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血月高悬于漆黑的夜空。
楚辞浑浑噩噩地走在铺满尖刺的路上,两旁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杂草。草在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草丛逐渐变得稀疏。
楚辞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建筑。
遍地黄沙中,断壁残垣安静地伫立。
最为残破的墙壁下,一个石堆上,火苗摇曳。
火堆旁还有一个看不清楚的黑影。
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看到那个黑影之后,楚辞不受控制地改变方向,像那个黑影缓缓走去。
察觉到来者的接近,黑影缓缓地站起来,向着楚辞张开了双手。
冰冷却柔软,楚辞直直地撞入了怀抱之中。
“好久不见。”
黑影合拢手臂,轻轻地、温柔地拥抱着这个双目无神的真祖。但是楚辞却仍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回应。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黑影低低地呢喃着,在楚辞额头上轻轻一吻。
听到这句话,楚辞发出像那进食的野兽般低沉的咆哮,眼中的红光大放,两个吸血鬼标志的尖牙狠狠地扎入黑影的脖颈之中,贪婪地吸食起血液。
看着怀中的楚辞,黑影缓缓开口。
“封印已除,真祖之力的钥匙蕴藏于真祖血脉之中”。
血月静静地挂在天空,鲜红的月光洒在漫漫黄沙之上,照亮了断壁残垣——
......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乱七八糟的钢筋和裂成碎块的混凝土。
楚辞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闪过一丝茫然。
紧接着,脑海中涌入大量的记忆。
租客到来、雨夜遇袭、厂区救人......这些无比熟悉的画面犹如走马灯一般在楚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放映。
这让楚辞本来因为刚醒而昏沉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倒飞出去的那一刹那,就是从正面硬接了血爆的全部冲击之后,他就因为伤势过重失去了知觉。
楚辞想要尝试着提起手臂,然而才刚刚扭动一下身姿,强烈的无力感从肌肉处传来。看样子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距离恢复尚有一段时间。真祖的复原能力堪称变态,但仍然需要过一阵子。
一块断裂的石板受到楚辞扭动身体的英雄,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下直接从高处掉了下来,砸到楚辞的小腿骨上。
神经已经重组完毕,因此强烈的痛楚让楚辞不自主地闷哼出来。
“真祖......你醒了吗?”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楚辞身后,只要扭个头就能看到。
苍白的面容、亚麻色双马尾、有着红色蝴蝶结的红裙子。
安娜静静地瘫在楚辞身边的一个柱子上,周身插着几根钢筋。有几根钢筋还穿过了裙子的裙摆,深深地刺入了地面。
“安娜?”
楚辞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少女,发出讶异的询问。
“在,真祖大人。”
少女眼睛红肿,似乎是才哭过不久。看到楚辞苏醒,她努力地想要扬起嘴角回应一个微笑,结果变成了又哭又笑的滑稽表情。
“我差点以为......”
安娜描述了楚辞跌落到地面的样子。
鲜血将大地染红,脖子被炸掉了几乎一半,手和脚都完全折断——这样的伤势哪怕对于侯爵级别的吸血鬼来说,也是足以致命的。
“嘶,我真的伤得那么重吗......”
听着安娜的话,楚辞心脏猛地一缩,才知道自己鲁莽地撞上的血爆有多大的威力。幸好自己的体质足够变态,否则怕是难逃一劫。
即便如此,他现在也处于无法动弹的的状态。
“真祖大人是知道自己能恢复吗?”
“呃......倒也没有,当时就是......看到吉布森好像要做些什么......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察觉到本能的危险了吧......”
面对安娜突如其来质问,楚辞显得有些猝不及防,眼神躲闪地回答。
“察觉到危险还冲上去......就不怕万一出事了吗!头颈和心脏是血族最大的要害,这一点真祖大人不知道的吗!”
楚辞含糊其辞的回答得到安娜相当生气的指责。
头颈和心脏是吸血鬼常识性的要害,即便是高等级的血族也不能例外。
吸血鬼的血是产生力量的来源,两处一个是供血枢纽,一个是身体的指挥枢纽。
这两个地方受到伤害后的恢复速度不仅比起其他地方更慢,而且若是受到的伤害超过最大限度,即便是“死不了”的吸血鬼,也很有可能会死亡。
传说就曾经有一个欧洲有名的吸血鬼猎人独自一人迎战侯爵级吸血鬼,并通过破坏对方心脏和头部的办法令吸血鬼无法复生,最后那个侯爵级别的吸血鬼被判定为死亡的例子。
因此安娜的指责和担心不无道理,楚辞根本无力反驳。
“啊哈......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嘛......”
“拜托真祖大人想多一点。”
“啊哈哈哈......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楚辞目光飘忽起来。
“就算没什么事,我希望真祖大人也不能这样以身犯险。”
“那什么,我承认我当时比较冲动,但是总不能放着吉布森对你动手吧,难道安娜你当时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楚辞突然间的“反客为主”反倒打了安娜一个措手不及。表情也不由得一滞。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安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真祖大人说得没错,如果血爆发生的时候,没有真祖大人给我挡住,我可能已经死了。”
“那就对了啊。”
“但是!真祖大人已经为我做得很多了,不仅给我和姐姐住处,还提供我真祖之血......”
安娜把脸转过去,但是声音里极力压制的哭腔听得出来她的情绪并不是那么稳定。
“真祖大人完全没有做到这一步的必要。麻烦明明是我们带来的,现在却害的真祖大人也跟着卷进来......”
虽然安娜一直表现得很开朗,但是实际上的情况恰恰相反。
在欧洲的时候,由于安娜体质的特殊性,战斗都是由布丽姬特完成。这已经让她觉得很自责。
到了楚辞家中之后,面对长期提供真祖之血的事情,楚辞几乎是无条件的就答应了。而她和布丽姬特为了逃亡已经深恶分行,楚辞虽然嘴上说着心疼卡里的钱,但是实际上不仅为她们置办生活用品,甚至原来的卡也没有回去。
现在更是为了她,挡住血爆,把自己炸成重伤。
此等恩德对于安娜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因而楚辞做得越多,安娜反倒觉得越亏欠什么。
“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没等安娜讲完,楚辞就露出相当费解的神色,大声地打断了她。
“且不说作为真祖,照顾自己的亲族天经地义这件事!单单说这个叫吉布森的家伙让我掏了那么大一笔的清洁费用,我都得找他好好地把账算一算。”
面对气势汹汹的楚辞,安娜先是一愣,而后展开了舒心的笑颜。
“说的也是......谢谢真祖大人救我。”
正在这时,周围突然摇晃起来,在石柱顶部的砂石也被纷纷震了下来,洒落到地面上。
“不用谢......话说回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吉布森和布丽姬特呢?我醒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楚辞本想撑着石柱站起来,但是身体并不允许他这么做。无奈之下,只能稍微拖行一小段距离,往安娜的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