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慵懒,稀稀疏疏的穿叶而落,播洒着丝丝缕缕的明亮。
凉风寂寥,萧萧索索的缱倦而逝,空留下星星点点的清冷
在狼兄说完那句话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都陷入了沉默,究其原因,大概分别是一个迷失在了如梦前尘里,一个却在为了自己无意间又勾起对方的伤心往事而感到有些自责罢。
相顾无言,却没有泪千行,只是这般的一言不发,之于我与狼兄而言,让彼此都又觉得似乎略有些尴尬。
当然,若是将任何一个换掉,这种沉默却立刻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比如把我换成子书绾同学的话,女方这边自不必说,以狼兄那点出息,估计如果真的是两人独处,他很难能如面对着我这般的健谈;再比如,把狼兄换成楚杨,这位仁兄跟我待在一起却不说话的最长记录是差不多五个时辰整,从上午早读课这厮开始大模大样的入定,一直待到金乌西沉,暮色向晚,眼见周围的同学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我忍不住的去摇醒这厮,他惺忪的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姑娘早,什么时辰了?下节课可是番话?”…
番话便是小浣熊教授的英语课,楚杨对此如此重视,还要归功于某天我突发奇想,借着问他蜀山派的领导班子结构为引,总算让他明白了,所谓的班主任之于我们班,就相当于他所谓的掌门师伯之于蜀山,好歹使得他对于小浣熊老师多少有点另眼相看罢。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都快下午六点半了,还早你个大头鬼呀!
……
一声萧索的叹息,将愈筑愈高的沉默轰然推得倒塌,我自然而然的转头再次看向狼兄那边,只见他略显自嘲般摇头的笑了笑,跟着便拾起了之前搁下的话头,却转而用起了很有些调侃的语调续道:“这期间与月小子,还有凝儿也有过几次接触罢,那小子不知道是吃了神仙屎还是佛爷屁,功力突飞猛进,居然能跟狼爷我打个旗鼓相当,当时我连命都不在乎,怎会甘心落于他之后,于是便不顾自伤八百的修炼了不少妖族的禁忌功法,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再加上打起架来不要命,好几次半只狼爪都跨进鬼门关了,只因狼爷我的原形乃是二十八宿遗脉之一的奎木青狼,与太乙姑娘的乙木之息阴阳互补,所以数次生死之间,都是太乙姑娘将狼爷我从阎王爷面前拽回来了。生死之事经历的多了,也便看淡了当年介怀的那些往事,然而太乙姑娘的相救之恩,狼爷我却是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故而,我决计不能坐视将来她身受教主重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事有轻重缓急,因此得罪了姑娘,狼爷我却是决计无悔,只是愧对于你罢了。”
他侃侃而谈,在讲到自己数度生死之时,声音已经转为了最初相见时,那般狂放不羁,张扬桀骜的调子,不知为何的让我有些莫名的放心,便道:“也没什么得罪的吧,毕竟我是人,你是妖,还是,唔,魔教中人,妖怪吃人固然是天经地义,魔教要抓我也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你既没吃了我,又没说要把我抓回去,说起来我该感恩才是。”
他再时一愣,忽然长笑道:“甚好,甚好,不想姑娘却是豁达,哈哈,狼爷我若是早些时间认得你,说不定要为你神魂颠倒了!”
我被他说的脸红,当即啐了他一口,讷讷的不知道该要如何言语。
然而心中对这一连串事件的疑惑,也至此开解了好多,对他的感觉更是微妙复杂了起来。
我生平接触的异性不多,算上抚养长大的祖父,关系颇为疏远的父亲,还有那些以前总是欺负我的堂哥,以及自小学到高中的十一年间遇上的男性老师,其他的零零总总的最多不过十数人之多,除了爷爷之外,接触最多的头两名估计便要数沈画学长和楚杨这厮了罢。
然而,对于沈画学长,我很确定我是喜欢他的,虽然无法区分究竟是隐隐约约的仰慕,还是画心透骨的思恋;至于楚杨这厮,恐怕更多的有些孽缘的性质在里面罢,毕竟认得他是我不由自主身不由己,与他相熟识也算是在种种机缘巧合,缘分使然之下的结果,比如我那个所谓娲神遗脉的身份,比如为了保护我的人身安全而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安排,再比如后来与桐音小朋友不打不相识之后,这么个小鬼头每天上演的树袋熊爬树等固定节目。再再比如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神出鬼没的随时出现,忽而的一刻却寻不到他的踪影时,我便会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恐慌不安……
然而狼兄与他们俩却又并不相同,不管是身为那只可爱孱弱却又倔强傲人的青毛小兽,还是摇身一变成为眼下这般魁梧健硕,狂放不羁的青发壮汉,给我的感觉都是有些出奇的宁静与轻松,虽然最初的时候经历过那样的惊魂一夜,然而事后这笔账好像更多的被我记在了楚杨头上而不是在他,尽管这么说对于楚杨同学来说似乎有些不太公平,但是鉴于他背的黑锅一贯不少,也不差这么一个。
见我呆呆的盯着他那张绝对不算是俊美却显得很是英武威猛的脸颊,饶是狼兄的脸皮一向不薄,此刻也忍不住尴尬的故意咳嗽了一声,我却反应了良久,方才愕然的“呀”了一声,跟着不由自的有些面红耳赤,便低下头去,讷讷不再说话。
只可惜,从不识趣的角度上来说,狼兄跟楚杨这厮可谓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就听得他眼见我这副喏喏唯唯的嗫嚅形容,仍旧毫无顾忌的大声问道:“姑娘你咋的了?难不成是身体不适?狼爷我觉得你有些气息不稳,神思焦灼而涣散,唔,难不成是月信将至的前兆?”
本来便是没有眼力价的胡话,再加上说道后面又开始了不三不四的疯言疯语,让原本还是面红过耳,含羞带怯的我登时三尸神经暴跳。却又不知道该要怎么发作才好,因为貌似这个时间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好像更加验证了这头蠢狼那所谓,月信将至之类的胡言乱语。
只好在心底阴暗的感叹,怪不得子书绾同学宁愿喜欢长成楚杨那般平平无奇,貌不惊人的货色而对这位虽然不算英俊潇洒,好歹也算矫健威武的狼兄不感兴趣,合着你撩拨人家的时候,就光问人来没来月信葵水了是吧?没把你当臭流氓抓起来就是对得起你了!
这般略显邪恶的编排了一番,明显的心情舒畅了一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方才用尽量平淡的口吻小声道:“没事,就是在想一些事情,想走神了罢了。”
狼兄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那双锋锐而犀利的明黄色兽眸来回的打量了我许久,似乎是确定了我真的没事之后,方才收起了那副凝重而关切的神色,转成了他惯有的豪爽。
“却不知道姑娘你在想什么呢?可是在想狼爷我?”他调侃般的笑问道。
我却被他说中心事,神色一动,却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止,只好就再继续装哑巴不说话,企图这样的搪塞过去。
只可惜狼兄比起楚杨在某个角度上来说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见我不答话,他居然一拍后脑勺,自说自话的便猜道:“难不成真让狼爷我蒙对了,你这小妮子真的是在想狼爷我?不对,不对,狼爷我已经又喜欢的人了,姑娘你也知道的呀!这一个狼爷我尚且还焦头烂额着,再添一个的话狼爷我真的乖乖不得了了,更何况我族一生只能有一人为伴,生老病死,碧落黄泉都不能改换的,小妮子你若是真的心慕狼爷我,也只好请你拾缀拾缀这般的心思。唔,不过话说回来,狼爷我看月小子着实不错,要不小妮子你跟他将就将就怎样?若是姑娘你有意的话,狼爷我必定鼎力相助,你看如何?”
前面那段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猜测暂且按下不表,后面这一段则明显可以看出来,就算是表面上豪放不羁,不拘小节的狼兄,一旦遇上情爱这般磨人的事物,也立刻就变得精打细算起来。这番话乍听起来滴水不漏,然而知道内情的人一听便知他的真实目的,那叫一个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合着把我塞给楚杨这厮了,让子书绾同学断了念想,你再去趁虚而入的安慰失恋情伤的她,完事儿再怎么地怎么地怎么地的,对吧?
否则的话,他这位清丽绝伦,容色无双的师妹对自己师兄落花有意的事情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你狼兄怎地不去鼎力相助于她呢?
更何况就算抛开狼兄的这些个小九九不算,所谓“一生只能有一人为伴”,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茫茫无更变,这样说来你不都跟楚杨拜堂成亲了吗?那还死缠烂打着人家子书绾同学作甚?不怕违反你族中一夫一妻制的光荣传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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