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橙黄的光甚是暖软,柔柔从已迫近地平线的日头上斜斜的洒落。
然而那样的光,在我晒起来,却感觉有点寒,因为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那个肤若凝脂,貌若桃李,虽然还在含苞待放,却已经依稀可以可看出将来红颜祸水苗头的女孩儿,居然喊楚杨,哥哥。
那般软糯酥甜的声音,配上她在飞奔里透出的,无法掩饰的喜悦之情,还有那不断晃动的马尾在空中勾勒出的,调皮的轨迹。那个小小的人儿就这么恍若乳燕投林般的向着楚杨飞扑过去。这样的一切怕是任何人也不会舍得拒绝。
这一幕几乎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当然,因为同班同学兼同桌的关系,最感到吃惊的恐怕还是我。
然而,之前的那个说法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远处这位仁兄,今早还在跟我自称已经参悟天道,已是仙身,说白了就是“不是人”,所以在那么个可爱得无以复加的人向他飞奔时,此君的第一反应是撤了撤身子,让那个娇俏的女孩儿扑了个空。
“大哥哥居然躲开了瓦!”没能拦腰抱住楚杨,扑空了的女孩儿嘟着嘴转身过来,看着一脸冷漠的楚杨。
不知是因为处在变声期,还是方言之类问题的,小女孩儿似乎有些咬字不清。
“你来做什么?”楚杨一反之前那种不温不火的淡漠,而是这般冷冷的问道。
“瓦想大哥哥了,所以来找你啊…”女孩儿被他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诘问,却绽开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面对那样动人的笑靥,楚杨却只是不置可否的冷冷一哼。
“楚杨同学,原来是这样的人,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哎!那个真的是他妹妹吗?感觉很不像啊!”死党在我耳边小声说。
对于这么个说法,我基本上表示赞同。
抛却楚杨对待这可爱女孩那般令人发指的冷漠不算,两人看起来也着实不像是兄妹。
别的不说,单从长相上就让人极度的怀疑。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样看的话楚杨的父母应该可能还真的是拥有龙族血统,因为这一对兄妹的差距实在太大。
楚杨的长相,虽不能说是很丑,但最多只能算是平平无奇,大概就是丢到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一类,除了那双眼睛。
然而这小女孩儿此刻因为年龄不大,却已经隐约有了倾国倾城的潜质,此刻她正扑闪着大眼睛,有些委屈的扁着嘴巴,怯怯的盯着楚杨。
这么一副场景也就楚杨这个不是人的东西能忍住,还摆出那副很是欠揍的冷漠神色。
这么两人会是兄妹,我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当然,如果用心险恶的想想,估计他们爸妈生楚杨时,就是出于好奇,随便生生,楚杨也只好随便长长,于是就成了这么一个残次品,而他的这个妹妹才是俩人真正的爱情结晶,相对的,楚杨只能算个山寨货。
这边厢我还在这样胡思乱想,那边两人的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远远的只能听见依稀的只言片语。
大致上能听清的就是“磨”,“妖”,“惹”,“火”等等字眼,
把这些字组合起来,让我不由得联想起了一句流传甚广的经典话语“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自己惹的火自己浇!”
由此可见,这位楚大神仙平日价里涉猎甚广,对于霸道总裁文也有所接触。
就在我这般思索着楚杨同学知识领域范围到底承包了多大的一个鱼塘时,方才还在远处与那个看起来可爱而乖巧的小女孩争论的某人,忽然快步走到了我身边,不等我反应过来,忽然的身手拉住了我的腕子,不由分说的拽着我就走。
“事出有因,贫道得罪。”他压低着嗓子,对我小声说道,我一愣,颇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被他拉走了,丢下一旁目瞪口呆的死党,还有远处那兀自神色委屈的女孩儿。
幸好,此刻路旁的行人不多,也没有什么认识的同学。
“你干什么啊?”不知走了多远,只是死党与那个女孩都再也瞧不见,我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很是没好气的甩开了他。
“贫道僭越,还请姑娘恕罪。”他被我这样粗暴的对待,倒也不生气,只是抿了抿嘴,低头说道。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晨你那样神经兮兮的从窗户跳出来,又跑回去,现下又是这般,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对于他这样的隐忍,我却更是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贫道惭愧,姑娘海涵。”他又是一稽首,神色有些畏惧,却仍旧没有别的说辞。弄得我烦躁不堪,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个人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生闷气,一边还在想着明天要怎么跟死党解释。
他倒也识趣的跟在我身后,没有做声,虽然按照他的性格本来就比较沉闷,不过被我那样颇有点儿歇斯底里的吼了几回却没有还一句口,这样的涵养功夫也着实的令人佩服。
说起来,如果不算上课睡觉的功夫,他已经形影不离的这样跟了我差不多快一天半还多了吧,就算借着上课的机会打了不少盹,但是可以想象,此刻的他估计也应该疲乏到了一定的状态才对。
这样想着,不觉得有了些触动,原本气生生的心情松了松,于是放慢了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压着自己的心情,用尽量平和的口气再次出声问道。
被之前那样凶神恶煞的我吓得颇有些瑟缩的楚杨这才恢复了一些平常的从容与淡定,沉吟了一下,他才缓缓的开口道:“方才的事,全是贫道的疏忽,不想魔教妖人竟然已经知晓了姑娘的身份…而至于那个姓沈的,贫道觉得他很是可疑,怕会对姑娘不利,因此才会插手的。”
无论我怎样设想,也无法把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跟楚杨口中的魔教妖人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还曾亲耳听到人家喊他哥哥,然而细细想想,这恐怕也是他那连篇鬼话其中的一环,他的妹妹是魔教妖人,搞不好再以后我还会惊喜的发现,魔教教主说不定就是他爹的外号。
想到这里,我只好苦笑着应付了一下,就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毕竟如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估计听到的无非就是那些鬼话连篇,反驳的话,以他那种不温不火的样子,恐怕最后大概又是把我自己惹毛了的结局,只得就此作罢,两人不再言语的一起向着我家所在的小区快步前行着。
再走了一段路,我才回过味儿来,另外一件事好像不大对。
“喂,你!”我没预兆的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过来对着跟在我后面的楚杨说道。
这厮的身手不同寻常,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那骤然停住的身形却显得很是若无其事,气定神闲。
“姑娘有何吩咐?”他看着我反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跟着我做什么?”我大着声音问。
他被这两个问题问得呆了呆,随即脱口而出道:“贫道奉了师门之命,要贴身保护姑娘啊!”
“你难道都不回家啊?这都一天一夜了!”那个在我意料之中的回答让我没好气的这般回敬道。
“贫道乃是出家之人,一贯四海为家。”他不动声色的这般答得从容。
这么看楚杨同学还算是个盲流,唔,不是流氓,他要是流氓恐怕我昨晚那一关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了,所谓盲流,也就是流浪汉。
我有点儿被这句话呛到,却又无法反驳他这个说法。
看来这人的毒中得确实挺深的,那样玩笑的说法居然也能当真,出家人…真不知道魔教教主与教主夫人听到这个说法会有什么想法,会怎么对这个不孝之子家法伺候。
眼下看来这厮是要继续的跟着我到我家窗台下的梧桐树站岗了,想想却也真没别的办法不让他这么做,早知道刚才就该接触一下他妹妹,弄到他家里的电话,让他爸妈来把这个麻烦弄回家去好好收拾一顿。
两人继续一前一后的默然而行,直到一起跨过小区大门,那个懒散的保安根本没有管这么个可疑人物的进出,跟同样身为门神的某师太比起来,简直就是玩忽职守。
保安大叔的不作为举动算是断绝了我能把这厮从那棵梧桐上赶下去再撵出小区的唯一希望,对于此,我只能无声的叹息了一下,任由那个跟着我身后的家伙不知何时,鬼魅一般的消失了,待我爬了五层楼梯,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喵窝后,打开房间的窗帘,这位仁兄已经忠于职守的站在了那棵梧桐树顶。
还是熟悉的位置,还是熟悉的笔直。
我不由的扶了扶额头,而后砰的关上了窗户并且上了锁,跟着狠狠的拉上了窗帘。
而后我才反应过来,
所谓的出家人,如果定义为“离家出走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这样说来我是不是应该跟警察叔叔说说看看市里是不是有哪家的儿子离家出走之类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把他成功弄走了,然而考虑到捕获楚杨这个任务的难度不亚于于让派出所的民警叔叔去FBI偷阿帕奇直升机,只好作罢了事。
相比这开头两天的惊心动魄,大风大浪,这一周剩下的两天算是重新回归了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除了在我的生活里多了随处可见的,“暗中保护”我的楚杨同学之外,其他却也没有什么更为特别的事情。后来跟死党解释那天发生的状况也简单的轻而易举,这位校园八卦界的元老完全没有在我这里表现出她应用的工作作风,只是简单的听我说完了我所判断的实际情况。也就是有关楚杨同学离家出走,被他妹妹找到了学校,他一时紧张之下随便拉着个人找了个由头就那么遁走了,这么样的一个故事。
“他那个人,奇奇怪怪的,你也知道…”我补充着说道。
死党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而后用理解的态度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让此事这般揭过。
……
周五夜里,月明星繁,朗朗昭昭,似乎在预示着第二天的好天气。
趴在床上拿着手机发短信的我似乎被这样繁茂的夜空所感染了,也是心情甚佳,毕竟明天就是期待已久的日子。
“明天我要穿什么去呀?”
那样几乎是撒娇的话语,就那么发送给了沈画师兄,感谢短信技术的发明,因为若是当面甚至是通过电话,我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自己不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苏学妹你自己看好了,反正学妹那么漂亮,一定穿什么都特别好看的。”
他回复的甚是迅速,那两个字眼也让我的心情一下子好得不能再好。
虽说知道不过是礼节式的恭维,然而能被帅的不可救药的沈画学长这般称赞,我是打从心眼里高兴的。
“那我可就穿校服去了哦~”尽管电话这头乐开了花,却仍旧装模作样的这般回复道。
“好的呀,那样我也穿校服过去,正好看起来比较像是情侣装。”他的回复隐约的有了些暧昧。
情侣装那三个字儿仿佛带着某种炽热的力量,让我瞬间脸上有些发烫,估计如果照照镜子就会发现,此刻一定已经脸红到了脖子根。
“讨厌,学长就是爱说笑,我是开玩笑的,穿了五天的校服,好不容易可以穿穿自己的衣服,当然要好好打扮了~”我一边斟酌着字句,一边揣测着电话那头收到这条信息的他的心情,就那么慢慢的打出了这一段话发过去。
“那么我就期待着明天了,晚安,早点睡吧?”他十分得体而又不失风趣的这般回复道。
“嗯,学长也晚安,明天见~”我吃吃笑着回复道。
“明天见~”他最后发给了我这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
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仰面朝着天花板,心中的感觉大约可以用那个著名的排比句来形容。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然而就在我乐不可支的时候,不招人待见的楚杨十分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透过外面的光可以看到窗帘上印着的那个矮着身子的人形。
“姑娘,你安好否?贫道感觉到一阵火相元力的躁动,还有姑娘你本身的血流加速,气息不稳,遮莫是被魔教妖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火相奇毒?”他咣咣咣凿着玻璃窗,很是老实与尽责的问道。
原本正在贼喜忒忒的我被他这样煞风景的打扰了一下,登时有些兴致全无,跟着便是三尸神经暴跳。
“我没事,好的很,好的不能再好了!”几乎是强忍着火这般答道。
“哦,没事就好…”他似乎也听出了一些我不开心的苗头,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句,随即身形一闪,估计又跃回了他的梧桐,继续那般在梧桐树顶茕茕而立,身影孤僻而寂寥。
看着他那样听话的样子,我多多少少有点歉意,然而再想到自己被破坏殆尽的心情,又实在很难歉意的起来。
再想想明天约会时,估计楚杨这厮随时有可能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这也让我恍惚的感觉,原本应该是明媚清朗的明天,被生生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那么一边憧憬着明天,一边又怀着隐隐的担忧,我在辗转间不觉的睡着,记不清有没有做梦,只是依稀的感觉,那个不眠不休,风雨无阻的男生依旧站在那里,护着我的梦境。
翌日,风和日丽,阳光和煦。
在比平时早了一些的闹铃中醒来,我很是卖力的伸了个懒腰,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脑袋更加清醒一些,之后匆匆的跑去洗漱回来,神清气爽的拉过窗帘,打开玻璃窗,再次向着那个人轻轻的招了招手。
男生如乘奔御风般的落在了窗棂上,然而对于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的我居然报以了一个很是温和的微笑。
那笑却让楚杨有些吃惊,随即怯怯的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想来大约是那个样子有点儿过分的和蔼的,于是我尽量的调整了一下呼吸,用一如往日的语气说道:“就是想再请你吃一次早饭,毕竟这一周来,你都站在那里,唔…护卫我…”
“姑娘客气了,贫道只是遵从师命罢了。”他半蹲着立掌行礼,神色稍稍的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只是贫道确乎已是仙身,太过频繁的进食凡间食物,于修行甚是不利,还请姑娘见谅。”
恐怕是看到我这般的和颜悦色而让这厮有了蹬鼻子上脸念头,我脸色一沉,低声道:“让你来你就来,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我有事跟你说,顺带请你共进早餐,行也不行?”
见我隐隐有些发火的前兆,楚杨终于老实了下来,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种行径,说好一些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通俗一点就叫给脸不要脸。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已如那天一般的对坐在了桌子两边。
只是不同的在于,我没有如平日上学时那般,吃得草草了事,不顾形象,他也没有狼吞虎咽的扫荡盘子。两人这般坐着,大约的都有些心事重重,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楚杨…”我先打破了那筷子与盘子触碰交织出的尴尬气氛,出声唤道。
“贫道在,姑娘有何吩咐?”他连忙应道,顺势的放下了筷子。
“那什么,我今天,有些私事要出去,喏,就是那天,你也听到了,沈画学长约我一起去买东西…”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心下却有点儿甜甜的。
“贫道明白,却又如何?”他盯着估计一脸幸福与羞涩的我,不解的问道。
“唔,你能不能,唔,不要…”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毕竟,
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约会?
这样的话有些太过的直白与伤人了。
然而,脑海里掠过了沈画学长那可以将冬雪融化,让万物开春的笑容,不觉的咬了咬牙。
“你能不能不要…”
“是了,贫道懂了,姑娘且放心,贫道定不会让姑娘此番苦心落空的!”不曾想这位仁兄也有这样善解人意的一天,让我很是感动,不枉我一大早起来做早饭来贿赂于他。
吃完早饭后,他在窗口稽首行礼,飘然而去,我担心的向着那棵梧桐望了一眼,却发现除了挂在树枝上书包外,已是人去树空。
那样的场景让我在满意之间恍然的又有些不觉的空落落,然而,之后忙碌的换衣打扮,却将这样的空落落填满,使人一时间不会察觉。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与沈画学长的约会,原来觉得只会发生在梦中的约会。
犹记得出门时,阳光刺眼的可爱,我用手遮了遮,待眼睛适应了之后,快步的走出楼梯口,行至小区大门时,有些神经质的转头回望了一眼,楚杨倒是真的信守了诺言,没有尾随而来。然而,满意之中却又似乎有点模糊的失望感,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快步的出了小区,向着我期待已久的约会的地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