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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迷幻间不见千山万水的起承转合,不见沧海桑田的流年荏苒,只记得依稀里一片茫茫的雾,先是淡灰,而后是浅青,最后则转为乳白,再后来雾气自我的眼前散将开来,不再把这个迷离模糊的世界遮遮掩掩。
我一个激灵的发现自己似乎正置身于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茫然环顾间可以看到远远的墙壁上隔三差五的燃着熊熊的火把,四根两人合抱粗的柱子上挂着明晃晃的刀剑,一块巍巍的木质匾额遥遥的悬在这厅堂的大梁间,上面笔走龙蛇,寥寥草草的提了三个字,依稀可以辨认出似乎写的是“青风寨”。
眼前忽然出现这般可疑而诡异的一切,让我在茫茫然间心底满是惊恐,然而除此以外,更让我崩溃的事情在于,此刻我的身周居然还密密麻麻的站了不下数十人,而且个个身携兵器,神情彪悍,个别比较过分的还带着眼罩之类的装饰或者在脸上颈间露着几条狰狞而蜿蜒的刀疤,更有甚者还蓄着一蓬乱糟糟的大胡子。
总之一句话,基本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些妥妥的都是社会不安定分子,估计十有八九都是进过局子的主儿。
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忽然身处于这样的状况里,若是换作旁人估计得吓尿裤子,然而幸好近来我跟楚杨这位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大神仙打交道比较多,此时虽然事出诡异,情况看来危机四伏,我好歹还能保持基本的冷静。
然而这所谓基本的冷静,也就是指最起码现下我还能说出话来就是了,当然张口结舌,颤颤巍巍还是免不了的。
“对,对,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为,为什么,就,忽然,在这里了,哈,哈,哈,我,我,我…”
我了个半天并不单单因为这时有点腿脚发软,脑筋不会转弯,更是由于在我身边的这一干面目狰狞的汉子却似乎都没有听见我说话一般的对我望也不望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前方。
一个在现下的我看来并不算是荒唐的想法窜入脑海,我咬着嘴唇,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与自我勉励之后,我毅然决定大着胆子的去对那个猜测加以验证。
再然后我扭扭捏捏的走到了佐近的一个腰悬长剑,身材瘦长的男子身边,唔,好吧,我老实承认,比起其他那些五大三粗,光头蓄胡的健硕大汉,这一个好歹长得不是那么有碍视听,甚至若是比起某位长相对不起神仙身份的楚君来说,应该都还算帅一些,当然,跟沈画学长不能比了就是。
好歹就是他了,若是有个万一,猜想错误,惹恼了这位仁兄,看在长相的份上,被他提剑砍了好像勉强也是可以接受的罢。
犹犹豫豫的伸出了还有些发颤的右手,我迟疑的对着这个还算是能够入眼的家伙做出了那个一般用来测试瞎子的最经典动作。
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看到那人的眼皮眨也不眨,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本提悬着的心终于缓缓的放下,方才的惊惶与恐惧也终究的尘埃落定。
眼下的情况,估计跟那次破解桐音的剑契时类似,我应该是又进入了什么梦境里了罢,这一切虽然看起来真真切切,确确凿凿,然而所有这里的人通通的都看我不见,只因为这一切都不过是别人的梦,我在此只是个看客罢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不知为何的忽然的想起了这样一句话来,心里隐约的有些不明就里的悲惘,然而没等我细细的去体会这份悲惘,忽然的听到前面的人有些骚动的样子,然而却因为这一干凶神恶煞的家伙大都不矮而被挡住了视线,什么都也瞧不清楚。
踮着脚尖试了好几次都只能看到无数的后脑勺,我把心一横,想着这反正都不过是虚幻梦境,忽然间头也不回的向着站在我前面的一个高大汉子走去,眼见就快要撞上他的背心,我却浑然不觉的依旧前行,直到脑袋都快要触到那人时,方才不争气的闭起了眼睛,脚下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停留。
恍惚间的从闭着的眼睛缝儿里感觉四下一暗,身体却没有受到什么阻碍,我便咬着牙,接着前行,再走一步,忽然间又察觉到一番豁然开朗的光明,睁眼开来,自己已经站在那个高大男子的前面了。
果然,因为不过是梦中,我是可以穿过一切的东西的,就好像之前桐音小朋友化作剑灵之身后可以穿过我那样。
这一番验证的成功让我多少有了些雀跃,不管怎么说,我可以直接穿过这些人而到最前面去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当然,走之前还是不免要感叹一下方才被我穿过的那位仁兄长得确乎让人不敢恭维,从背面看上去还像是个人,谁曾想正面瞧来却是这般的口歪眼斜,对不起观众。
一路这般穿行到了众人的最前面,只见就在那匾额之下,一张宽大而威武的虎皮交椅端端正正的摆在中间,一个青发兽耳,身材健硕的男子正支着下巴歪坐在其上,眯着眼睛听站在我身边的一个瘦小汉子说话。
“大王,这几日收成不好,别说肥羊瘦猪,道上连个鬼影子都么得,小的们实在凑不齐孝敬您老人家的东西,还请大王宽饶…”那瘦小的汉子要配弯刀,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路穿过了一只眼睛攀到嘴角边,看起来甚是短小精干,更因为那道长疤而平添了几分凶悍的气息,可是当此时当面对这那坐在交椅上的青发男子时,却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
“嗯…”听得瘦小汉子这般说,座上男子只是这般漫不经心的的嗯了一声,连眼皮也不抬。
瘦小汉子却被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声给吓到了一般,连忙赔笑着说道:“可,可是,幸好,就在今儿个一早,小的手下那间在西路口的店里,来了一条还算肥的羊儿,还是个雌的,这不,小的就用**麻翻了,连夜给绑上山来,连人带物,一同献给大王您,权作小的们的一片孝心,来呀,抬上来,抬上来。”瘦小汉子不待那位座上君有所反应,连忙的挥挥手,跟着人群悉悉索索的给闪出了一条细长的道来,两个身穿粗布短打衣衫的男子从大厅的门口处摇摇晃晃的顺着那条道走了过来,待到两人走近方才看到,其中的一个还在肩上扛着一个,只是那人身材瘦小,适才看不太清楚罢了,而且上身被用麻袋套了起来,全然见不到长相,只能依稀从垂在旁人胸前的那一双玲珑娇白的脚腕来判断应该是个女子。
另外一人则在怀里抱了一堆东西,有长剑,拂尘,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看起来应该是女子饰物的东西,从眼下这般情形来看,估计是从那被麻袋套着的女子身上得来的罢。
虽然不过是旁观着,我却颇有些看得冷汗涔涔:还真让我给猜对了,这帮凶神恶煞的家伙倒真的是一群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土匪强盗。
待那两人行到人前,抱着东西的一个先行将怀里的器物一股脑儿的放在了地下,但见在周遭火把熠熠的光中,镶嵌在剑鞘浮尘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饰物之上的宝石五光十色,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十分珍贵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站在下首的那一帮看起来跟瘦小汉子应该身份一致的同伴都不由得啧啧称奇,瘦小汉子原本佝偻的腰板此刻也挺直了起来,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斜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颌的青发男子也终于的睁开了那双原本眯着的眼睛,但见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着青碧色,目光看来豪放而不羁,更隐隐的有着一股似乎永远无法被驯服的野性。
那双眼睛扫过这一干珠光宝气的物品却未有丝毫的动容,只是末了了盯在那柄拂尘上,微微的一凝。
“是个出家人?”他看了片刻,忽而的开口道,声音低沉却有掩不住的威严。
“这个…小的,小的也不甚清楚,不过看这雏儿随身携带的器物都这般珍贵,恐怕就算真的是个出家人,也恐怕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弄的什么带发修行的假玩意儿。”瘦小汉子被这般的一问,登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嘿,狼爷我记得早就跟你们这帮狗娘养说过,老子们虽然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但从来不跟三类人为难,一乃流民乞丐,二为伶人窑姐,三是和尚黄冠。李老三,你这般是当狼爷我的话算放屁不成?”那座上的青发男子忽而的一拍椅子,大声喝道。
“小的,小的不敢,实在,实在是因为这几日的收成实在…还…请大王饶了小的这一回…”方才那位座上君漫不经心的说辞便让这瘦小的汉子噤若寒暄,此刻被这般的喝问,更是让他兢兢业业,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
“所谓盗亦有道,国有国法,寨有寨规,规矩既然立下了,便不能轻破,来人,把李老三带下去。”座上的青发男子一挥手打断了瘦小汉子的话,跟着便这般吩咐道。
“大王您看呀,这,这雏儿委实不像是真的出家人,而且,而且,小的见这雏儿长得标致的紧实乃人间绝色,想着这般的绝色当给大王享用才是,大王,大王,您看在小的一片孝心的份儿上,饶了小的这一回。”瘦小汉子趁着那被吩咐来抓他的人还没走到眼前,慌忙的将那个被打劫的可怜家伙从扛人的肩上抱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扯开了麻袋,露出那女子的面容给那位座上君看,企图以此博求宽恕。
然而座上的青发男子却看也不看的又一挥手道:“放屁,出家人的主意你也敢打?!休要再狡辩,带下去,按照寨子里的规矩处置,再来人,将这位道长好生的送下…”
我听他说到这里时忽而的顿住了,似乎是在说到将那所谓“标致得紧的雏儿”送到哪里去时,不经意间的瞟了那人一眼的缘故。
我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一张姣好白皙,清丽无俦的面容,不由得也僵在了当地。
那张脸,虽然是今晚方才见过第一次,然而这样绝世的容颜我却绝对不认错。
那位被**放倒了的可怜女子,居然便是楚大神仙的师妹,子书绾同学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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