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什么?
生命是火。
生命的火,究竟是什么?
从无休止的黑暗之中所诞生的那一点星火,那样微弱,却也那样倔强地,想要去照亮这个世界。
曾经这片世界是一片空虚的混沌,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将一切都包括,没有生命,没有死亡,没有时间。
似乎那样一切都永远不会改变,
但是有一天,那里出现了一点火,
于是这片世界之中便开始有了冷与热,生与死,
当然,还有光与暗。
飘忽不定的火,在黑暗中跳动,越是耀眼越是光明,包围着它的黑暗也愈加浓烈,无法看清,它是危险的,它也是温柔的,生命从火中诞生,人类因为学会火而得到力量与智慧,开化心智,它是一切的起点,也能用它的炽热,将一切都毁灭。
它是这样不可捉摸,
也正是因为如此,
它才如此令人着迷吧?
万古洪荒之前,当还未开化的人类,注视到那从天而降的烈火时,
也被它迷住了吧?
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得到,
所以进化,所以变强,直到征服这个世界,
得到火的人,被火所迷惑的人,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无法控制住,那探索与前进的欲望与冲动,那是对生命的渴望,那是对未知的憧憬。
正是因为这种冲动,人类才在不断的进化中,成为这个世界的灵长,成为最强的生命。
生命的本能,就是憧憬着火吧?
然而,当欲望失去了枷锁,当因为那份憧憬,连为人的身份都可以放弃之时。
那人们所渴求的火,就会反过来,将他们吞噬吧?
就仿佛……飞蛾扑火一般。
【】
“我想要……答案。”
她无助地伸出手,
伸向,身前的那片黑暗。
“绝对不能,去触碰它啊!!”
在金色的火焰之中,蹒跚着走向那团黑暗物质的少女,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脖颈一般,痛苦地停滞在原地。
仿佛,有一个人,在她身后,紧紧扼住她的后颈。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
白山竹怒吼,咆哮,用力地抗拒着身体之中那另一个灵魂的力量。
她从未感觉得到,从那个少年的身上传来的力量,竟是这样大,也竟是这样难以移开。明明……在平时轻而易举地,她就能压制住这个比他弱小太多的生命,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这一次,就连轻轻迈开步伐都做不到!
“橙子……你……”
“不要以为,我平时让着你,就是奈何不了你了。”
是啊,即便生如蜉蝣般卑微的三年生丧尸在那个足以支撑起永动机的魔女面前根本微不足道,即便二者的力量相差到悬殊——甚至根本不能相提。
但是,只是这具身体之中,二者却早已结合得无法分离。
或许,二者在各自控制这具身体的时候的表现天差地别,然而,在争夺她的控制权上,却是唯一他能够做到的!
只要他坚持,
那位魔女,就不可能继续向前再走一步!
他知道,
他绝不能退让,
因为再往前,恐怕就万劫不复!
现在的她,或许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的白山竹了。
“放开!!!”
白发少女的眼中那片炽热的金红已然爆裂到几乎就要喷发而出,化作熔浆般的液体从两眼中流出。
她咆哮着,抵抗着身体之中的力量。
她渴望啊。
她要向前。
身体之中,那流动的血,沸腾的血,在驱使着她,鞭策着她,仿佛有一千万个声音在耳畔回荡,交织。
它们用整齐划一地声音高喊:
“过来。”
“过来。”
“过来。”
那是来自神血之中无法拒绝的召唤,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向前。
“你放不放手……”
“绝不……除非……啊?!”
“除非……这样吗?”
那一瞬间,橙子雨绝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白山竹在身侧张开一道金色门扉,从中拔出一柄漆黑而厚重的巨剑。
而后,径直斩向身后的西格蒙特。
鲜血淋漓。
似是切开豆腐一般,她轻描淡写地,就将身后那数十米的单翼的末端切开!
金色的神血在空气之中沸腾,在触碰到火焰的一刹那就被蒸发为气体,环绕在她的周身。
“还……还给你,都还给你。”
她又从虚空之中拔出一柄短剑,将自己的一只手臂也斩断!
“这样,你满足了吗?这样,你还能阻挡我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咆哮,一遍又一遍地怒吼。
最后,拔出一柄匕首,刺入自己的眼窝,将自己的左眼整只剜出!
痛苦的惨叫,
淋漓的鲜血,
橙子雨怎么都没有想到,为了不让自己继续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白山竹居然不惜将这具身体原本属于自己的部分……全都斩断——当真地斩断!
带血的眼球,被斩下的手臂,无助地与那已经收缩回原本大小的西格蒙特,从天空之中坠落。
是的,在与魔女结合为一体之前,橙子雨的肉体,就早已经破碎不堪,他的血肉与魔女身体结合得最为紧密的……就只有西格蒙特……还有手、眼……那些,都曾是少年留存过,或是吞食过的部位……
“疯子…疯子…白山竹……你……”
意识渐渐模糊……
失去了主体,
无法寄托的灵魂终究无法存留太久,
在这个世界黑暗之前,橙子雨望见的最后一幅情景,便是在天空之中,被无数金色的火焰所包裹住的少女,在鲜血之中,挣扎着站起。
她恶狠狠地说:
“真是,放肆……我说了……你对我,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然后,头也不回地,她就那样,继续往前行走。
“白山竹……你给我……等着!!!”
那是……少年昏迷之前,最后的一抹意识。
【】
被火所困住的人,所望见的心像究竟是如何?
被火所迷惑的人,眼中心中唯一可见之物又是如何?
当无法忍受的痛苦席卷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当滚烫的鲜血从眼中将全身都染指成猩红,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只剩下身前,那无尽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点光芒。
“终于……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啊哈……啊哈哈哈……”
在那一瞬,
她整个人,都倾倒入那片蠕动着的黑暗之中。
任凭那片吸引着她的火,
将她吞没。
“请告诉我……”
那一瞬间
这片被禁锢住的天地之中,所有金色的火,都在刹那消逝。
只剩下天空之中,那一点,漆黑的漩涡。微微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