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深宫·娜尼尔视角)
“唉,多丽真是的,不是在床上好好休息,非要跑出来。怎么没见她平时那么喜欢室外啊?”
走在夕阳照耀下的石板路上,我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乱七八糟的事。
“砰——!!!”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枪响,于是我立刻知道了多丽就在我前方不远处。
我懒得再沿着蜿蜒的石板路走下去,干脆直接拨开茂密的灌木丛跳了出去。因为穿的是短裤,难免被划出了两道口子,不过这点痛对我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估计今晚就能愈合吧。
我看向前方,那里是正在用换弹的坐在轮椅上的多丽。
她灵活地操控着冰进行装填,整个过程不到一秒,而她本身几乎没有什么动作。接着,她做出了开枪的姿势,枪口精确地瞄着她面前的靶子。
整个过程,多丽不知为何一直闭着眼睛。
“砰——!!!”
又是一发。声音震耳欲聋。
接下来,多丽又开始了装填,依然闭着眼睛,仿佛一台只是用来开枪的机器。
不过,刚刚她打出的那发子弹,完全没有命中。
“多丽……”
我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并慢慢走了过去。
“……阳子。”
多丽的声音有明显的鼻音,像是感冒了。但在我看到多丽转过来的脸庞上那两行清澈的眼泪时,就明白了那鼻音不是感冒造成的。
多丽将手枪随手扔在一边,慢慢睁开了眼睛。原本祖母绿般碧绿透彻的眼眸,现在染上了明显的红色。
“多丽!”
我连忙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多丽。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太过虚幻飘渺,太过脆弱,让我担心她会不会不知何时就离开这里了。
“……呵呵,怎么了……一副我得了绝症要死掉的样子。”
“多丽……你现在看上去就是这样。我很担心。”
“是吗……真是对不起呢……”
多丽将左手伸向我,于是我马上用双手握住。
她的手有些发红,还很凉。
虽然多丽的手脚一直都有些发冷,但这次格外夸张,几乎就像是刚开始解冻的河流里的水一样。
“多,多丽!快用暖和一下手啊!怎么都成这样了啊?”
我急急忙忙地绕到前面蹲下来,连同多丽的右手一起放在掌心哈气。
“阳子……”
“怎么了呀!?还不快点用给自己暖和一下?对,对了!我马上带多丽进屋!外面肯定很冷吧?”
“阳子……你和沃伦谈过了对吧?”
“欸?”
多丽为什么会知道——我本来想这么说,不过多丽提前回答道:
“总觉得,阳子会这么做。”
“这,这样啊……”
“那么,沃伦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想要成长,脱离姐姐的束缚’?”
“这,这个……”
总感觉这个说法不太对,但多丽说的意思好像又没错。
见我没反应,多丽苦笑着把手从我的掌心中抽了出来,擦了擦已经干了的眼泪。
“果然……吗。刚刚自己也真是笨,明明这么简单的事一时却没反应过来,还不停地逼问着沃伦,让他那么痛苦。”
“不,不是的……”
根本不是,绝对不是啊!多丽对自己太严格了,根本没必要这么难为自己啊!多丽也不是神,肯定会有想不到的事啊,这时候应该好好交流才对吧!?
我在内心拼命地否定着,但看到多丽眼睛中闪动的泪光,嗓子便像是坏掉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只能笨拙地说着“不是”。
“说实话,我早就想到沃伦会开始主动疏远我……这次只是不一起睡觉,以后肯定连亲额头、牵手、拥抱什么的也不做了吧……最后,沃伦会完全成为大人,继承家业,今后也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女生,结婚生子……与我这个不怎么可爱的姐姐之间的记忆……也会逐渐淡忘吧。”
“才不是……才不是这样!”
“怎么就不是了啊!!!”
多丽发出了平时不可能发出的怒吼声,用哭到发红的眼睛怒视着我,透明的指甲深深陷入轮椅的亚麻布扶手保护套里。
“多,多丽……不是这样的……”
我的声音近乎祈求,双手放在多丽的大腿上,跪在地上仰视着多丽发红的脸颊。
“……就是…这样的哦。……阳子…未来也肯定会回娜尼尔……父亲母亲大人会早一步离开我……就算是希尔和艾米莉,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也会离开……”
“多丽,求你不要再说了!根本没必要想到这种程度啊!我还在这里啊,哈代家的各位不都在吗!?”
“……好可怕……一想到大家都会离开我……我就忍不住发抖……”
多丽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全身剧烈的颤抖通过大腿传到了我这边。
怎么办才好!?
平时多丽一直是一副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慌张的样子,总是那么可靠,但现在却害怕成这样。
该怎么办才好!?
多丽头脑很好,也擅长知识间的联系和推理,但这也会导致她在一些不怎么起眼的问题上大动干戈,这次肯定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作为多丽的朋友,我——阳子·深宫·娜尼尔——该怎么办才好!?
多丽低下了头,眼中没有一丝平时的理智色彩,美丽的黑发倾泻下来,遮住了多丽蒙上了阴影的脸。
不行!不能让多丽再这样下去了!至少,我得强行把多丽从这种状态下拽出来!
“多丽!!”
“欸!?”
我身体前倾,将双手重重地拍向多丽的双颊,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多丽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我,而我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接着又连续拍了几下多丽的脸,发出的响声简直就像是扇耳光一样。
“等——”
“才不等!”
“痛!好痛啊阳子!!我漂亮的脸蛋要被扇肿了啊!!!”
“至少比刚才那不像话的样子要好得多!”
多丽这家伙,竟然这时候还在在意她的外貌……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让人明白多丽已经有从自己脑中的恐怖想象中走出来的迹象了。
我停下了手,像在安慰多丽一样抚摸着她的脸颊。
“好…好过分……”
“多丽擅自变成刚刚那个样子让我担心才更过分好吧!”
“……对不起。”
多丽向我低下了头,不过我才不想要多丽在这个时候道歉。多丽的脸色显而易见的糟糕,还因为夜晚寒冷的微风而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应该赶紧回屋才对!
“道什么歉啊?多丽能稳定下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道歉啦。走啦!回屋!”
“哇啊啊!!”
没经过多丽的同意直接把她抱了起来,然后使用在天空进行了几段连续的空间移动后直接回到了多丽的房间。
“欸!?阳子公主?多丽小姐?”
多丽的房间里,正在整理文件的艾米莉小姐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和在我怀里的多丽。
“这,这是怎么了?”
“等会儿再说,有没有暖和的东西?多丽在外面冻到了。”
“欸?啊,有手炉和脚炉。”
“能放到被子里吗?”
“嗯。”
我帮多丽换下了鞋袜和衣服,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再把艾米莉小姐递过来的两个小暖炉塞到多丽的手和脚旁。
“阳子……”
“知道了知道了,不客气啦!现在,多丽先睡会儿吧。”
“嗯……”
多丽微微笑了笑,投向我的视线十分温柔,和平时那个“冰山”判若两人。我感觉有点害羞[王1] ,不由得移开了视线;而等我压抑住内心杂乱不堪的情感再次看向多丽时,她已经静静地睡着了。
“唔啊,这家伙睡得有够快。”
“是啊……阳子公主,多丽小姐怎么了?我刚刚才回来所以完全不了解情况。”
“这个啊……嘛,其实也没什么事……只能怪多丽太能联想了吧。”
我略发无语地抱怨了两句,然后开始和艾米莉小姐讲起刚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