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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跟楚杨这般大眼瞪小眼的干巴巴互看了良久之后,我才恍惚的反应过来,这场谁更忍得了的尴尬耐得住沉默的比试,必将是在我的放弃或者早晨的到来两者之间二选一。按照楚大神仙自己的说法,他清修百年,无欲无求,给他个蒲团他能坐成孙猴子娘亲的二胎,相比之下,在班级里一贯被传的比较寡言的我就显得相当小儿科了,虽然说我比较能忍住不说话的理由跟楚杨同学大约也类似,给我个脑洞我能给补出一个宇宙。
所谓跟老虎比耐饿,你肯定赢了。同样,跟楚杨比闭嘴,你肯定输了。
就这般相看两不厌了良久,强自坚持了良久的我终于决定放弃,因为感觉这样真不是个事儿,再沉默下去天都要亮了!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虽然眼下已是深秋,就算打点折扣,只要九九八的一夜不能辜负不是?
然则这个想法其实好像显得有些别有深意,幸好我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将出来,否则保不齐就是一出梦回秦淮河畔狗血穿越剧了。
咬咬牙,心下盘算定了不能再继续跟楚大神仙玩这种不许说话不许动的木头人游戏,勉强的扯出个微笑,权作开场白的前奏,抿抿略有些干涩的嘴唇,便开口道:“唔,楚杨,早上那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我说的很是漫不经心,就仿佛只是无意之间跟不食人间烟火的楚大神仙在闲话家常。
见我开口说话,楚杨的神色却依旧是那般讷讷的,想了一会儿才老实的说道:“姑娘所指,可是晨间那番问话?”
见他这般不闪不避的直奔主题,倒是让我颇觉惊讶,本以为按照之前我和桐音一起轮番逼问他时,这厮那副五左右而言他的躲闪,现下又要费我好一番功夫才能跟他扯到点子上。
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并且相当机灵的没再多说话,只是模仿死党的独门绝学,一脸期待的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去看着楚杨。然而没等我眨巴眨巴几下,就知道估计白瞎了,平日价里死党对我用这招可以说是屡试不爽,然而到了楚杨这里却不好使了,究其原因,大概就在于这厮虽然长得平平凡凡貌不惊人,然而那双朗然若星,空灵澄澈的眼眸却诚然煞是好看。在这样一对眸子前,我卖力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后终究决定还是不要继续丢人现眼了。若是真的凭这一手就能让楚大神仙中招的话,那么恐怕他一天能被镜子里的自己迷晕好几回的。
于是乎我在楚杨略显不解的目光中,先是很不自然的眨眼了好多次,然后不知所谓的又有些颓然失落,眼见他微微的张了张嘴,恍惚间一个激灵的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便抢着开口道:“我眼睛没事,你不用担心,唔,还是说早上的那件事儿吧。”
楚杨被我这样一句抢白弄的多少有些结舌,瞪着眼睛又打量我一番,这才低声道:“没事便好,看方才姑娘的形容,贫道怕是之前更楼丹的药力反噬,令姑娘双眼不适。”
听他提及了那颗让人深切体会到什么是苦海无边的丹药,我忍不住的感到一阵胃里翻腾,然而在这阵恶心之余,还难能可贵的保持了一丝的清明,因为听他提起了,那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东西居然还有毒副作用,想想脸色更是傻白。
见我这般的勃然变色,楚杨倒是仍旧一副天塌不惊的做派,不过好歹还是出声来安慰道:“姑娘莫慌,休要担心所谓药力反噬,该当无碍的,退一万步讲,便是真的有此事,贫道亦有丹药对症,可安心矣!”
直白点儿说就是你有病,我有药。
想了想终究只能无奈的吁了口气,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把这么一句骂人的话听得多少有点感动。
“没事就好,有事可就要你来负责!”兀自不甘的补上了这么句话,我悻悻的又瞄了他一眼,方才作罢。
“然,此事着落在贫道身上,贫道敢以向上人头,担保姑娘无碍。”楚杨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稳如泰山的强调,多少让我更觉放心了一些,便先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楚杨也跑不了这蜀山别院,当然,这是没把青剑太乙的木奴施工队考虑在范围内的说法了就是。整理了一下心情,我继续追问道:“唔,那么,之前的事情到底如何了?”
“姑娘对此倒很是上心?”楚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是这般反问道。
看到一向有话直说的他又是这般的不敞亮,我在心中更坐实了死党关于这厮的那番猜测,若不是事出有因,他何必在这儿跟我耍花腔?
“就是有些好奇,怎么,楚杨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跟我说吗?那我便不问了。”再暗中切了切牙,索性这般欲扬先抑,以退为进的说道,心下却诚然在担忧着,以这厮的性格,说不定就顺着我的话,我不问他就不说了,刚好让他乐得耳根清净,省得浪费口水。他若真是如此,凭他那副万事不萦怀的淡漠,我还真拿他没辙。
好在,这一次这厮倒是挺坦率的上了钩,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姑娘想听,贫道说便是了,何须使这激将之计?”他抿抿嘴角,脸上神情不变的接口道。
“那你说吧。”我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刻的补道。
岂料这厮满脸抱歉的跟我说道:“唔,贫道想了一日,还在入定之时将这三百余年间所阅的数万本典籍藏书都在意境里默了一遍,却仍是没发现所谓搞基二字,出自何处。唔,说起来此二字贫道还是偶然之间听到姑娘提及的,姑娘却说不知何意,此刻又来相问,贫道实在惑罔,不知该要如何作答。”
我感觉自己的眼皮有点跳,嘴角有点抽筋,好歹忍住了没有发作。
早上这厮躲在暗处,估计是听到了我的失声惊呼,早读课的时候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拿来问我。我因那时还没完全从之前跟死党的那一番要命的猜测里缓过劲儿来,多少也有点觉得在班里面提及这么个词儿有些不好意思,当然也怕暴露本性,便推说自己不知,没想到在这里等着我呐。
望着眼前一副无辜神态的楚杨,我很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厮看来老实巴交,实际上大大的狡猾,就这么点儿破事儿跟我兜的圈子都快能绕地球一周了。
失了原本打定的跟他先唠家常再谈正事儿耐心,再这么下去保不齐还得被他天南海北的不知道拐到什么鬼地方去,便不遮不掩的直接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早上楚杨你接到你老,唔,故人传书的那事儿,就是那只纸鹤的事情。”
我确定的看到,听我提及的此事,楚杨蹙了蹙眉,虽然只是那样一瞬间的微起涟漪而后便迅速的晕开成为素来的风平浪静,但是我百分之一万的确信,我看到了这一切。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生平未展眉。
这个平日里看来无风无晴无喜无悲的家伙,却为了某人而不觉微微蹙眉,更在皱眉之后,立刻便竭力的将之掩饰起来。如此想来,那个某人之于他而言,必定是曾相濡以沫,相互珍重的心上人,然而相濡以沫之后的,便是相别于乾坤,相忘于江湖,可却又是相别不相忘,相忘不相负吧。
平白无故间的感慨后,我有了些淡淡的怅然,自是为了在我的猜测里,楚杨跟他的那个他之间可能曾有过的山盟海誓却终究都化作了沧海桑田;也有了些淡淡的希望,这一辙说来却有些卑鄙了,大约是在庆幸楚杨看来对他这故人并未忘情;他这故人大约也没不是真的从此无心受良宵,任他明月下西楼的绝然,否则也不至于这般的纸鹤传书,千里来相会了。如此这般的两人一旦相见,怕是有那么一点儿的苗头擦出,也会顷刻间的干柴烈火,旧情复燃,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管怎地,这事儿之于我总算是形势大好,前途光明,让楚杨同学回到旧爱的身边,让沈画学长逃离他的魔爪可以说是指日可待。
就在我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愿景殷切的看着楚杨时,不曾想这厮却也在抿着嘴角看我。
“你,你看我做什么?唔,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跟那个,唔,故人?”我被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因为在暗自算计他而感到的亏心,便不由得沉不住气道。
“无何,就是看姑娘的神情忽的豁然开朗,喜上眉梢,不知可是想到什么好事,可否先说与贫道听听?”他心平气静的这样反将了我一军。
我被他说中心事,更是有些不好意思,支吾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想要打个马虎眼的糊弄过去,又猛然想起来这是在面对快成精了的楚杨,他可没有沈画学长那么好骗。
几经犹豫之下,最后我把心一横,决定学习学习桐音小朋友,跟他耍耍赖,先把他的话骗出来再说,我自己的事儿可以慢慢编。
“喂,喂,是我先提问的好吗,要说也是你先说吧。楚杨你老是跟我兜圈子,要是真的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打听你的私事也好想确实有点不太合适的样子,是我不对了,对不起。”说出这番话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从小没怎么干过耍赖任性的事情,虽然有想象过有朝一日也许我会跟别人这般的刁蛮,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楚杨。
听完我的话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如此,姑娘想问什么?”
我舒了口气,这番谈话总算是回到正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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