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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眼神,看得我很是一愣,又兼之因为方才那不知为何而出现的一幕,让我愈加的困惑,还有点隐约的不安。
虽然可能听得并不是非常清楚,但脑海里的那一幕中,我应该是又听到了魔教二字,还有护法什么的,参考以往的经历来看,这么个邪教组织有个把左护法,右护法的,确实不是很让人吃惊的问题,然而关键的事情在于,我忽而的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按说十有八九又是那所谓迴梦境的影响,这一切究竟预示着什么?是不是表示魔教又有什么新动向了?我不得而知,偏生的这个时间楚杨那厮又被我支开了去跟他那老相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到了现在也没死回来,让我连商量都找不到人商量。
现下蜀山别院里,除了我之外唯一的活物,便是此刻仍旧眼神迷离的望着我的,这只青毛幼年哈士奇。
大概是因为自小孤独,鲜有人愿意跟我玩的缘故吧,于是我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交友的标准降低一些,跟诸如阿猫阿狗倒也能玩到一起去,故此对于这类小生物还是颇觉亲近的,虽然这位不速之客昨夜的突然造访把我吓得一夜未曾合眼,然而此刻被它眨巴着漆点般的眼睛盯了良久,让我终究大方的在心里下定决心不再向它追究精神损失费之类的东西,虽然本来它也赔偿不来。
这帮想着,我有些迫不及待的伸手过去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手掌覆盖在它脑门上的那个瞬间,忽而的泛起了一念头,之前在脑中看到的那一副景象,会不会跟这小东西有些牵连?这样想着,原本揉着它脑袋的动作缓了缓,这小东西却好像察觉到了这纤维的变化似的,睁开此前因为享受抚摸而眯起的双眼,满是好奇的看我。
正在飞速思考的心神被那般人畜无害的小眼神看得微微一滞,兀自拿不定主意间,那小东西忽然的从我手下缩了出去,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再回头望我一眼,跟着竟头也不回,踉踉跄跄的向着大门那边一摇三晃的走去,看那样子竟似乎是要就此离开。
我蹲在树底,被这番变故弄得愣了愣神,及至此时我才发现,这小东西似乎是受了什么伤的样子,是以走路的样子才会那般摇摇晃晃,步态不稳。
暗暗在心中骂了自己一顿,觉得自己诚然有点不是个东西,这么小的一只幼犬也能被我跟魔教扯到一起去,真是跟楚大神仙在一起呆的久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开始这么擅长疑神疑鬼了。
一边这般心下歉然的,一边跑过去挡在那小东西前面,它见我拦路,倒也没有执意的绕开我再向前走什么,仍是瞪着一双圆眼望我。
我在它面前再度蹲下,试探着再伸手过去,这一次它似乎迟疑了一下,却仍旧没有躲闪我的手掌,任由我再度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你也真是小气,我不过是走了走神,你就生气要走?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脾气这样倔。”我一边揉着它的脑袋,一边说道,它大约是感觉到我没有敌意,便再度趴在了地上,任我抚摸。
这般的玩闹了一阵子,我惦念着它似乎受伤的样子,想着要不把它带进屋子里,喂他一些东西吃,再检查检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这般的打算着,我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它微微的一动,不等它睁眼来看我,已经被我抱了起来。
“看着小小的一团,你这身肉倒是真不轻,喏,跟我进去,给你找点东西吃,顺便看看你到底伤哪儿了,别这么杵在院子里,晚一会儿会有很可怕的坏蛋出现,我可不想再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做成了烤狗肉串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了。”我一边碎碎念般的喃喃说着,一边抱着那小东西径直拐回了屋子。思量了一下,将之安置在我的房间,又翻倒出来了一些牛肉干,火腿肠之类的吃食放在了它面前,这小东西用鼻子小心翼翼的嗅了嗅,确认无误这些是食物之后,才用长长的嘴巴叼起了一根火腿肠来张口大嚼,我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趣,浑然没有发现,这小家伙自从出现到如今,似乎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吠叫之声。
待它将那堆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我本靠近了打算给它检查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伤口在身,然而它却自行走了过来,用脑袋拱了拱我的小腿,我愣了一下,随即从床沿俯身过去待要靠近了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口之类,它却回头过来,伸出淡粉色的舌头,舔了舔的我方才靠近的脸颊,那一下舔舐有些湿热,有些温软,还痒痒的,我被这样示好的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先直起了身子,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概要怎么办,这小东西倒也不介意什么似的,忽而的就在我脚边蜷缩起了身子,长嘴巴很是努力的一张,似乎是打了个哈欠,而后将脑袋搁在两只交叠起的前爪上,居然又沉沉的睡去了。
我似乎也被它传染了一般的,感觉眼睛有些迷离酸涩,拧着身子,不顾形象的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虽然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然而浓浓的睡意将我的神思都冲的有些不甚分明,也顾不得那许多,将匆匆穿起来的鞋袜一扯,便也缩进了榻上的薄被中,眼前的光景随着一阵朦胧而彻底成了混沌不清,就此睡将了过去。
天昏地暗里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好像在迷糊间又看到了那副千鸟飞绝,万里云海的缥缈景致,然而这一次,一切的一切却显得模糊了好多,似乎是在照应我此刻睡得三迷五道的意识一般,然而上下两双眼皮的分分合合间,似乎看到一个绰约的影子忽然的挡在了身前,再远一些的,还能看到另外的一个影子泠泠然的立在高一些的云端,手中一柄白光四射的长剑,剑尖有点点鲜血低落。
“师傅,手下留情...”一个娇怯怯的声音,似乎在哀求着什么。
“凝儿你让开,这畜生乃是魔教护法,手上沾满了无数正道同僚的鲜血,为师怎能饶他?给为师让开了!”另一个声音,疾厉而森严,遥遥的,似乎是从云端传来。
“师傅,您念在,念在他好歹救过徒儿的份上,请您,请您…”娇怯怯的声音人不死心的诉求道。
“不行!痴儿,痴儿,你道他当初救你,难道安了什么好心不成?”严厉的声音不依不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师傅,我,凝儿求您这一次,只求您这一次,方才,他也未敢对师傅您有所不敬,便是看在这个份上,师傅您慈悲,也请饶…”娇怯的声音仍在说情,忽然的被一个虽然虚弱,却甚是粗狂豪迈的声音,硬生生的打断。
“凝仙子你莫求她,狼爷我纵横天地间十余个甲子,从来不用人饶,更不用婆娘饶,让她放马过来,看她那点子雕虫小技能耐狼爷我何?”
“你闭嘴!”娇怯的声音,忽而也变得跟另外的那个声音一般的不容反驳。
“雕虫小技?你这邪魔外道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这般污蔑我仙家法门!今日我便成全了你,让你这畜生伏诛在我这蜀山正道武学之下!”严厉的声音似乎被激怒了,恍惚间,那个立在云端的影子,手中的长剑骤然光芒大盛。
“狼爷我…”
然而那个粗豪的声音只说出了三个字,便被娇怯的那个打断。
“闭嘴,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滚,现在就滚!”娇怯的声音此刻听来有些歇斯底里的。
“狼爷我怎能夹着尾巴逃跑?”粗豪的声音反驳道。
“你滚不滚?不滚以后休要再想见我!”娇怯的声音说得严重,基本就是在威胁了。
“我…好,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是,那婆娘…”粗豪的声音终究没能再继续硬气下去,总算是服了软儿,却仍旧心有戚戚,似乎在隐隐担心着什么。
“要你多管闲事?师傅岂会真舍得伤我?”娇怯的声音似乎在狠狠的咬着银牙,满是惶急与不耐的这般说道。
“唔,狼爷我着实不放心这般的舍了你而行…”粗豪的声音仍在迟疑着。
“废话,当初要不是你这蠢狼非要阴魂不散的追着我,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你走不走,你不走,便让我先殒命在师傅的剑下,那样你便舒坦了是也不是?”听来那娇怯的声音估计快气得要跳脚了。
“凝儿你让开,魔教妖邪,前来受死!”那边厢白色的光华已如旭日般刺眼夺目,似是蕴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
“你快走,这是师傅的仙灵洞天决,快走,滚!”娇怯的声音连忙急急的叫道,“不滚我就死给你看!”
“我…好,狼爷我即刻就走,兀那蜀山派的老娘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狼爷我看凝仙子的薄面,不跟你一般见识,再陪你走这最后一招,你有什么尽管都冲着狼爷我来,且看拦不拦得住狼爷我!”粗豪的声音现是一软,而后忽然提到了嗓音,似是在冲着云端的那人叫阵一般,跟着一袭青影忽而的窜出,先是以那云端的白光团为心画了个半弧,而后才扯着长长的青光尾迹,向着远方窜去,云头的那团白光一炽,跟着便有数道粗壮的白芒疾电般的从那之中渐次射出,缭绕着超逸的仙气,狠狠的朝着那青色的影子追将过去,转眼间其中之一似乎就将追及。
“师傅!大笨狼!”娇怯怯的那个声音嘶哑的喊道。
也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正自疾飞的青影忽而的在空中一折,青色的尾迹打了璇儿,既然回转了方向,追袭的白芒却也不落于后,也是凌空一弯,便继续的追将过来,其余的几道白芒也都遥遥的调整方向,向着那青影袭去,然而就在这般的前后合围间,那青色的影子忽而的一顿身形,跟着从两波白芒的间隙里,刻不容发的窜将出来,两拨白芒收势不住,正撞在了一起,霎时间白光大炽,宛如灼日。
白光间,依稀能听到那个粗豪的声音大笑着道:“蜀山剑诀,却也不过如此,兀那嫁不出去的蜀山婆娘,这般的晦气,狼爷我还是别再见了为好,哈哈哈!”
扯着一串长笑,待到白光散去,那抹青影早就没了踪影,唯有那笑声,仍在天际回响,久久不散。
我被那样的笑声一惊,恍惚间睁开眼来,周遭一片深谙,竟似乎已经是入夜的光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