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曼殊沙华,即彼岸花。
色无地,指在和服中,整件衣服仅有除了黑色以外单一色彩,而没有图案的一类和服,红无地即指只有红色的和服。
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法华经·卷一》
当叶星南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
少年摇了摇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打量着四周的景象。记忆中似乎自己跟随千代到了她所自称的“豪宅”,但是——
木棒栅住的柴扉,芦苇编制的草席,墙上挂着的蓑衣,灶里还阴着火光的炉台偶尔传来“噼啪”声,恍惚间叶星南似是回到了昔日祖父的小宅院。
“这是.....”
叶星南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当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后,少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拥有私人大陆的豪宅中,却给自己安排这样一间连佣人居住都显得十分掉价的草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早知道就不该和千代一起过...阿嚏!...好冷,当少年的感官系统恢复正常后,才察觉到这比之地面明显低了好几度的温度,以及打在草庐盖上淅淅沥沥的雨声。
是下雨了吗?这在天空中可以隐蔽的豪宅怎么连点避雨措施都没有?对!一定是千代那老头子故意关闭了这里的防雨系统!不待见我就直说!我叶某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该死的老东西!叶星南骂骂咧咧地穿上蓑衣,抄起挂在墙上的油纸伞就往门外走去。你不想见小爷,小爷自个儿来见你了!看我不把你这个什么斋杀得鸡犬不留...不对,是闹得鸡犬不......
吱嘎。
门被打开了。
错愕的少年如木头般站在柴门前。
现于眼帘的,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曼殊沙华,火红凄艳的彼岸花在淅沥的细雨中舒展着每一根纤细的花丝。雨色空蒙中,叶星南似是看到滚滚的红尘肆意地流淌,随风摇曳的曼殊沙华就像是芸芸众生,命运的一切,都已经被种花人定下了结局。在无边的绛色中,有一处显眼的凸起,叶星南不知为何,轻轻地迈出了步子,朝那边走去——
近了。
更近了。
一个人,一个身着一身盛大的绛红色浴衣的少女。远远望去,少女已与那一片花海融为了一体,就像是一株硕大的彼岸花花朵。
一步。
两步。
三步。
叶星南走到了少女的身后。
那是与普通浴衣不同的,颇为少见的红无地的款式,整件和服除了挂衿上流转着三条淡淡的白色纹路,就连束在腰间的太鼓结也并无其他色彩与花纹。,鲜艳的似乎能淌下血珠的红无地背后,是千代随风飘动的及腰青丝。她蹲在地上,伸出玉手抚摸着身前的,一朵被雨打掉花丝的曼殊沙华。
“你......”
叶星南张了张嘴,他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取下身上的蓑衣,将它掩住少女被打湿的后背,然后又打开了油纸伞,撑在了少女的头顶之上。
“天凉,回去歇息吧。”
“我陪你。”
身上已经荡开点点雨痕的少年摇了摇头。
“知道曼殊沙华的花语是什么吗?”
少女似是默认了叶星南的出现,只是将有些歪斜的蓑衣正了一正。
“不知道。”
“在日本,彼岸花的花语是悲伤的回忆。传说这开在黄泉旁的花朵,能让人回忆起前世的记忆,月君您相信吗?”
“我不知道。但是记忆什么的,不管是前世,还是往昔,总不能太在意了吧。”
“为什么呢?”
“呃...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嘛,既然可以好好地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沉溺于过去不放手呢。”
沉溺于过去...吗......
少女突然间有些愣神。
“喂。”
“喂?”
“啊,那个,我在想很难得月君没有否定我呢,虽然也没有肯定我就是了。”
少女笑了一笑,然后将那朵已经残缺的彼岸花拔起来,又埋葬进土里。
“天凉了,回去歇息吧。想必一会儿你得回别墅那边去的,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它长什么样。”
“不了,月君先回去吧,我在这里,感觉很温暖。”
少女站起身来,朝叶星南微笑道。
“哦,那我就走了。”
叶星南将伞收好,放在千代美惠子的身边,准备告辞,因为说实话,呆在这里总有种让他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一个人留女孩子在这里也不太好——虽然严格来说这仍然属于她家的范围。
“你的伞。”
千代美惠子突然拉住叶星南,将油纸伞递给他。
“没关系啦,我淋点雨没什么.....”
“接下。”
“那个蓑衣不太挡风,你拿着......”
“接下。”
千代美惠子突然有些严厉地望着他,冷厉的眼神让叶星南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哦......”
这么凶干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淋点雨又不会死人...叶星南闷闷地接过雨伞,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离开了。
望着叶星南离去的背影,少女脸上现出了一缕迷茫之色。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做出了背离命运轨迹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