口,舒服地吐出一团烟雾。
“谁让他的名字,也叫作秀夫呢?说不定这是神的旨意呢。”
“神?呵呵,原来你也会说神。”
说着,大帽子的下身化作一团黑烟,将那矮小的身体拖上半空,让大帽子能够够得到电梯的开关。
“老了嘛,真是的,总想信点什么……当然,那个神就算了。”
秀夫不禁打了个冷颤,缓缓地走进打开的电梯门里,按下了去往顶楼的按钮。
冰冷的金属门,如约在身后关闭。
竟是没有任何阻碍地,秀夫就来到了春日家的会议室前。
长久不语。
灯以灭,环绕着这里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潮湿,还有空气中弥散着的血腥。
时而也有一道雷电划破夜空,用苍白色的闪光在瞬间将这里照得通明,
瓢泼大雨落进玻璃已经尽数破碎的会议室中,冲刷着满地的鲜血与碎肉,还有透明的玻璃渣。
在圆桌的另一侧,精致的桌椅散落一地,像是曾被什么野兽践踏过一般。
狂风吹熄与暴雨吹灭了秀夫口中的香烟,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吐出来,只是叼着未燃的烟头,缓缓踱步。
他来到远离门的另一侧,在那张被碾碎了的椅子前,缓缓蹲下。
看了看地上,那件被撕得粉碎的小号巫女服。
他的手,不禁颤抖。
回过头,他来到了会议室的边缘,向着雨水坠落的方向望去。
嘴中的烟头,不知何时掉了下来,这一回,他站得格外久,任凭雨水将自己的衣衫浸湿。
然后攥紧了拳头。
“我们来晚了,姥。”
“没有太晚。”
“是啊,也没有太晚。”秀夫回过头来,重新点燃了香烟。“至少我还可以宰了她。”
【】
倘若有一个词能够形容这里的景象,
地狱,
真实的地狱。
春日制药的员工与研究人员尖叫着在楼道里乱窜,面色苍白地躲在角落里柜子中,瑟瑟发抖。
整个春日家的战线都在崩溃,
守卫元老会议的警卫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身后的人看着脚下的地面渐渐被鲜血浸染,听见那从不远处传来的啃食血肉的声音,那恶魔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向自己走来,然后哭喊着,惨叫着,支离破碎。
也有不信邪的战士列好队形,举好武器,想要拼死一搏,然而他们全都在看见那恶鬼的一刹那,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哎呀,你好呀。”
既没有生着獠牙,也没有生着鬼角,出现在他们身前的,只是一个赤裸着身子的女孩,清秀,单纯,那洁白的皮肤上,竟是没有沾染一丝的血迹,让人根本无法联想,这就是那个恐怖的杀人鬼。
然而,所有产生这种念头的人,都在下一刻,亲身体会到了,那种活生生地被啃食的感觉,在强烈的疼痛与恐惧之中,看着那个女孩,将头伸进自己的腹中,进食。
“那我就开动了哦。”
而且无法动弹。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像风信子的使命一样,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屠杀。
或者说,盛宴。
风信子缓缓踏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向着顶楼进发,她走得很慢,也走得很干净,在她的身后,不存在任何活着的生物。
任何。
掠食者敏锐的感官让她能够透过整栋大楼,注视到所有人的生命体征与所在位置,能够遇见地就消灭掉,自以为绕过了她想从楼下逃跑的人,她也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当那些人自以为死里逃生,奔向敞开的大楼正门之时,迎接他们的,只是无数只漆黑的长枪,将他们贯穿,而后包裹,消化。
他们不知道的是,整座大楼,都已经被一股半透明的黑色物质所包裹,缓缓蠕动,只是在雨夜之中,那漆黑的薄膜显得那样毫不起眼。
但是其中,已经慢慢漂浮起了无数面容惊悚的尸骸,碎肉,凝结成块!而黑色的物质也不断凝聚出高浓度的漆黑长枪,向着大楼内部刺去,每一次,都能拉出一块破碎的血肉,加入那无数尸骸的行列!
这座大楼中,早已无路可逃!
所以她绝不着急,步伐优雅,缓缓向上移动。
她喜欢慢慢进餐的感觉,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才开始的盛宴,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结束。更何况,她还察觉到了另一股熟悉的气味。
那是曾经被她也列入过食谱,却成功逃离的家伙。
她看得见,在摩天楼的顶端,那个人在等着自己。
点着香烟,懒散地坐在一片狼藉的会议室的圆桌之上,在一片黑暗之中,安静地盯着那扇大开的房门。
夜雨掩盖了他的身影,
只有惊雷划过,才偶尔能看得见他的面容。
他也不急不燥,因为他懒得焦急。
注定会发生的事,从来就不需要急着去做。
既然知道风信子一定会去找他,他便等待就是。
“真像你会做的事啊,秀夫。”
她缓步,继续上楼。
不知过了多久。
女孩终于出现在了秀夫的身前。
“真慢啊。”
秀夫随手摁灭烟头,丢在一边。
紫色的眼,盯住了他,微微发亮。
“你定住他的肌肉也没用的,我是灵媒啊,操纵他的身体的可是我。”
“是傀儡吗,居然和你一模一样呢。真难得,不过把这个孩子卷进来真的好吗?”
“你就别假惺惺的了,还关心别人呢。我不会管别人的事,我懒得。”
“不,你会管,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
“是啊,我不会管你杀了哪只肥猪或者是哈巴狗,但是,风信子,这一次,你越过那条线了。”秀夫点起一根新烟,重新叼上。
少年的话说的不紧不慢,似乎是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然而漆黑的眼里,已经布满血丝!
“你不该杀刀也。”
“我生气了。”
“哦?那又怎么样,你能杀死我吗?我可是不死身啊。”
“不,这世上没有杀不死的东西。”秀夫依旧平淡地说着,吐出一口烟雾。“即使是神也一样。”
“那你就来……”
风信子正要嘲笑,却忽然感觉会议室外,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在缓缓跃动。
强大到连她也绝不能忽视!
也不知何时,
身边的黑暗就变得如同沼泽般粘稠与泥泞,身周的一切景象都在其中溶解消失,雨声消逝,听力也完全是失去了作用。
在秀夫的身后,有无数只紫色的眼睛陡然在虚空之中出现,那眼瞳中的幽邃,仿佛能摄魂夺魄!
“紫瞳?哈哈,哈哈哈哈……”
风信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使用紫瞳的我,也会栽在这一手上啊,是幻术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还是不能杀死我。”
她有恃无恐地向着秀夫走去,不疾不徐。
“就算剥夺了我的视觉和听觉又怎么样?你永远都没办法杀死我,我会一直在这里向你攻击,只要被我抓到,以你这个傀儡的身体,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你能杀死我多少次呢?算你四十次好了,而我,只需要一次就行。”
“秀夫,你真的觉得能够……”
忽然,风信子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
“你的屁话还真是多啊,不会烦吗?”
少年恼恼地说道。
“你的身体的真相,我早就知道了,姥!”
夜雨之中,一股黑烟拖着一顶大帽子飞上了摩天楼的楼顶。
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形。
它微笑着,对着天空伸出双手。
“轰!!”
一道闪光划破暴风雨的夜空,
惊雷掠过,顺着那双手,被径直引导向摩天楼的楼身!
风信子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我是不会发动,对你无效的攻击的。”少年的声音,在黑暗中浮现。“你就给我,等着死吧。”
那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