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花有点听不清Zucker的说教,她想伸手拍拍自己的耳朵,但是对方明显不给自己这个机会,加重了腰上的力道。
“诶疼疼疼疼!!”
褚花惨叫,Zucker右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揉着少女的头发,左腿抬高,用膝盖顶住褚花的腰部,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褚花身上。
褚花的双手被Zucker反剪到背后,脸贴在墙上,被墙灰蹭的灰头土脸。
“下次别喝酒了,积极配合治疗能让你多活几个月呢。”
“等等!断了断了断了!!”
“也别去和别人挑衅,会像这样被人教训。”
“你先松开我啊啊!疼疼疼!”
“不过没想到你的源石技艺能提高到如此程度,怎么,还跟我隐藏实力?”
“听人说话啊!”
褚花抗议Zucker不懂控制分寸,周围的环境被两人搞得一片狼藉,三桶颜料被踢翻在地,五颜六色的颜料在少女们的脚下绽放,Zucker的制服上被泼上了一片鲜艳的大红,而褚花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灰色的脚印,和鼻血。
“你居然踩在我的脸上!”
“你想用颜料泼我。”
“我又打不过你!”
听到褚花的辩解Zucker忍不住勾起了一个笑容。
“噗,那你怎么还敢和我打?”
她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她完全不是褚花说的那样不懂分寸,事实上,Zucker连自己的源石技艺都没舍得用上,生怕伤害了眼前的这位炸了毛的挚友。
只不过是经验与技巧上的差距,让两人有了泥云之别,战场上的残酷让Zucker认识到了生命的脆弱,也让褚花产生了如同蚍蜉撼树一般的无力感。
“真不敢相信……”
褚花揉着脸转过身来,她靠在墙上,怒气冲冲的盯着Zucker。
“你居然敢踩我的脸!”
“我避开了鼻梁和额骨。”
Zucker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最糟糕的结果是你可能会掉一颗牙齿。”
“你还笑!”
“噗,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玩。”Zucker微笑着摆了摆手,“认输还这么嘴硬。”
“我又没说我输了!”
褚花突然出手,抓住了Zucker的袖子,整个人跨前一步,企图想摔Zucker一个措手不及。
“以眼还眼!”
“才怪。”
Zucker很是冷静的回答,她整个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抬头呯的一声和褚花的额头撞在一起。
“哎呦!”
还没等褚花捂着头在一旁跳脚,Zucker就反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一记过肩摔把少女摔在了地上,作势抬脚就要踩下去。
“等等等!投降啦!!”
躺在地上的褚花连忙摆手,Zucker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脚踩了下去。
“别别——”
“鬼叫什么?”
Zucker开口说到,褚花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个小缝,映入眼前的是Zucker的长靴,她并没有踩在褚花身上,而是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脚印。
“不学乖……”
Zucker在一旁嘟囔道,把视线投向了眼前的大楼,里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安静的有些古怪。
“褚花。”
“我还是相信你们的。”
“……”
褚花揉着被摔疼的屁股站了起来,和Zucker一齐看向大楼。
“该结束——”
少女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走廊就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Zucker甚至下意识的想要做出御敌的架势,还没等她自己举起拳头,就反应了过来。
刚才……自己在警戒什么?
片刻的等待过后,从走廊的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孩子的身影,褐色的长发显得有些乱糟糟的,衣服多了许多划痕和破口,脸上也脏兮兮的仿佛被泼上了一层黑墨,少女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门前,她看见了守在门口的两人,双眼盯着Zucker看了好长时间,然后就低下了头,由始至终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是镜生。
她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再和两人对视。
Zucker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看着眼前的孩子,嘴唇微微张开,还未说话,就先一步注意到了少女身上的几处伤痕。
“你们打架了?!”
Zucker声音一下子紧张起来,“等等,那萁璘呢?”
“……”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Zucker猛地回头盯着一旁的褚花。
“你管这个叫没事?!”
褚花没有回答,但是她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对劲,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也没有看向Zucker。
出事了。
Zucker心中出现了一个相当不好的猜测。
“你……”
Zucker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吐不出第二个字,她转身冲向走廊,此时心如乱麻。
“闪开!”
她朝镜生吼到,镜生很老实的给Zucker让出道路,Zucker冲进医院,而褚花却留在了原地,她看着Zucker的身影逐渐消失,然后向镜生走了两步,镜生抬起头来,两人对视,褚花伸出了一只手,十分温柔的抚摸着少女的脸颊。
……
“果然你和我是同类啊……”
是陌生的声音。
冰冷的感觉贴近自己的脖子,冰冷的血液浸透了自己的肌肤。
恶魔从地狱之中伸出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脑海之中,那滚烫的火焰,焚寂了自己的骨髓。
自己的姐姐,也是这样死去的吧?
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煎熬,就想最开始那样,毫无征兆般的,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摧毁自己的生活,让一切都变的……
糟透了。
“活下去,镜生……”
做不到啊姐姐,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会保护你的。”
是啊姐姐,你永远站在我的面前,如同蜡烛一般燃烧。
“哪怕……用我的生命。”
可是姐姐……你已经为我背负了太多东西了,连同死亡一起背负的执念,太过于沉重。
“镜生。”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啊……
“镜生?”
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啊……
“镜生……”
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神明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没有作为的我呢?
“镜生!”
就这样让我走吧,就这样杀了我吧,如果这样可以解脱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它呢?
“理由……”
那个人说过,【没有价值的人没有资格面对这个世界】。
那么我有价值吗?
我还有在这个世界挣扎的资格吗?
……
是草原。
镜生眼前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雅西兰多,微风扫过自己脸颊,伸手去触碰残戈,手掌的中心传来炙热的感觉,灼伤了镜生的手掌,少女没有丝毫都动摇,与她一线之隔的,是由烈焰照亮夜空的火海。
昼夜同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火海与自己之间仿佛隔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烈焰的彼端——是自己的姐姐。
两位在相貌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就连呼吸声都保持着一致。
彼端的火焰越烧越大,却被牢牢的锁在镜生的面前,形成了一副由滔天烈焰组成的巨大落地窗,却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少女们彼此的对视与呼吸。
“姐……姐?”
镜生看着眼前的少女,对方点点头,火焰拥抱着双生的身体,自己姐姐的身体开始一点点碳化,从发梢变成点点的碎片,镜生无法挽留双生的消失,伸出手却只能碰到无形的屏障,少女与至亲之间的沟壑不单单是简单的墙壁,那是生与死的界限,是凋零的末路。
“镜生。”
双生突然开口说到,镜生的眼睛恢复了一点生机,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活下去。”
镜生则是摇摇头否定,她继续看着夜景之中的双生,像是着了魔一般的把手放在了那层无形的隔膜之上。
“不,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从小到大,这是你第一次不听我的话。”双生打趣到,“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啊。”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
“因为……我太弱小了,所以总是拖姐姐的后腿,因为我连自己的鞋子都找不到,才会害的姐姐伤痕累累,因为我总是做不出选择,所以才让姐姐一直都非常辛苦……因,因为,我一点用都没有……才会害的姐姐……才会害死姐姐!”
就像打开了开关一样,镜生的语言,连同泪水一同流露了出来,她无力的把手臂挂在离双生最近的边缘,试图抚摸到那近在咫尺的长发。
“因为我太软弱了,才会让姐姐这么辛苦……”
“那洗发水呢?你从小就容易搞错把我的洗发水用光。”
“对不起……”
“吃饭也是一样,你总是把不喜欢的蔬菜夹给我。”
“对不起……”
“每天早起呢?每次都是我去叫你。”
“对不起对不起……”
镜生哭的像个泪人,发丝哭花粘在了脸上,双手不断的去擦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语无伦次的说着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
“就连头发也搞丢了……”
双生苦笑着,也伸出自己的手试图去抚摸自己妹妹的头,两人的手掌都放在屏障之上,却无法感受到对方的余温。
“你长大了啊……”
双生说着,镜生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姐姐?”
“你长大了啊……镜生。”
“我……我还没有,我还差的太远……”
而双生则是摇了摇头,她很是无奈的后退了一步,身后的火焰就像蟒蛇一样缠了上来,镜生整个人在一瞬间当机了,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却什么都够不到。
“姐姐!!!”
“你不能和我走。”
“怎么这样!!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镜生徒劳的敲打着屏障,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拼命的呼喊着。
“呼吸,镜生,呼吸。”
双生就像往常一样叮嘱镜生。
“我不要!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双生溺爱的看着镜生,一时间两人的距离变的更加遥不可及,烈焰缠上了双生的头发和衣服,让她看起来就像是逐渐在光芒中消散的蔷薇。
逐渐枯萎……
“不要……不要再夺走我的姐姐了……”
镜生不知向谁哀求道,无神的低语着……
“以前的我,把你当成孩子,我的宝物,从来不让你接触世间的困难与艰苦,现在却发现保护不了你。”
“这个世界,不允许存在纯洁无暇的心。”
“所以,你要去试着接受绝望与黑暗,镜生。”
“我错在过度保护你了,镜生……因为你可是我的妹妹啊……”
双生缓缓的说道。
“所以,现在不要通过我,而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理解这个世界。”
“我……我做不到……姐姐,没有你我做不到……”
镜生抬起自己的头,与自己的姐姐对视。
“没有你我做不到……”
“你做的到的,镜生,活下去。”
“我……”
“你有责任去面对这个世界,我没有权利去决定什么……成为火焰去点燃它,成为光芒去照亮它,感受自己的生命与心脏的跳动,不要害怕。”
这次不要选择逃避。
——你有在这个世界挣扎的权利,那是他人永远无法剥夺的,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无论结局如何。
“活下去,镜生。”
双生看着自己的妹妹,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那无形的隔膜,仿佛点在自己妹妹的脑袋上。
“去抗争,为了你自己。”
……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镜生手里紧紧的抓住了那柄横在自己喉咙上的刀刃,伤口深入皮肉,血液渗入了自己的指甲和衣服里,让她真实的感到时间的流逝……还有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
黑色的源石覆盖住了自己的脸颊,包裹住了自己的脖子,像一双无形的手抚摸自己的脸。
“有人对我说,我有挣扎和选择的机会。”
镜生低语到,力气远远大过向自己施压的楚萁璘,轻松的就把水果刀夺了过来,她向后跳去,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了眼前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少女。
“我要……活下去!”
而被反将一军的楚萁璘则是饶有兴趣的倾听着对方血液滴在地板上的声音,源石包裹住伤口,血液发出炙热的能量,用鼻子轻嗅空气中残留的味道。
“有趣……这是,源石技艺吗?”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一丝月光,楚萁璘把自己的头发简单的扎成了一个方便行动的辫子。
“来啊。”少女说到,“但是无论是我死还是你死,我都已经赢了。”
“你在我醒来之前就做了手脚……”
镜生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体内源石的异样,她把视线投向了挂在床边的点滴,吐出一口鲜血。
“只不过是抑制你精神的药物而已,但是你强行挣脱了药物的控制,加速了你的病情。”
“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能从你口里听到这样具有威胁性的句子还真是稀奇,你到底是镜生还是双生?”
“我是她的妹妹。”镜生回答道,“我至少不能——这样死了。”
“你想证明什么?”
“证明我姐姐没有救下一个没有价值的人。”镜生咧嘴,“你要杀我,那我就要杀了你。”
“你死在我手里Zucker就会找回她的方向,”楚萁璘幽幽的看着对方,“而你杀了我Zucker也会有新的目标,那就是向成为【邪恶】的你复仇,不管怎么说我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她不会偏离目标,成为英雄。”
“你认为你是正义的?”
“只有自以为是的人才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楚萁璘呢喃,“你我只不过是烛火之下的残灰罢了。”
“……”
“我和你打个赌吧。”
楚萁璘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你觉得你还能活多长时间?这样尽全力的释放源石技艺,只不过短短的三分钟你就无药可医了,你会被源石撕成碎片。”
“少啰嗦。”
镜生握住了自己颤抖的胳膊,做出了一个进攻前的架势,楚萁璘并看不见,大气中弥漫着杀气,顿时两人变得剑拔弩张。
“三分钟内,如果我能预测并躲过你所有攻击,那我就赢了,三分钟内你能杀了我那你就赢了。”
“和下棋一样,很简单吧,输的代价是死。”楚萁璘说着,将手放到背后,触摸到了背后坚硬的桌子,一瞬间理解了自己的所处地和空间的构造。
“你准备好了吗?”
——鲜血和死神显然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