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国,华瑞亚特的首都,亚特城北区,一间民居的门口,一名老妇人正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人,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一双脏污的脚上满是伤口,他的头被斗篷盖住,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死是活。
老妇人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扛起,带回了屋。
……
华霎看着手中的热汤,正想在面无表情地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以至于他的脸看着十分扭曲。这个时候,他应该怎么回应对方的好意……
“谢、谢谢……?”他犹豫着念出两个字,有些惴惴不安地等候对方的审判。
耳边,是老人阔达的笑,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摸在了他的头上:“不用勉强,我并非是为了你的道谢才救你的。”
华霎沉默,他是亡灵导师的学徒。从小到大,他的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的,他没有多少与人交流的经验,一直以来,他也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他随时都会死去——直到动手刺杀那个大陆第一亡灵导师的哈诺顿起,他的心才有那么一刻的安宁。
如果注定要死,他想要自己选择死法,而不是在满心后悔与遗憾中,就这样死亡。
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的人生,可也当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他的生活本不该如此……
三百年前,伟大占星术士在临终前做出的一系列预言,其中一条,便是在三百年后的未来,诸国最强的家族中会诞生出一位改变世界的英雄!
当三百年间所有预言都得以印证后,人们的关注落到了那条三百年后的关键预言上——几乎所有人都肯定,三百年后的今天,第一强国华瑞亚特的第一家族,华瑞亚特皇族,华瑞亚特皇帝瑟隆·华瑞亚特的第一个孩子!
希夏·华瑞亚特,作为华瑞亚特家族的子孙,他的出生就颇为传奇,在他出生就异象连连,亡灵导师哈诺顿曾发出预告,会来夺走这个孩子为他所用。
可是他在孩子出生后,他就被那孩子所感动,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决定从此隐世。
这一事件也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改编成戏剧在各地上演。
人们不知道的是,哈诺顿并没有受到什么感化,他被骗了!皇族偷偷掉包了他们的小皇子,让一名无辜的婴儿代替了他们的皇子殿下。
而华霎,正是那个无辜的婴儿。
他被他母亲舍弃了,可能他的母亲就是为了几枚金币就将他出卖了,至少哈诺顿最终是如此嘲笑的他,他成为了皇族的牺牲品,代替了皇子,被亡导师盗走,成为一个生死全部掌握在亡灵法师的傀儡。
而那个皇子,依旧过着他安稳的生活,集人们的期望于一身,备受保护,过着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生活,他恨,他不甘心!不管是平民还是皇族,都应该公平对待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投机取巧地将灾祸转交给他人!
如今华霎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死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当今华瑞亚特的皇子,希夏·华瑞亚特!
一个月后是希夏的成年仪式,也是那位皇子成为皇太子的日子。华霎想要在这样特殊的一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希夏,夺走希望,让所有华瑞亚特人民陷入绝望!
然而,他出师不利,才离开亡灵法师的地盘就面临了一场大危机!他身上没有一分钱,从那度过了真正十四年的家中出来,他甚至还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金钱是什么,他从小就不曾为此担心过,结果一路饿了两天,好不容易到了亚特城,他却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饿死街头的时候,一位人类的老人忽然出现,将他救了下来。
华霎看着手中的碗,里面的浓汤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可是他没有动筷,他不想欠华瑞亚特人的人情是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面前的工具来吃东西……
想了许久,华霎放下碗筷,想要和老妇人说些什么。回头就见老人手中拿着筷子的手动了动,脸上有着不符合老年人的爽朗与……有些不怀好意的……坏笑?
咦?看错了吧?华霎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只见这位老人手指动了动,筷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抬头看向华霎,问:“看明白了吗?会用吗?”
华霎一呆,下意识抓起筷子,像模像样地动了动筷子,可惜,一只筷子掉在了地上。
华霎顿时恼火,一甩手中的筷子,瞪向老者就想开口,脑门上却被重重地敲了一记,老妇人教训小孩一般教训道:“年轻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再来!”
“我……”华霎试图分辩些什么,又被筷子重重地敲在了头上,疼得他捂住脑袋,生气地大叫:“别打我!再打我,我就不客气了!”
“小小的年纪,还知道威胁人了?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如何管教你的?”老妇人哪里听,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去,华霎生气了,一把抓住老妇人的手,怒吼起来:“我没有父母!我被舍弃了!根本就没有人要我!我不过……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老妇人怔怔地抬头,看着因为生气而站起身来的少年,少年斗篷上的帽子滑落,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庞,然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头——乌黑的头发!
黑色,在各大国家之间,就是邪恶黑暗的象征,世界没有如此深黑头发的人类存在,最深的发色,也不过是棕黑色。谁会见如此玄黑的头发?这简直……就是邪魔!
华霎注意到老妇人脸上的表情,才注意到斗篷的落下,他的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对面前的老妇人立刻生出了杀机。
暗藏的魔镰就要取出,老妇人的神色却从最初的震惊转而平静了下来,这位老人的脸上,流露出了悲哀的表情,开口一句话,就直接打消了华霎心中的杀机,只听她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不知道为什么,华霎感觉委屈,从他懂事开始,就被哈诺顿杀死不知多少次,身上不知道被施加过多少禁忌法术。他游走在生死,没有人关心他,在乎他。随着他一点点长大,他渐渐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多余的人。
没有人会关心他,因为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罢了。
眼泪在眼眶转了一圈,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很小时起,他就不再哭泣,因为哭泣只会让他受到更加严厉的责罚。
可是现在,他只想哭泣,他保证,只有这一次,让他被心中的泪水释放,他将不再哭泣。
老妇人抱住了这个委屈的孩子,她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个雪夜:“我可怜的孙子……我那个可怜的女儿不知和谁生下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现在也该有你这么大岁数了吧……?”
华霎没有回应老人的话,他真想自己就是这位老人的那个外孙!
一周后,亚特城的北城区附近的大多数居民都知道了一个消息,亚特城最火爆的梅里亚奶奶,找回了她失散多年的外孙。
那可怜的孩子,似乎是被人贩子拐去了穷乡僻壤,受尽了折磨后才被人救了出来,或许是生活的环境,导致这个孩子性格内向又不爱说话。
而每次人们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总是低着头,将他整张脸都遮挡在了头发下,仿佛害怕被人责骂一般。让人光是看着这孩子怯弱的模样,就不禁对他的遭遇心生同情。
但好在这孩子爱读书,每次看到书籍的时候,这孩子那小半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会流露出一丝与他年纪相符的表情来。
梅里亚的饭馆中,人们总能轻易找到,梅里亚奶奶的外孙欧亚在屋子角落读书的身影,这让大家也找到了与这孩子交流的办法。
渐渐地,人们发现了这个孩子很喜欢看书,每次来的时候,也开始时不时地给这孩子带上一两本好看的英雄传记,看看这孩子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来。
华霎最近有些心烦,他发现,在这个城市中,有很多人喜欢梅里亚奶奶,而他好像变相地受到了梅里亚奶奶的余荫,被这些人盯上了!
这些人总是会拿着书在他面前晃悠,讲述书上的英雄故事,本来他并不喜欢这些故事,只觉得这就像童话似的可笑。但不得不说,这些故事中的内容的确很吸引人,每次来的人总是会卖关子,说到精彩的地方就不说了,让他很想知道那些英雄后来怎么样了。
而那些讨厌的人类,一定喜欢带着书来,刻意说一半说弄他一番,才将书籍交给他,这让他着实有些无奈,他这个杀死了大陆第一亡灵导师的亡灵法师居然被普通人类抓住了弱点,真是太耻辱了!不过好在这些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扯了扯自己头上的头发,这已经被梅里亚奶奶用一些植物染成了红色,一般没有什么毒性,可以坚持好些天,对此华霎也不至于被当成什么邪魔被杀死。
而这一周的时间里,在梅里亚奶奶的严格训练下,华霎掌握了许多常识性的东西,学会了使用碗筷与刀叉,他相信在这个人类城市中,没有人会猜得到他是个亡灵法师。
华霎打算就这样平静地等到希夏皇子成年仪式来临为止。
不过愿望很美好,麻烦却不会因此停止。这天,梅里亚奶奶接到了一份来自守城士兵的书信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留下华霎一人看馆。
华霎为人聪明,在得知梅里亚奶奶开了一家饭馆后,也学了些简单手艺,平日空闲时会帮忙打点。
唯一可惜的是,并没有谁敢做第一个尝试他手艺的人,只有是华霎一个人时,绝对不会有人愿意到此吃饭。但今天好像是个例外,一名穿着魔法袍的少女正一脸煞气地出现在饭馆之中,在少女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男女,其中一名青年男子穿着银白的特制铠甲,肩上的十字更是闪闪发光,这分明是一名圣神教廷的神圣骑士。
而为首的魔法师少女身上的浅蓝色魔法袍与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浅蓝刻画六芒星的戒指证实着她六级魔法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