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流血的声音?
就像是用利刃轻易的割破了皮肤,简单的在动脉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鲜红的液体顺着浴缸的纹理流向地板,蜿蜒曲折,如同蛛网一般繁乱复杂。
赤色的液体和污渍融合在了一起,纠缠,渗透,流淌过的地方都留下了难以清洗的痕迹。
侧耳倾听,是那细小的流淌声,皮肤的撕裂声,灵魂的屏息,刀刃上有红色的水珠在跳舞。
“嘀嗒。”
“嘀嗒。”
“嘀嗒。”
……
“楚萁璘你家的水管什么毛病?”
黑箱用扳手敲的水管哐哐直响。
“不清楚。”
坐在轮椅上的楚萁璘低头回答。
“一直有水滴漏到地板上……”
“……”
楚萁璘也并不是有话必答,很多时候都是黑箱一个人在一旁自言自语。
“我又不是你家保姆。”
自从Zucker他们离开之后,黑箱就一直在帮忙照顾楚萁璘。
因为她发现楚萁璘属于那种别人扔下不管就会饿死自己的那种人。
有人在屋外争吵了起来,谩骂声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群架,棍棒声,惨叫声,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中午吃啥?”
偶尔黑箱也会像现在这样回暖一下屋里的气氛。
现在是深冬的12月,切城的生存环境在Zucker小队离开之后就急转直下,巧合的让人不悦。
纷争,争吵,贫民窟物资的短缺,近期的食物很多都是黑箱从队里申请拿到的补助。
贫民窟在近期爆发了不少的混乱,没有死人完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这阵势是要打仗了啊。”
黑箱猜测到。
看情形也只能说明自己的猜想一点不差。
塔露拉一手集中了资源和兵力,切尔诺伯格逐渐成为了一个行走的战斗堡垒。
浓厚的火药味充满了空气。
“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看看你的源石病吗?”
作为医生的黑箱也不想看着楚萁璘这样自生自灭,查看周围形势之余也不忘关心患者的身体。
“……”
“嗯~有啥想要的没?”
“……”
“唉。”
黑箱一边叹气一边拿着扳手走了出来,叉着腰看着傻掉的楚萁璘。
“你好你好?请给我点反应,尸体小姐?”
“没什么,”楚萁璘呢喃:“想要的……”
她抚摸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马克杯。
连咖啡都没有了。
“我说,关于Zucker他们……”
楚萁璘的头动了动,表示自己在听。
“一提到队长你就来劲了。”
黑箱啧了一声,楚萁璘没有对这句评价做出任何表态。
“离祭典还有多长时间?”
这次轮到楚萁璘提问了。
“三天。”
听到黑箱的答复,楚萁璘失望的低下了头。
想要Zucker等人想要在祭典前回家逐渐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
“关于队长他们的任务,我有一个猜想。”
黑箱不经意的换了一个话题。
“关于什么的?”
“战争。”黑箱边说边走到了窗户边上,窥望着外面的天空。
而外面的的天空是令人窒息的灰色。
隐藏到阴影中的建筑,不动的流云,世界好像死掉了一般。
“传闻最近兴起一个新组织。”
“罗德岛。”
“他们好像在无条件接纳有能力的人才,感染者,萨科塔,甚至还有萨卡兹,塔露拉很警戒他们,所以才会把资源完全集中到核心城,却没有召回远征任务Zucker的小队。”
——“你不觉得奇怪吗?”
黑箱向楚萁璘问道。
“时间点……太巧合了。”
楚萁璘跟得上黑箱的思路。
“对。”黑箱点了点头:“就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Zucker离开之后贫民窟就开始了骚乱,人员和物资的分配也出现了变动。”
“有人故意在这个时间点支开了Zucker。”
“就是想要把切尔诺伯格这块坚硬的积木给撬开一角一样。”
黑箱打了个比喻,转过身来靠着窗户和楚萁璘对话。
“我这几天做了一些调查,贫民窟物资短缺,是因为有人故意降低贫民地区的资源占比。”
通过高压的环境,制造混乱……
楚萁璘习惯性把发梢盘到耳朵后面,继续听着黑箱讲话。
“有内鬼。”
“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架空城市边缘环境,迫使贫民窟人员倒戈……”
楚萁璘回答。
“我觉得方向是对的,但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什么?”
“没有好处啊,”黑箱摊手,“先不说贫民区是切城占比最小的地区,只要塔露拉手握大权,别说贫民窟,就算全切城的杂鱼倒戈相向,战力加起来,也撼动不了她的位置。”
“那,是为了入侵到切城内部吗?”
楚萁璘提出了第二个假想,“贫民窟是切尔诺伯格最边缘的地区,如果迫使塔露拉放弃了对贫民区的监管,那么城外的人就有机会通过登陆贫民窟潜入到切城内部。”
“但是想要在切尔诺伯格行驶的过程中悄悄的潜入,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黑箱陷入了沉思,紧皱的眉头又渐渐舒展开来。
“不……”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楚萁璘。
“如果是反过来呢?”
看到楚萁璘没有搭话,黑箱便跑到了楚萁璘的身边,蹲下身来跟她解释。
“如果他架空贫民窟不是为了登陆切城,而是为了离开呢?”
“现在正是开战前夕……因为不想卷入整合运动和其他势力的对峙,所以选择在此之前离开切城这个是非之地。”
楚萁璘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倒戈贫民窟是为了扰乱塔露拉的视线,拆开切尔诺伯格的一角,是为了给自己争取脱逃的时间。”
“【这个人】对贫民的环境了如指掌,甚至有能力影响核心城资源的调配,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还没有从核心城一走了之”
黑箱的表情逐渐阴沉了起来。
“【整合】之中出现的内鬼,也许级别不低也说不定。”
“对于【这个人】具体是谁,你有头绪吗?”
“嗯……心里有个大概的人选,但是我挺不希望是他们的。”
“他们?”楚萁璘注意到她的用词,“那有办法把这些人揪出来吗?”
“在这里不行。”
黑箱回答道,“这里只有你,我和阿空三个人,你是个瞎子,我是个医生,阿空是个笨蛋。”
“如果他是想走,为何不放他走?”
楚萁璘平静的说到,满脸写着无所谓。
“没有损失。”
“我有一种直觉。”
她向楚萁璘解释到。
“如果他一手制造了贫民窟的混乱,那他就是个危险的家伙,我不能就这样放他走,难不成是罗德岛的人?或者说是更糟糕的组织……”
“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解释。”
楚萁璘打断了黑箱的猜想然后说到。
“你有没有想过……”
“咚咚。”
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在贫民窟难得有人这么礼貌,但黑箱还是提起了戒心,她慢步走到了门口附近,握紧了拳头。
开门的一瞬间,黑箱抬起了手臂,直到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之后才松了口气,慢慢把拳头放了下去。
是阿空,少年穿着标准的整合小队制服,不知怎么弄的自己灰头土脸的。
他手里拿着一篮子水果,还有一根短小的黑色法杖。
“大姐。”
他朝黑箱打着招呼,黑箱则是起身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示意他走进屋来。
阿空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朝着楚萁璘的方向瞄了一眼。
“别看着人家傻乐,有什么事吗?”
“我才没有傻乐。”
阿空为自己辩解到,随即就把法杖递给了黑箱。
“我的法杖?”
漆黑的法杖在黑箱接手的一瞬间便变成了修长凌厉的形状,比在阿空手里要长出整整两倍,高过少女的头顶。
“今天在训练基地找到的,就想着顺路送过来。”
“顺路?”
黑箱瞟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水果。
“苹果也是顺路的?”
“那,那我走了……”
阿空不想做任何解释,慌慌张张的就要离开,黑箱一手不灭之握逮住了他。
“这么着急干嘛啊?”
这货一脸坏笑。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才我们还在议论你呢!”
黑箱满嘴跑火车。
楚萁璘对这两个二货的闹剧不感兴趣,转动着轮椅往卧室走去。
“我……我真是顺路,我还有任务呢。”
阿空一个劲的想往外逃跑,黑箱率先跳过去把门一挡,少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听说你最近在跟着原来的队伍运输物资,你那个傻大个团长在搞什么名堂啊?”
“我……我不知道啊,他们知道我跟你们玩的熟,除了运东西,别的情报都不告诉我的……”
阿空老老实实的交代。
“那现在他们人在哪呢,我得去和他们聊聊。”
“啊?大姐,你这是干啥?”
阿空被黑箱搞得一头雾水。
“我怀疑他们在玩火。”
黑箱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手里细长的法杖,则完全是一副战意满满的神态。
“你怀疑是运输队在分裂整合运动?”
还未走远的楚萁璘则是直接把问题挑明了说到,阿空站在一边不解的看着两人。
“只是猜测。”
黑箱动了动肩膀。
“那这个猜测多半是错的。”
楚萁璘头也不回的说到。
“物资断流,维持秩序的人员紧缺,在此同时让Zucker等人无法归舰,这样做的目的性太强了,幕后黑手不会这么简单的把线索摆在台面上。”
“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踩。”
“大姐?”
阿空也反应过来黑箱想要干什么事情,不过他没有阻止,而是一副要跟着一起去的架势。
“等等,阿空,你不能去,如果和楚萁璘说的一样,我猜错了的话,会恶化你和队伍的关系!”
黑箱朝他摆了摆手。
“……”
听到这里急于出门的阿空也停了下来,呆头呆脑的看着黑箱。
“我一个人去就好啦,没事,又不是去打架。”
黑摸了摸阿空的脑袋
“我去去就来。”
……
……
发觉事态不对的契机也许只是一瞬间,而黑箱这个人往往都能抓到一些平时被人忽略的,转瞬即逝的机会。
“你们在干嘛?”
徒步赶到七号仓库的黑箱,率先看见的是一帮散坐在集装箱上抽烟的佣兵团体。
他们没有穿戴整合的面具和服装,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防弹制服,上面挂满了各种弹夹,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们就是阿空所属的佣兵小队,一帮武力至上的乌萨斯本地人,因为经常和Zucker找茬干架,得以结识。
“呦,这不是Zucker队的黑箱嘛?”
他们也都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黑箱,友好的向她挥了挥手。
黑箱的脸上可没有多少笑意,可能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少女熊熊燃烧的怒气,依旧在一旁吞云吐雾,悠闲的扯着荤段子。
“你们囤这么多物资是要干什么?”
众人依旧没有听到黑箱的质问,粗犷的笑声盖过少女的声音。
“喂!!!”
片刻之间,黑箱用手中的法杖猛地戳了一下脚下的水泥地板,巨大的爆鸣声过后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集装箱下的少女。
“这么大火气啊?”
领头的是一位壮硕的北极熊——兽人汉子,他拍了怕屁股底下的铁皮。
“你刚才说什么?”
“你们囤这么多的货……”
黑箱轻轻挑眉。
“是准备干什么?”
“不是囤不是囤!”
北极熊笑着摆了摆爪,“马上就准备运走了!去1号仓,不是塔露拉说的嘛,集中武力和精神。”
“哦~走几号线?”
“26号线啊……”
“哦?26号线啊……”
黑箱耸了耸肩,细长的法杖在手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26号线今天可不走1仓……”
领头的北极熊嗤笑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因为要防止暴民抢夺所以物资的运输路线每天都在变……”
还没有等他说完黑箱就不耐烦的抬手打断了他。
“一共二百四十五种组合,每天三次变化,每两个星期打乱一次……每个组合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蠢货。”
“啊?”
听闻,北极熊掐灭了手中的烟蒂,开始正视眼底下的少女。
“今天1仓改走29路了*乌萨斯粗口*,”黑箱用法杖的尖端犀利的指向他毛茸茸的脑袋。
“艾洛克,我知道你在撒谎。”
“轰隆——”
艾洛克顺着黑箱的视线顺势滑下集装箱,他的数名同伴也跟着自己的老大跳了下来,他们一改刚才懒散的神态,一个个阴沉至极。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呢,小姑娘。”
巨熊缓缓的走到黑箱的面前,黑箱的身高与他差了整整两个头,少女淡定的仰望着眼前遮住阳光的大家伙,没有丝毫的动摇。
“你们拿阿空当枪使,私吞运往贫民区的生活物资,你们在搞什么?”
黑箱气势汹汹的问道,“还有,我从来不出错。”
话刚说完,黑箱就想起来自己不久之前和某人下棋狠狠的栽了跟头,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也,也不是从来……偶尔?”
北极熊也不在意她到底在解释些什么,他想用力推开眼前的豆芽菜,最好让她摔个跟头,展现一下最常见物理威胁。
可惜黑箱不喜欢给他机会。
“【sword】。”
少女沉声咏唱,手中的法杖瞬间变化成了一把漆黑修长的长剑。
这要远远长于壮汉的攻击距离,黑箱很轻松的把长剑指向了他的喉咙。
北极熊被迫把自己的熊爪停在了离黑箱仅差一寸的半空中。
他整个人身体僵硬,冷汗顺着脸颊流淌,咽喉处感受着剑刃的冰冷。
气氛瞬间变的剑拔弩张起来,壮汉身后的数人大叫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手刃一条生命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太多,手法也出奇的一致。
灰色的天空中飘来数朵雪花。
落在漆黑的剑刃上被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