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又是多久呢?
谁在乎呢?
已经发生过的事不会改变。已经逝去的不会再回来。
日复一日轮回着的,不过是这片云海的尽头,那轮静静的日月。
从黄昏追逐到黎明,从黑夜追逐到明日。
永恒不变地,在天空的尽头的沉浮。
世上离开的人有多少,到来的人又有多少?这个问题,只有那遥远的恒星知晓。
。
结束了。
什么都结束了。
春日的政变,少女的疯狂,古神的降临,京都的沉没。
还有那一日,那场唯有皇者才能驾临的战争。
那一夜京都经历了什么?
那一夜这个世界又改变了什么?
它改变了。
它什么都没有改变。
改变的是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京都,改变的是生长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的命运。
京都的灾难以后,春日家乃至整个京都大浮岛的政局都全面洗牌,以大阪为新的经济中心,新掌权的家主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整顿运动,休养生息,缓缓疗愈春日与京都在这场战争中受到的伤害。
随着联通着京都大浮岛的超干线新线路又开始铺设,京都与外界的交通与补给线又一次展开,这条生命线的打通就代表着新鲜的血液流入,
资源,人流,材料,贸易,投资。
这片在战火后百废待兴的土地需要这所有的一切。
即便在文明倒退,诸王并立的尸落的纪元,社会的规则,依旧是由这些最基本的要素所构成,
不,不如说,是人形种的社会,才需要这些陈旧的规则。
因为自始至终,最需要这些规则保护着的,总是那些在社会最底层的弱者。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流如潮,
斑马线,红绿灯,单行道,这些旧世代的东西至今还是被人形种们遵守,
所有人行色匆匆,所有人都无暇顾及,他们今天都在做些什么?
为了生存下去,所有人都是在竭尽全力。
在这座繁荣也繁忙的都市,人流中有没有一个人会突然停下来,环顾四周?
看着人来人往,穿梭而过,不再交集,看着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都在若有所思,都在专心走着自己的道路,想着下一步要去做的事。
没有人注意到停下的自己,
就如同奔流而过的河流,不会因为你的迷茫而停滞。
那个人,会不会有一瞬间觉得,那很孤独呢?
或许那一秒的走神,那一秒的偷闲,在这座人形种的城市里,也是罪过吧?
在临时充作办公中心的大阪市的一栋大楼的楼顶,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可以看得到整座城市大多数的地带。
有时候,实在太累了,秀子也会从那堆积如山的公文前站起来,拖着一双熊猫眼,端着一杯小红茶,一边小口啜着,一边瞭望远方熙熙攘攘的街市。
有时候,看着落地玻璃窗外那拥挤繁华的人群,秀子也会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回到了千年前那个还未尸落的世界,这一切的一切都从未改变过。
可是,胸膛之中,那颗早就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却还在提醒着她,
她,他们,都不过是在这世代中最弱小的那群丧尸种,只有依靠着这片被风暴包裹着的大地,才能勉强生存。
曾经蜗居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穷尽一切也想改变这一切,甚至不惜探寻那无边深海之中禁忌的力量,然而到最后,又只剩下什么?
春日家的未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条路,不该被重复。
秀子坚定地相信着。
新任春日家主的宝座并不是那么好坐,曾经那只潜伏在风暴中的巨兽,如今已经成为这片被战火摧毁后百废待兴的国度,在重新振兴东瀛洲的这条道路上,她所要面对的不仅是来自外界虎视眈眈的强敌,更有来自内部难以调和的矛盾,
春日家真正的元老尽数在那场灾难中灭亡,新鲜的血液一时还未输入,即使说现在的春日是史上最弱小的也不为过。
那么,曾经盘踞着京都那么长久的家族们,只是在栉雨樱的威压下暂且屈服的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只要自己,只要春日家露出哪怕一点的弱点,那些掠食者们也会在那刹那从黑暗中扑出,咬断自己的喉咙。
收拾这个烂摊子,远比夺取这个烂摊子难。
春日栉雨樱,还真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大难题啊。
秀子缓缓啜进一口滚烫的茶水,转过身重新坐在软软的办公椅上,像是小孩子一般将椅子旋转一圈。
看着在头顶不断变换旋转着的玻璃吊灯渐渐在视野里模糊。
又缓缓清晰。
旋转了几圈以后,椅子停下。
在同时,办公桌上,一台漆黑的电话忽然响起。
秀子轻叹一口气,缓缓接过。
“喂,老姐啊”
“怎么样?”
“可以发射了。”
“好。”
秀子挂断电话,开始紧锣密鼓地在电脑前一阵敲打与指示。
简单的对话,其中所包含着的意味却令人胆寒。
秀子和秀夫的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为了捍卫,他们夺得的王座。
用他们自己的方式。
一顿敲打完毕,秀子又一次站起,
她站在窗前,看着城市外,无数条裹挟着烟柱的导弹飞天而起,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
与大阪市里明媚的阳光不同的是,这里,只有一片灰蒙的雨幕。
倒塌的废墟,永远不会结束的大雨。
黑暗之中,一切都显得迷蒙而模糊。
当然,与这片荒废的景象也全然不同的,是在一处勉强还保存完好的小房屋里,一处暖洋洋的篝火。
赤红的火,炽热的火,在那黑暗之中便是最格格不入之物吧?那便携式的小炉子上烤着的是一盒分成许多小格子的大锅,里面滚烫的鲣鱼汤里煮着一串串鸡蛋,萝卜,竹轮,喷香的味道让人真是忍不住流出口水来。
这个时候如果能再配上一瓶冰凉凉的啤酒,那可真是罪过一般的享受。
事实上少年现在就是这样做的,只见春日秀夫坐在一台迷你冰箱上,裹着一张厚厚的棉被,左手拿着凉丝丝的啤酒,右手拿着五六串豆腐竹轮,吃吃喝喝惬意得不行。
冰箱里放着的都是他喜欢喝的好酒,
锅里煮着的也是他最喜欢的食材乱炖,
很难相信秀夫是来这里平定叛乱的,既没有带着什么军队也丝毫没有秘密行事的打算,
因为那些在秀夫看来都太麻烦,让他心烦。
如果说一定有要去做的事,那么最好是交给信得过的家伙代劳。
说起来,他更像是来这里旅游。
只是像他这样的懒逼,大抵是不会有这个闲心带上食材带上小冰箱小火炉,还会煮出这么香浓的鲣鱼汤来。
他这样家伙,只适合被人伺候着偷闲罢。
小屋子里边,一个梳着短头发的红眼睛小姑娘笑吟吟地捧着另一堆新食材走了出来,一串一串放进大锅里的格子里。
“小梨花,你可要好好注意别吃太多呀。关东煮吃多了可不好。”
虽然这么说,秀夫还是没听到一样地吃,小海棠还是没说过一样地放。
“你要我吃得少点,不如把它煮的难吃点。吧唧吧唧。”
“不要。”
“那我接着吃咯,多放点鸡蛋。”
“嗯。”
小海棠很喜欢像现在这样看着秀夫吃东西,特别是吃自己煮出来的东西时候,让她很有一种成就感,如果不是还要照顾一下自己的形象,小海棠还真想插起腰得意地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些木讷的女孩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多了。
说到底,那还是因为陪在她身边的人不一样的。
以前栉雨樱是这样的。
现在换成秀夫。
小海棠,终究是还是适合听别人的话的。只是在于听谁的话罢了。
煮汤的人煮,吃东西的人吃。
屋外的雨,淅沥淅沥。
雨中的影,渐渐浮现。
模糊与迷蒙之中,不知不觉间,少年与女孩已经被一圈又一圈的影子们围住。
雨幕之中,那一个个狰狞的影子互相逼近,那一个个影子遍体鳞伤,都生着不可名状的獠牙与面容。
那就是秀夫这一次将要面对的敌人。也正是那些沦为附庸的家族所创造出的,用来杀戮的兵器。
在影子之前,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人形,看着围着大锅吃吃喝喝的两人,他不禁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阵嘶哑的笑声。
“春日家的废物们,你们就这么看扁我们吗?”
雨幕之中,他扯下裹在脸上的兜帽,露出其下如同被火烤融化般的面容。
在黑暗与夜雨之中,如同从炼狱中爬出的恶鬼,渴求着,咆哮着,怒吼着,想要撕碎一切。
“今天将你们,在这里绞杀!”
他双手一挥,所有影子也都随之飞扑而出!目标所指之处,正是在大快朵颐着的秀夫!
“小梨花,我……”
小海棠正准备握住手中的剑柄,却被秀夫拦了下来。
秀夫撇了撇嘴。
“不许。正在吃东西呢,不要让我在你的身上看得到血。想让我嫌弃你吗?”
“不要。”小海棠拨浪鼓一样地摇头。
“嗯。乖。”
这看起来和谐得异常的情景让那飞扑而来的恶鬼愈加愤怒。
“到地狱再去讲风凉话吧!!!!”
那无数狰狞的影子从雨幕中冲出,灰白的毛发,猩红的双眼,漆黑的鹿角,那是在生体改造中已经化作野兽形态之物,已经彻底成为凶狠的战争兵器。
在那些野兽的嘶吼声与合击之下,那间容纳着少年与女孩的小破房子只在一瞬之间便被夷为平地。
瓦砾飞溅,野兽们的口中缓缓垂下腥臭的唾液,正欲在这场雨幕中展开一场盛大的血宴。
然而,那片已经被怪力砸成一片凹陷的地面之上,却根本见不到任何破碎的血肉,只有泥土被雨水浸湿的气味,徘徊在空气之中,与雨水混杂在一处……
而后,一股仿佛硫磺的诡异味道与一团小小的火花,缓缓从那无数只野兽的中央闪烁。
野兽们好奇地望着那团青蓝色的火焰,围着它打转,甚至还凑上鼻子去嗅。
“这是!”
当中,那指挥着野兽们发动攻击的人一阵心悸。
然而,然而,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
炽热的青色火焰从那团火花中爆发,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只剩下那场雨中,被炽热的火缠绕着的野兽们,在雨中挣扎呻吟的影子。它们无论如何在湿润的泥土与水潭中翻滚,都无法摆脱那恐怖而诡异的火,它仿佛贪婪的恶兽,不将鲜血与血肉全部吞噬殆尽,就绝不会停歇!
这并非是什么镇压,也并非是什么叛乱。
看着那些在火焰中挣扎的影子,秀夫只是轻叹一口气。
这只是一场狩猎罢了,在抛弃为人的尊严之时,它们,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那也是,他和秀子,一直想要阻止的事。
他回过头,不再看那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战斗。身侧,制造出那幻术的紫瞳缓缓在他的身边飞翔,环绕,又慢慢闭合。
远方的另一处高地之上,雨幕之中,一位少年缓缓屹立在雨中。
在那片早已经倒塌了的楼房堆砌成的石山之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整座城市的风景。
破败,荒凉,所有的废墟,皆在雨中慢慢腐烂。
而那腐败的黑暗中,还在不断地滋生着许多嗜血的生物,蠢蠢欲动。
想来,自己和秀子所接手的这个东瀛洲,不正是这样的一副光景吗?看不清未来,一切都藏在雨幕之中,难以摸清。
什么时候,这里的雨会停呢?
身上的衣衫早就已经湿透,远方的一切,都缓缓模糊在雨水之中。
湿透了,也就不在乎多淋雨了。
少年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眺望远方。
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想来以后,这样可以偷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吧?所以,还是抓紧这个机会,多偷闲一会儿吧?
于是他,就那样闭上眼睛,仰起头来,任凭雨水捶打在肌肤之上,放空所有思想。
在他的意识之中,仿佛又能听见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声音缓缓说。
如若风铃一般的动听的声音。
“秀夫,你身上的紫瞳,还是可以使用哟。”
“对啊。”
“那说明什么呢?呵呵呵……”那声音只出现了数秒钟,又再一次消失。
少年沉默了。
是啊,那意味着什么呢?
他看着头顶,那片浓重的雨云。
恐怕,未来,总是比所想的更加艰难。
那片云之后,到底还藏这些什么呢?
……
思绪被视野之中的一片白色的伞面打断了。
秀夫晃了晃神,看了看撑着雨伞走到身边来的小海棠。
“小梨花,还是不要淋雨的好。”
“嗯。”
秀夫点了点头。
“小梨花懒得拿伞的话,我来撑好了。”
秀夫沉默。
回头。
映在他瞳孔里的,是女孩温柔的笑颜。
即便在雨里,也是那样清晰,那样……无法抹去。
他沉默了许久。
终于吐出一句:
“谢谢你,小海棠。”
似是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女孩愣了愣,然后咧开嘴笑了笑。
“嗯嗯。”
秀夫忽然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只是回过头,继续瞭望远方那片在雨中的废墟。
未来什么的,管他呢,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于是,在雨中,他继续偷闲,在他的身后,女孩专注地撑着小伞。
雨不大,绵绵不绝。
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
虽然远方或许在下着雨,但是在这里却已经是一片黄昏。
在浮岛之边的悬崖之上,望着远方无限延伸下去的云海在那如同火焰也如同鲜血般的晚霞中翻腾,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会生出自己才能见到的风景吧?
但是啊,小狼儿真的没心情去看这些东西。
她好烦。
她真的好烦。
自己都在搞什么啊!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
坐在悬崖边上,她烦得直抓自己的头发。
自己明明,是为了想要找到那个人才想要来到大浮岛的,虽然说现在自己也确实到了没错。
可是先被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忽悠上了小船,在海里漂流了那么久那么久,然后被莫名其妙地吸到京都去,去了就不说了为什么京都直接就被淹了啊,而且自己醒过来已经被扔掉压在房子底下了……
然后……又被那个可恨的女人威逼利诱强行成了她的奴隶,却又是被用完了就丢掉了。
什么呀,我到底都在干嘛啊!!
想到这里她又很烦地挠了挠头。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气得站起来直踢石子。
别把我当个交通工具一样啊!
石子飞起,飞得老远。
砸在了另一头的小山坡上,另一个人的脑袋上。
“喂……”
好像是被从好梦里吵醒了,那个人一脸不开心地站了起来。
“哎呀,对不起……”
哎呀,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狼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第一反应就马上是赶紧跑,只是跑出去几步,还非常愧疚地鞠了好几个躬,马上又消失在身后的丛林里。
于是,倒霉的狼儿就那样又一次从少女的身边错过了。
“什么东西啊。”
白山竹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倒头躺下去接着睡。
但是眼睛闭起来,却怎么都没办法再回到刚才的梦里了。黄昏的光虽然黯淡,但却那样刺眼,无论怎么闭起眼来,那股光明,总能霸道地钻进眼前的黑暗里。
尝试了好几次,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睡不着了。
殷红的眼,缓缓睁开。
望着远方的夕阳,也是静静地,不说话。
想起来,那可真是个好梦呢。
但是,是什么梦呢?不记得了。
“橙子……”
少女用软糯地声音嘟囔道。
“干嘛?”
“没干嘛……”
少女欲言又止,想吐出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憋在喉咙里。
“只是,喊喊你。”
说完,她又只是抱紧双膝,望着远方不说话。
“哦。”
少年的语气中带了一点犹豫。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少女心中在想这些什么呢?
毕竟,他们从一开始,就寄宿在同一具身体之中。
但是终究,那也是太过难以说出口的事。
可就算藏在心底里,又有什么用呢?走的人终究不会再回来,发生的事也已经不会再改变。
梅梅子,已经不在这里了。
在那天,梅梅子说是要睡一小会儿,闭上了双眼,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没有告别。
没有眼泪。
少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最后的时候,能做到那样的镇静。
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那强撑了七天的身体缓缓在风中消逝,看着女孩肩头那最后一瓣丑梅悄然零落。
然后,捧着它,将她在这片大浮岛的边缘,这片临着云海的悬崖边上埋葬。
在那个地方,又种上了一颗小小的梅花树。
就是现在,少女头枕着的那棵。
全程,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一直到现在,直到夕阳西下。
那是既定了的结局。
没什么好悲伤的。
没什么好难过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白山竹。
虽然道理早就已经知道,可是白山竹总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的东西紧紧压住一般,无法动弹,如若窒息。
“橙子。”
“又干嘛?”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到最后,什么也没做到?”
“什么也没做到吗?”
少年沉默。
如果说,他们要做到的事,是少女口中那一个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是那一句句仿佛童言的豪言,那似乎,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呢。
什么要当东瀛的皇帝啊。
什么要让栉雨樱当自己的小妾呀,让梅梅子做自己的花嫁呀。
征服一切。
也荡平一切。
所喜欢的,都幸福。
所厌恶的,都放逐。
那是他们想要去做到的事。
可最后,在他们身后的京都,这片悬浮在天空之中的大地,又成为了什么样呢?
京都在那一场从天而降的洪水中彻底毁灭,连同着这个世代人形种最先进最辉煌的成果,都一并湮灭。
曾经想要用死亡来洗荡这个她不认可的世界的少女,带着她的梦想在那一片黑暗中溺死,她所最厌恶,她所最珍重的,都在古神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她死了。
那朵倔强的樱花,因为父辈们的罪恶,最后零落。
她不是无辜的,因为她的任性,因为她的所为,到最后又埋葬了多少生命?
但是,谁又能说,她是错误的?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条永远都无法回头的路。
见证过那带着剑与火的王者的威严,也知道那只从不屈服的狮子心底里的那份脆弱,到最后,他还是打赢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战。
他也不再。
那对互相支撑着的姐弟。
一直侍奉着她的花朵的女孩。
这片大地之上,又有多少人的命运,是自己能够改变的?
他们幸福了吗?
自己想要做的事,那个梦想,有接近过一步了吗?
或许是这些天见得太多了。
让她不禁有些怀疑。
而最后,梅梅子的离开,则是让她,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她起身,看了看身后那棵瘦弱的小梅花树。
在夕阳与微风之中,它微微摇晃,如同女孩的头发,随风飘扬。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到啊。”
最后,她仿佛是这样下了结论般地说道。
“什么人,都保护不了啊。”
无数的回忆,都在一瞬间在意识中回荡。
是自己还不够强。
还是自己的梦想,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那份坚持,
那份天真,
真的有有意义吗?
白山竹这样没心没肺的笨蛋很少会这样想。但是现在,谁又能够不怀疑呢?在那毁灭之种带给她的回忆之中,即便她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面临的也只是那两个选择。
牺牲自己。
还是牺牲世界。
为了梦想。
还是为了自己。
可笑。
可悲。
在世界的尽头,那个抉择的出现,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梦想,从一开始就不能实现的缘故吗?
谁知道呢。
自己能不能走到那一天,还是个问题呢?
既然还没有走到世界尽头。
那么就这样走下去吧。
直到,世界尽头。
“白山竹。”
“嗯。”
“我在想,我们或许,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到吧?”
“……对啊。”
少女温柔地回过头来,轻轻抚着那株小小的梅树。
“她在最后,是笑着的,不是吗?”
那就是,他们唯一做到的事。
逝去的人,永远不回来。
发生的事,也不会再改变。
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也无论是经受过怎么样的折磨,很多的事,在她们从那片冰天雪地之中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她来迟了。
梅梅子,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孩啊。
无论自己为她做了什么,她在这个世界上遭受过的苦难也已经不会再改变了,那些伤口早已经深深烙印在骨髓之中,根本无法抹去。
自己能做的事。
就只是在最后,陪在她的身边。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如果说仅仅是那样,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
只有这件事,是她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去做的。
她渴望这片天空,能够让所有孩子飞翔。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那样的人生,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意义。
她回过头,望向那片云海的尽头。
那早就已经在视线中模糊的晚霞,渐渐融化在黑暗之中消逝。
“橙子。我们还有好远好远的路要走呢。”
“你怕了吗,女人。”
“信不信我揍飞你。”
“哦。”
少女再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夕阳最后落下,在她的身后,小红尾巴,左摇右晃。
她的视线,一直看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那是她,也是他,最后要去的地方。
【】
深深的海可以接纳一切,无论是诅咒,还是生命。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那里是舟山群岛。
那场皇的战争已经结束,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那片五百年的黑暗之中。
有一抹黑暗的血,正在溶解。
带着万般不甘。
带着万般仇恨。
它渐渐分崩离析,在无边的深海中消失,那是神明的死。
是啊,即便是生命几乎无穷的超级生命,也有迎来终结的一天。
最后,它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在这样,在宇宙最边缘的一处小星球上死去,以这样卑微的姿态。
或许,在数千数万亿年以后,它又会在一次地重生。
但即便对于它来说,那也是太久太久以后的事情了。
亚米达拉。
它的结局,就是这样。
但是,旧日的支配者的死亡,却没有这么简单。
在那污秽的血最后分崩离析的那一刹那,一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金色的光芒,从那深海之中,射进碧天苍穹,直直冲入宇宙之中。
而后,爆炸。
或许谁都不会注意到,在大气层外这小小的声响。
但是,那是一位神明在最后的死亡之时爆发出的咆哮。
在宇宙之中,那些超级生命的耳中,那小小的爆炸,分明震耳欲聋。
无边的星海之中,
那些蠢蠢欲动,动辄可以吞噬一个星河的伟大存在们一阵惊讶。
“亚米达拉死了。”
他们说。
“亚米达拉死了。”
“在哪里?”
“在那里。”
那些伟大存在们的注意力,很快就投射到那宇宙尽头的小小银河。
在那个小小的星球之上,究竟存在着什么,能够杀死古神的力量?
它们疑惑。
它们震惊。
于是,它们纷纷动身。
从无边的宇宙之外,向着那遥远的银河进发!
直到,那世界的尽头!
第三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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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了QAQ,到现在才更新,待会儿可能有第三卷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