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职给褚花带来的喜悦超过了Zucker的预期。
眼前的少女一边泡澡一边哼起了小曲。
“……”
“怎么了萁璘?”
Zucker开口问道,她感觉到坐在角落里的楚萁璘比平常还要显得病怏怏的。
“只是发呆。”
楚萁璘回答,她在水温变凉之前退出了水池,梳理之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浴室。
“那个,萁璘?”
Zucker再次叫住了心不在焉的楚萁璘。
“嗯?”
“你没事吧?”
“……”
沉默了半许,楚萁璘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只是有点睡不着。”
少女坦白到,缓缓的关上了浴室的门。
Zucker脸上担心的表情逐渐变成了疑惑,她把目光从木门转到一旁的褚花身上。
却发现褚花正盯着楚萁璘离开的门口发呆,少女看着木门,泡在水里,望出了神。
……
天花板上,一只蜘蛛晃悠悠的荡在半空中,下面的楚萁璘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
没错……
只是睡不着……
因为睡眠本身就是折磨楚萁璘的煎熬。
——感受着冷水浸泡在皮肤里的感觉,冰块与疼痛将自己的五感麻痹,鲜血将水面染红,缺氧的感觉无数次将自己从梦境中带回现实。
楚萁璘讨厌水。
“双生”那个家伙因此嘲笑过自己,她成功了——楚萁璘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过安稳的睡眠了。
“要来局棋吗?”
旁边百般无聊的家伙叫了叫愣神的楚萁璘。
“什么?”
“要来局棋吗?”
黑箱倒在沙发上朝楚萁璘晃了晃胳膊,“这是你家的棋盘吧,挺旧的了。”
“有买过新的。”
楚萁璘说到,边说边在沙发的一角坐了下来,“前些日子被不小心摔碎了。”
“你们在浴室闹的挺欢的,搞的我浑身不自在——你和那个新人一直住在一起吗?”
“褚花她很照顾我。”
“你俩这么般配怎么没考虑要个孩子?”
“现在的世道让孩子出生就是一种罪过,我也没有让生命诞生在地狱的兴趣。”
“咳咳,我在开玩笑……”
黑箱看着楚萁璘一脸正经的回答就不禁头大。
对方把湿漉漉的发梢盘到耳背,扶着桌角坐了下来。
“你俩想生也生不了啊……”
“我知道。”
“*乌萨斯粗口*我身边真是一个开得起玩笑的都没有啊……”
黑箱捂着脸抱怨,楚萁璘则是摸到了桌上的棋盘,很熟练的把每个棋子都摆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你会喜欢褚花的,她很活跃。”
“这,你是怎么做到连棋子的颜色都不会摆错的?”
黑箱不确定眼前这个盲人是不是真的已经瞎了。
“练多了就知道了。”
“不不不,这个不是练习能解决的事情吧?”
“褚花喜欢黑色的棋子。”
“什么?”
“我家的新棋盘摔碎了红色的棋子,所以褚花留下了新棋盘的白棋,换掉了旧棋盘的白棋,摸起来就会和旧棋子不一样。”
“原来如此,你们这是多喜欢下棋啊……”
“要来点彩头吗?”
楚萁璘随口问道,过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啊,对不起,我以为还是和褚花玩呢。”
“行啊!”
让楚萁璘没想到的是黑箱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她。
这引起了楚萁璘的兴趣,让她嘴角微微上扬。
“你很自信。”
楚萁璘说道。
黑箱骄傲的鼻子都快翘上天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银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四周,红色的眼瞳中闪耀着点点星光。
“哈!我还从来没有输过。”
“没输过?”
“我的记忆力很好的。”
黑箱自夸到,“在泰拉大陆上,只要是我见过的棋谱,就不可能忘记。”
“了不起。”
楚萁璘称赞到,她把头微微低了下来,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
“你想赌点什么?”黑箱看着眼前的少女。
“随你,我个人可以把自己的灵魂放在赌桌上。”
楚萁璘相当自然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赌包烟什么的……”
黑箱听完楚萁璘的要求后挠了挠头,“你脑回路一直都这么奇怪吗?”
“很奇怪吗?”
楚萁璘反问。
黑箱在一旁理所当然的笑了一声,“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啊,楚萁璘。”
“什么?”楚萁璘则是感觉到黑箱的反应不太正常,“你认识我?”
“咳咳,怎么可能,这不是咱俩第一次见面吗?”
“……”
黑箱盯着楚萁璘就像在看某种珍稀动物。
“我能从直觉上感觉出来你不是一般的感染者,你在切城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角色把我们队长迷的死去活来的。”
“如果我赢了,那你就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你为何在此,是怎么来到的乌萨斯,又如何认识的Zucker。”
楚萁璘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还有,我对你这眼睛怎么瞎的可没有兴趣。”
黑箱莫名其妙的补上了一句,这让楚萁璘稍稍分心了一下。
她讨厌触及到自己的过去,仿佛伤口永远不会结疤,现在还会隐隐作痛。
“成交。”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
……
褚花和Zucker两人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Zucker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喂,小心别滑倒。”
“不会不会!”褚花开心的在原地张牙舞爪,一不留神踩到了昨晚喝剩下的易拉罐,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哎呀!”
——“哎呀!!!”
有人叫的比褚花还要凄惨。
两人纷纷竖起了兔子耳朵,小脑瓜往客厅的方向看去——是黑箱。
银发少女不美观的把自己脑袋钻到沙发垫里,两条白腿露在外面踢来踢去。
“这搞什么呢……”
褚花对黑箱这号人物的评价再次降低,而Zucker看到桌面上凌乱的棋盘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唉,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嗯?什么意思?”
“当年我也像这家伙一样自信的去找萁璘下棋……结果输的很惨……”
“*乌萨斯粗口*你这家伙不对劲!!”
一旁的黑箱抬起了藏在沙发里的脑袋,手指着泰然自若的楚萁璘,眼睛里好像还转着泪珠。
“喂,嘴巴放干净点。”
Zucker走了出来对着黑箱的脑袋来了一下。
“疼死了队长!”
黑箱抱着自己的头惨叫,褚花则是跑到楚萁璘旁边rua她的脸蛋。
Zucker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里,看着几个活宝。
见楚萁璘的气色也恢复了许多,Zucker也就把刚才看到的景象归结于楚萁璘对水的恐惧。
少女不再多想,和淡定的楚萁璘搭话。
“果然黑箱也赢不了你啊,我还对她抱有期待来着。”
“她很强,如果她的眼睛跟我一样瞎了的话,可能就赢我了。”
天花板上蜘蛛在爬到了众人附近的墙壁上之后便开始一动不动,像是在观察眼前发生的景象。
楚萁璘在褚花手底下也像似任人摆布的玩偶。
“什么?”
“我是说我就这一个爱好,”楚萁璘说着,“如果她像我一样单纯的对着棋盘研究整整三年,一定能赢我。”
“三年啊……”
Zucker不禁感叹,用手拍了拍桌子,在一旁各忙各的两人顿时都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
“你们是等候发令的猴子吗?”
“我是乌萨斯族哦……”
褚花小声回答Zucker,黑箱在一旁随声附和。
“我也是我也是!”
“你明明就不是吧!”
Zucker抬手又准备给黑箱的脑壳来一下,吓得黑箱伸手去挡。
“唉?那你是……”
褚花疑惑起来,好奇的把目光投向黑箱的一头银发。
楚萁璘也抬起头来,一声不语的看着黑箱。
这又让黑箱有点尴尬,她把目光投向Zucker。
Zucker点点头,表示让她放下心来。
黑箱无所谓的朝自家队长耸了耸肩,微微开口。
“我是萨卡兹哦,在卡兹戴尔土生土长的。”
“哦~我还是除了那个W以外第二次见到萨卡兹!”
褚花立刻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你见过W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Zucker的兴趣。
“她偶尔会路过贫民窟,还和萁璘说上过两句话。”
“和萁璘?”
“她还想和萁璘赌一次乌萨斯转盘。”
褚花老老实实的交代,黑箱和Zucker两人又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向了楚萁璘。
“我拒绝了。”
楚萁璘回答道。
“我不怎么喜欢她。”
之后她便意识到所有人都不满意她这个简短的答案。
少女不由的叹了口气。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毫不犹豫和陌生人赌命的女孩,我和她第一次见面,迎接我的是一把上满五颗子弹的左轮。”
“是那家伙的风格啊……”
Zucker一直在头疼塔露拉手底下的那几位问题儿童。
她虽然和霜星弑君者那几位交集不错,但W和碎骨更让她印象深刻。
爆破和枪械,血肉横飞的尸体与佣兵的战术,释放着与自己小队完全不同的基调。
而楚萁璘靠在沙发上也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夕阳落日之下,弹壳在桌面上跳舞。
其实她当时接受了赌约。
把自己的头放在了枪口之上,一旁的萨卡兹少女哈哈大笑,嘲笑着她是个求死心切的疯子。
对方没有开枪,就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询问就一走了之,这让楚萁璘心情复杂。
……
“话说回来,Zucker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通知我升职的吗?”
玩闹过后,褚花在桌子上摆上了零食和茶,自己则是开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发出呲的一声,Zucker下意识的用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楚萁璘。
不知为何,平时严厉的少女此时却没有出声阻止。
“她睡着啦……”
褚花小声提醒到,“最近她都没怎么睡,可能是你回来了让她安心了点。”
“……”
Zucker看着楚萁璘安静的靠在沙发上,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少女的睡颜,被褚花一下拍掉。
“别随便碰我家萁璘!你还有脸说我!”
Zucker咳咳两声缓解了尴尬,很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让一旁的黑箱表情微妙。
“你俩能不能谈正事?”
Zucker挎着个脸很不开心。
“其实今天过来主要就是来看萁璘的……”
“队长……”
“咳咳,其实今天过来确实是要交代一些东西,丫头,黑箱,是关于你们两个的。”
一看Zucker逐渐严肃起来,黑箱和褚花也就停止了耍宝。
除了褚花那双不老实的手放在了楚萁璘的大腿上,其他的一切正常。
褚花的晋升,以及任务的发布。
“首先就是莉莉娅——正式成为整合干员【褚花】,职位是辅助,负责环境勘察和后勤的物资保障。”
这是最为合适的安排。
褚花为数不多的实战经验不足以让她成为队伍中的刀刃。
但她天生对流体环境的敏感和优秀的源石技艺却能够左右战场的格局。
——【追流】可以加速物资的运输确保补给。
对大气中水分的感知能让她先一步知道气候的变化。
褚花也可以通过感知水中的组成元素,来确保水分中没有有害物质,以此保证队伍饮食和用水的安全性。
甚至可以反过来运用,污染对方的水源——虽然Zucker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么干。
“即日起编入我的小队,参加任务。”
“这么说就是以后你罩我喽,行不行啊你。”
褚花在一旁打趣到,Zucker挑了挑眉毛。
“哼,你就尽情期待一下你的小组生活吧。”
黑箱悄悄凑到褚花的耳边。
“没事,她吓唬你呢,队长对我们可好了。”
Zucker就当没看见。
“第二件事,关于你的第一次任务,上层的意思是让你跟着我,也就是去雅西兰多回收【黑剑】。”
“你上次出差不就是为了这事吗?怎么还没有搞定?”
褚花问道。
Zucker挠了挠头。
“啊……那是因为那个东西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那把剑与感染者的共鸣过于强烈,导致运输困难,”
Zucker皱了皱眉,像是聊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直接触碰【黑剑】的感染者会死,但是两者又不像是火与纸那么简单的关系,在本质上,【黑剑】强化了源石与宿主之间的关系,目的是获得更强大的源石技艺。”
“但问题是没有人能受得了那种强化,黑剑对于感染者来说是致命的……”
黑箱接茬,她拍了拍褚花的肩膀,“所以要拜托你了新人,用你的源石技艺封存这把麻烦的东西,然后再运输。”
“我反对这事。”
“啊?”
褚花看着突然和黑箱唱反调的Zucker。
“那把剑不是用纸包起来就能运走的东西,没有人可以证明用源石技艺运输就能保证当事人的安全,如果【黑剑】顺着源石技艺反噬宿主的话……”
“没有那么玄乎,说到底新人她的源石技艺就是控制自然中的水,源石怎么可能通过水来反噬呢?”
“可是……”
“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不是吗?”黑箱打断Zucker想说的话,“想要得到结果,【冒险】就是必要的。”
“……”
看着纠结的Zucker,褚花倒是没心没肺的吹完了一整罐啤酒。
“噗哈~爽了!所以说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塔露拉说那可能是天灾的产物。”
黑箱回答道。
“天灾?”
“万变的灾神留下来的祸种,和天灾过后留下来的源石——本质上是一种东西,所以才会和矿石病有这么强的共鸣。”
“这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黑箱咬着手指低语,褚花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黑箱?”
“嗯?”
黑箱看着坐在一旁的Zucker。
“怎么了老大?”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的,这次回收任务……”
Zucker很严肃的盯着黑箱的眼睛,银发少女脸上没心没肺的表情逐渐凝固了起来。
“等等……”
“你没有参加的名额。”
“哈?”
“你被停职了。”
“……”
静悄悄的房间好像只剩下了楚萁璘轻微的呼吸声。
在地板上爬行的那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灵活的绕过了几人的视线。
它落在了一旁的垃圾堆里消失不见,而黑箱的表情则像是刚刚把那蜘蛛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