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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惊梦,醒来时之间一轮姣姣的月透过窗台洒落了半方清辉,澄澈如水,寒凉彻骨的光让我在恍惚间感觉很是孤独,勉强的打叠精神,支着上半身在木榻上坐将起来,呆呆的凝望着窗外。
窗外树影重重,庭院深深,清秋寂寞锁梧桐。
然而拜了某个小朋友和楚杨那位最擅长法术的四师伯所赐,这院中锁的梧桐委实多了些,差不多已经可以称为梧桐看守所或者梧桐集中营什么的。
该当是因为她跟楚杨还没回来的缘故吧,故此今晚的蜀山别院少了平日价百树夜行的盛景,漏在房内的月光寂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我叹了口气,内心里暗暗的骂自己真的是自作自受,这般独自留守蜀山别院的情况乃是我苏浅星自己一手造成的,所谓作茧自缚,大概就是在形容此刻的我。
贴在床头的墙壁上,静静的听了良久,却没能如愿的透过那墙听到隔壁屋里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动静,算是不甘心的终究确认了楚杨还未归去来兮这样的事实。想着想着便觉得更是孤寂难耐了,索性便披衣而起,拖着步子走到窗台前,沐着那清冷的白月光,向着夜穹呆呆的凝望。
天上月色皙然,冰清玉洁的摇摇挂悬在九重霄间,偶尔有风过云行,掩星遮月,却只是在那皓然的光上蒙一层淡淡的薄纱,月光浸透,仍是泠泠的洒落。
我望着银盘般的月,忽而的一个颇有些可笑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我想着会不会忽然间,一抹原本匿身于这深沉如墨的夜色里的孤影悄然的掠过这轮皓白的月华。然而想过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我始终在盼着楚杨真的如他所说的早去早回吧…
无奈的又是一声叹息,我本是落落寡欢,离群索居惯了的,然而自从楚杨那厮进入了我的生活之后,原本习惯了的孤独感渐渐消失,我也渐渐的有些耐不住孤独了的样子。
想到无奈出,不觉的抿抿嘴角,再而后恍惚的想到了这么个不良习惯习惯好像还是学自某人,更是感到有些哑然。
这般默默的想着心事,让原本就因为那所谓迴梦境的影响而容易被周公拒之门外的我更是睡意全无,便在我神游物外,想入非非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我忽然的朝着院中瞟了一眼。
并不宽广的庭院被漆黑的树影笼罩了一多半,只是偶尔的有几率稀疏的月光,依依的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土壤。然而,也确实多亏了有这么几率漏网之鱼,让庭院看来并不是乌漆墨黑的一片,也让我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黑影。
那不知是什么,就着并不明亮的月辉看去,只能依稀的分辩出事似乎是什么用四肢行走的动物。那小东西的步履蹒跚,正自踉踉跄跄的走过了一块月光映照的地方,待它的脚步出了这方清浅的光华,小小的影子便再度的没入了黑暗之中,再也找不见了。
我看得很是出神,也有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慌恐。
那到底是何物?
哪里来的流浪野猫或者野狗?有楚大神仙这么个把抽筋扒皮,开膛破肚当做家常便饭的煞星坐镇这蜀山别院,哪只畜生有这么大的胆子来这里找死?
然而这位著名的扒皮小能手今夜确实不在这里,或者保守点的说至少到现在为止都还不在,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楚杨不在家,野猫野狗之流便都壮着胆子欺负到了蜀山别院的头上?
我一边这样胡思乱想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边却仍旧不自禁的心下戚戚,颇有点慌恐。楚杨那厮说过,这蜀山别院周围设下的求索之阵可以感应妖邪,守拒外敌,在我的理解上,这东西应该跟百慕大三角之类的死亡区域一样,神鬼不通,莫说是飞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然而此刻却被这么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野狗,甚或是我也不知道的什么玩意儿这般轻而易举的突破了防线,坦白说,我忽然的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之类的问题。
难不成那劳什子的求索之阵对畜生免疫?
要是我作为什么娲神遗脉,女娲一族的最终结局,不是被魔教什么的抓走当鼎炉祭品什么的,而是被偶然经过蜀山别院野兽叼走了,甚或者被什么流窜作案的歹徒杀害了之类的,怕是不光楚杨这类所谓的正派弟子,魔教教主什么的也会欲哭无泪吧…
没等我杂七杂八的想象更多,那抹小小的黑影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这一次是在临近一株梧桐树根的地方,借着那半折过来映在梧桐干上的月光,能看到那东西似乎是嗅了嗅树根的味道,而后便蜷缩着身子挨着那树根卧下了的样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有这浓重的夜色,着实看的不甚分明,这半夜三更的,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打个手电筒出门去离近了看个清楚,好在现下来看,那东西似乎并没有流窜进屋里把我叼走的意图与迹象,约莫只是在寻觅个栖身之处好度过这一夜的样子,之于我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定定在窗前望着那影子看了好久,直到月影渐移,那小小的影子又隐没在了黑暗间,再也看不出一二三四五,我才惶惶的从窗前回了榻上,心下不断的安慰自己道:“没事的,那东西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一定是已经睡着了,嗯,没事的,没事的,楚杨说不定等一下就回来了,到时把这该死的畜生开膛破肚,挫骨扬灰,嗯,就是这样…”
那样的安慰却并没有真的让我感觉好很多,忆及楚杨,那如潮水般的,本已渐渐退去的孤单登时又将我淹没,还有因为那团黑影而掺杂进来的恐惧,个中滋味,甚是磨人难熬。
这样心惊肉跳,黯然销魂的一夜行将尽时,我方才在实在撑不住的浓浓睡意里打了个盹儿,没睡多久便悚然惊醒,打眼望去,此刻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晨光正好。
摸着因为缺觉而略有些生疼的太阳穴,忽而的想起了让我这般惶惶不可终夜的罪魁祸首,当下连鞋都没顾得上传,赤着脚丫跑到窗前,凭着记忆向那株被它当做临时住所的梧桐眺望过去,那树底下却是空空如也,只是一片草地的青葱苍黄。
这一下将我整个人吓的都有些不好使唤了,因为我百分之一万的确定那一切不是我在做梦,那么此刻,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汗透睡衣,我想也不想的立刻光着脚奔出了房门,转了个弯便到了楚杨的门前,将门拍的震天价响。
“楚杨,楚杨,我知道你回来,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出来,出事了,昨晚上不知道什么玩意儿闯进了院子里,楚杨!出来!”
然而,那般的唤了良久,里面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响。
“楚杨,楚杨?!”
我不死心的跑遍了整栋蜀山别院,最后只是发现了那个无可奈何,却又让我恐惧不已的事实。
如果不算微生物细菌之类的东西,这栋房子此刻仍旧只有我一个活物。
哦,错了,或许有两个,还有那团黑影,只不过我不知道它躲在哪里而已,有可能此刻它正在暗处窥视,打算伺机咬断我的喉咙也说不定。
认清了现实倒是让原本惊恐的我稍微冷静了一些,强迫自己思考了一番,我自厨房里摸出了一把菜刀,兢兢业业的双手握着它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刻我无比怀念楚杨同学曾经给我吃过的,那颗臭的几乎能让人把隔夜的饭都呕吐出来的更楼丹,有了那个的话好歹我的视野开阔一些,至少能把院子看的清楚一些。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徘徊不去,恍惚间猛然记起,死党之前要我去八卦楚杨跟他此刻也许正在一起数度春宵,乐不思蜀的老相好时,曾经给我配备了一套临时的装备,里面记得有望远镜的样子,连忙的将自己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最里面翻出来了一方小小的黑盒子,打开了来正是一架小巧精致的小型望远镜。
连菜刀都没来得及放下,我就那么一手菜刀一手望远镜的冲回了窗前,开始仔仔细细的扫描庭院中的一切。这副样子看起来很像是来抓小三的原配,这么个形容倒也有几分的贴切,因为想到了楚杨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此刻大约正不知道躲在哪里逍遥快活,而我却在这里担惊受怕,老实讲此刻我很想砍了他,就像想砍了自己出轨的男朋友一般。
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半晌,一个不经意的,我又将目光投回了昨晚看到那东西栖身的树下,那树底仍旧是一片青绿苍黄,然而,这一次接着望远镜,我很是机敏的发现,那正在树底下的一块青绿似乎跟周遭的青黄相间很是不搭,仔细的看看,就发现,那竟然似乎是个活物。
是那东西!
好一会儿我才想通,大概是因为那东西本来就是青色的,跟身周的草地颜色太过接近,所以最初我才疏忽了没有发现,然而此刻细细的看去,才能约莫的将之分辩出来。
长长的舒了口气,不仅是因为终于找到了这么个让我歇斯底里了大半个早晨的东西,更因为在详细观察,仔细比照了一番之后,我有些无语的发现这东西的大约也就是普通猫一般的大小,而且看起来挺无害的,这么个事实让我不觉的有些鄙视起了不久前那个将它想象成什么庞然大物的自己。
大约是因为好奇心作祟以及实在被这小东西折磨得厉害的缘故,几经思索之下,我打叠了勇气决定,趁着这东西还在睡觉,出去看一看究竟。
大着胆子穿起衣衫,一边仍旧没忘记那把片刻不离身的菜刀,我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到院子里,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那小东西。
靠近了看过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想破口大骂,究竟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主人将自己家的未成年哈士奇染了一身青毛?还不好好的看着,居然放任这东西乱跑,差点把我的魂也吓掉了。
然而,忆及上一次楚杨同学与哈士奇这种狗狭路相逢的事情,我不觉的咽了口口水,蹲下身去,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那条狗。
“唉,醒醒,醒醒,在这儿睡觉你不要命了,不怕楚杨回来把你宰了做烤肉啊?”我一边戳,一边说道。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触到它时,一个恍惚,脑海里浮现了一副画面。
长天白云间,两个婉约的身影隐隐浮在云头,其中的一个忽而的上前来挡在另一个身前,而后一个虽然动听,却很冷淡的声音自那云头响起。
“阁下便是魔教三大护法之一的杯中酒罢?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只是以阁下这般身份,为何却与小徒纠缠不休?”
回神过来时,那东西居然已经醒了,正瞪着滴溜溜的眼睛,满是无辜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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