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庭院之中,希夏……不,现在或许应该称呼那美丽的少女为希娅,这是她的母亲对她私下的称呼,也是本该成为她正式皇族名讳的名字,可惜她却为了皇族不能用这个名字,但她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希娅。
庭院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那样年轻与美丽的容颜却不得不以遮掩,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将自己弄成一个丑八怪,这样花季年华的少女同样不乐意,她不由嘟起嘴来,却见身后有人,惊喜地回过身来,开心地叫了一声:“凯德!你终于来了!”
凯德微笑:“等很久了吗?”
希娅扑进凯德怀里,脑袋摇了摇,羞涩道:“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来就行了……”
凯德摸着希娅的脑袋,笑道:“真是个小丫头,我好担心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希娅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要一直跟在你身边,帮助你!不管……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她说着脸已红成大苹果,眼睑也垂着不敢抬头去看凯德的反应,她心中忐忑,害怕看到对方诧异的目光,也害怕被直接拒绝了。
但是,凯德还是和往常一样轻声笑了笑:“我很高兴你愿意这么想,我正好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希娅一双水波般的大眼抬起,迷离地看向他:“你说。”
凯德道:“希娅,你听说过三百年前的那个绝对预言吧?”
希娅一愣,点点头。
凯德又道:“那你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吧?”
希娅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眼角微微地颤抖,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凯德看着她的模样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希娅,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希娅咬着牙,那双眸子充满爱慕,衡量许久,她才老实道:“相信……!如果不相信,我怎么可能遇见我最爱的你?”
凯德笑了,只是面对公主的话,他的笑是那样奇怪:“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也相信,所以我知道无论我怎样去做,也不能让事情继续下去。”
希娅莫名感到害怕,对方那样的笑她不喜欢,她下意识推开对方向后退去,耳边是一声低呼:“住手!”
可惜不管是那个声音还是希娅的行动,都迟了一步,凯德已经与希娅贴近,细长的骑士剑穿过她的心脏。
希娅感觉好痛,她分不清穿胸的疼,是剑刺穿的,还是情刺穿的,她向后摔去,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扶住,揽入了怀,不知道为什么,那冰冷的怀抱却让她有一丝温暖,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可惜只能看到对方的半张侧脸,他的大部分脸被挡在了黑色斗篷下。
这个人一把抱住她,看着插在公主胸口的剑,不知如何是好。
希娅笑了,她被心爱的人害了,却有一个陌生人在帮助她,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却觉得对方让她感到比呆在凯德身边更加安心。可惜她已经没救了,就在骑士的剑穿过了她的心脏时,她清楚的感觉到了暗黑气息在破坏着她的一切生机,侵蚀她的躯体,就算是顶级的魔导师也别想从死神手中把她抢回来了。
就这样死,她真不甘心,看着怀抱着自己的人,她挣扎地想要询问些什么,却见对方一咬牙,伸手一把将插在她胸口的剑拔了出来。
希娅只觉得这瞬间是那样疼,疼得她的灵魂都仿佛战栗了,她的血碰洒而出,却被对方的手按住了伤口,直到一股圣神力量堵住她的伤口为止,希娅都在吃惊着。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是谁?”
对方的声音有些嘶哑又有些熟悉:“别说话!你想死吗!”
希娅苦笑:“或不了,还不如快些死。”
对方不悦:“你怎么知道自己活不了?”
希娅道:“生机已断,就算你用牧师的力量为我续命,我也只能多活那一刻。”
对方仿佛也早已知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道:“那你……有什么遗愿吗?”
希娅心中难受,一种不甘与心痛在她心中弥漫,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她并不坚强,过往的一切走马灯般在她脑海回放着,她忽然感觉自己以前那样幸福,她有一丝愧疚,对关心自己的人们的愧疚与没有她之后的害怕,她脑海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地说了出来:“活着……我想活着……希夏想活着……让……让希夏活下来!让华瑞亚特未来和预言的英雄……活下来!”
声音戛然而止,那双美丽的眸子已彻底失去了昔日的光辉……
华霎怔怔地看着,看着这有着与他一模一样,轮廓却相对柔和的少女在他的面前死去,却意外地没有丝毫的怨气,她最后的表情那样害怕,但那却不像是在害怕死亡,她在害怕别的什么,但那好像和她自身无关似的,不然她为什么没有执念残余?
哪怕只有一点,华霎就可以将她的脱离的灵魂炼成亡灵生物,可是没有,人最根本的执念,欲望,仇恨在这个女孩的身上都没有出现,她就这样死了,一袭白裙,好像一朵盛开的白牡丹,她是洁白的,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后。
华霎伸手抚在她的双眼,可那双妙目不肯闭上,张了张嘴,华霎苦涩地开口保证:“会的,我会让希夏活下来。”
这只有短暂的十五年华的少女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实现她的遗愿,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却让她既亲切又熟悉,仅是这样的承诺就足够了。
凯德一击得手后,就没有再行动,他知道那不需要,希娅已经死定了,无论是谁也绝对救不了她。
他只是奇怪忽然出现的少年,这个少年的装束让他一看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亡灵法师,这号不讨喜的人物也只喜欢晚上到处闲逛了,只是刚才少年施展的牧师治愈让他意外,他还怀疑那是什么魔法,却完全没能想到那会是一个牧师的治愈术。
他在一旁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感到可笑极了,希娅死了就等于希夏死了,这个少年显然还不知道这个秘密,不然他也绝对不敢做出如此保证来。
等希娅气息已散,凯德歉意地看向了华霎,无不同情地说道:“抱歉,她没有能力做你的亡灵,她从未感受到过黑暗。”
“我已看出来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允许我带走尸骨吗?”华霎客气地问着,手下已经抱起了华瑞亚特的公主。
凯德有些恼火:“我还没有回答你,为什么你就动手了?”
华霎笑:“因为我问的是她,不需要争得你的许可。”
凯德冷笑:“但是你却不能不留下她的尸体。”
华霎问:“为什么?”
凯德道:“我不允许。”
“害怕我利用这具尸体让希夏活着吗?”不需要对方的解释,华霎清楚得很。
凯德暗惊,强自笑道:“你在说什么?这和希夏有什么关系?”
华霎笑,看着怀中的女人问:“这不就是希夏吗?这张脸我认得。”
凯德道:“可惜她不是,你应该看得出,她是女人。”
华霎不以为然地笑了:“我也才发现,原来希夏是个女人,早知道她是女人的话,我就不会来了。”
凯德气急败坏:“你……”
华霎打断他的话:“别啰嗦了,她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趁着我还没改变注意之前你收回你的话。要不,你保持观点让我立刻杀了你,将你炼成亡灵生物。”
说着,他的目光直勾勾望过去,看不见脸的斗篷下,那双眼似有股怒火,或许这就是怒火,被亡灵魔导师养大的少年已不开心,他认出了希夏皇子,也知道了她并非男儿。他想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牺牲者们,看着死在他面前的少女,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报仇?找谁?找一个同样活得没有自我的公主?还是努力在寻找自己的幸福的少女?或是那到最后一刻想到这个国家和亲人的那个皇子?
在看着希娅那双眼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是熟悉的神采,唯一不熟悉的,是压抑与沉重之中的一丝天真。
华霎忽然很不想杀死华瑞亚特的皇子,但是希娅死了,而现在,让希夏·华瑞亚特死去的办法已经不用去想了,心中那份空荡让他感觉整个心都空了,让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走了。
他忽然感觉到可笑,因为现在他正在体会那些已然完成复仇,毅然选择死亡的牺牲者们那时所感受到的绝望。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失去的仇恨的目标,找不到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人生好像没有任何的意义,寂寞,乏味,空虚,那些消极的情绪让他连杀死面前骑士的欲望都丧失了。
华霎心中只想着一件事,让面前的骑士逃跑,这样,他就有活着的理由了,只要骑士不死,他就可以让对方生不如死。
而凯德,也没有辜负他的愿望,凯德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黑暗魔力越来越重,他了解一个亡灵法师发火会是什么结果,看了一眼闭着双眼,仿佛只是睡着一般的希娅,他迅速转身,消失在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