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兄那双铜铃般大小的兽眸眨巴眨巴的,让我登时便明白了他这话不是在开玩笑,本着自己认的哥哥,含着泪也要结拜完的原则,我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青盏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你开心就好。”
从狼兄的反应看,这家伙应该平日里跟网络什么的完全绝缘,反正他是没听出来我最后那句话里的真正意思,反而咧嘴笑道:“小妹…唔,现在还不能如此称呼,姑娘你这话说得忒也客气了,哈哈,此刻你我还未结拜,因此姑娘倒也不必这般恭谦。更何况我为兄而你为妹,长幼有序,该当是狼爷我让着护着姑娘你才是。”
他说的我有点儿头晕,然而根据以往对付楚大神仙的经验来看,这时默不作声的表示赞同就好,于是便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狼兄又是一笑,跟着单掌在地上一撑,人已经鱼跃而起,虽然落地时仍是隐隐有些身形不稳,然而身手之矫健,让我放心不少,本来兀自还在担心着他身上的伤。
“便在这里吧,姑娘你且过来”四下里环顾了一圈,狼兄挑选了一个略微开阔,可以透过树冠看到天穹的位置指了指,我依着他的话走将过去站定,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然而这时狼兄却忽然开始了沉默,浓郁而粗狂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
“那个,再然后要怎么办呢?”我见狼兄这般的杵在那里良久,便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青盏大哥你怎么了吗?如果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的话,此事作罢也成。”
见他烦恼的模样,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可能又是他们族里有规定,不准跟人结拜之类的云云,刚好也觉得所谓八拜天地什么的,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拜堂成亲什么的,鉴于此前我所知道的两次拜堂成亲闹到后来都没啥好下场,因此对之有些隐约的畏惧。
他沉吟着答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此地一无香烛,二无酒水,三无白马公鸡,结拜一应器物也都无有,没法祭天地,歃血盟,斩鸡头…”
听到后来,他说一个词儿我抽筋的笑一下,心底暗自庆幸着这里要啥没啥,否则的话搞不好我会被狼兄逼着杀鸡喝血什么的,那还了得?
终于,待到狼爷絮絮叨叨的说完了他的烦恼,我连忙的安慰道:“没有这些东西也没啥要紧的吧,唔,这些不过都是,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对,繁文缛节罢了,青盏大哥这样不拘小节的豪爽男子,难不成也会被这样的东西绊住不成?”
这话里连激带捧,说得甚是狡猾,究其根本原因是我害怕他会因为现在准备工作没做好,而把这茬事儿推到以后,等他弄来了什么白马公鸡之类的东西再说,那时我不免要茹毛饮血…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能将之做成毛血旺,血豆腐之类的,唔,倒是还能考虑,只不过结拜时不是饮血为盟,而是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这么个画面有些醉人,估计狼兄不答应。
果然,狼兄一听之下,当即拊掌笑道:“不错,姑娘说的甚是,倒是狼爷我拘泥了,这些个劳什子玩意儿不过是些假孱头,你我既然真心结拜,又何必在乎这么多!来,来,你我八拜天地,捻土为香便是!”
说罢便扑通一下的跪在了他选好的那一块能窥天见日的空地上,我在暗地里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跟着也老老实实的过去,挨着他一起并排跪下,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起,正待要随着他一起拜倒,却听他小声在我耳边说道:“姑娘,你这个姿势不对,你我结拜,拜的是皇天后土,不是如来老儿或者观世音那老娘们。”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没把他的样子学个十足,他是双手拱起,而我是双手合十,确实有些不太协调的样子。要是在配一句“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佛慈悲…”之类的话,估计就不像是在结拜而像是在剃度出家。
虽然本姑娘心怀慈悲,但还舍不得炸鸡鸭脖子酸菜鱼等等若干荤腥呀!
当即慌忙的将手势改了过来,又小心翼翼的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狼兄的动作,确认无误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
没等我放心多久,就听得狼兄那边忽而朗声对天说道:“四维八方,皇天后土,今日我青盏与…”
说道这里他忽然顿住了誓词,我摸不着头脑的看向了他,却见狼兄面露尴尬之色良久,方才用眼角瞟着我,再次小声说道:“狼爷我糊涂了,相识许久,还未请教过姑娘芳名。”
我一愣,跟着便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想来自己也有些荒唐,居然跟一个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这么糊里糊涂的要结拜为兄妹,于是便小声的答道:“我叫苏浅星…”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脸上的尴尬神情方才缓了缓,而后再重新对天说道:“四维八方,皇天后土,今日我青盏与苏浅星姑娘结为兄妹,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听他说的诚恳,也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来,待他话音一落,余光略微瞟了瞟我,心里盘算着估计现在是应该唤我来说这番话,便清了清嗓子,也大声的对天说道:“四维八方,皇天后土,今日我苏浅星于青盏结为兄妹,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待我说完,狼兄又用肩头轻轻的碰了碰我,跟着便对着这个天地拜将下去,我略微思索便知其意,也跟着他一起拜倒,直拜了八拜方才止歇,狼兄放下抱拳的双手,转头过来看我,威猛而张狂的兽眸里满是喜色。
见他如此开心,我自然也有些欢喜,然而想到方才那般一本正经的对天发誓,更觉得说不出的好笑,然而好笑之后,再细细的品味那番说辞,一股茫然的没落兀的涌上心头。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是妖,而我是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但是从他跟楚杨那厮打过交道这么一茬事儿看来,还有按照他自己说的,曾经被关押在什么山底下五十余年,种种迹象表明,估计这位狼兄少说也有三四百岁的样子了,而且从他的形容上看,估计这么个年龄之于他也就相当于青壮年,距离垂垂老矣,老年痴呆之类的事情还有相当长的一段岁月。然而我却不过是一介区区凡人,寿命撑死不过七八十岁,因此这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约不过虚妄罢了。
再想到似乎楚杨那厮估计也还有个几百上千年好活,子书绾同学,还有桐音小朋友估计也差不多。那么待百年之后,身死埋骨的便只有我一个,想来不觉的有些孤寂与凄凉。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待到那时,不知道这一群千年王八万年龟里,还有几个能记得起我?
想想这样有些伤感的事情似乎不太合适眼下的这么个时间,便摇了摇头,强自不再去想这事儿。
“妹子…”便在我努力的压制心底的暗自神伤之时,狼兄忽然的张口唤道。
我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喏喏的应了一声,心底却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这一点小心思却被原本应该不是很善于察言观色的狼兄发现了。
“妹子,为兄见你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一脸不快,怎么了吗?”他盯着我的脸问道。
“唔,没什么啦,不过是一点小心思罢了。”我怏怏的答道。
“你我既然结拜,妹子你的事情便是为兄的事情,你且说出来,看看为兄有没有能出力的地方。”他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真正在矫情的那件事说出来,转而便将打从一开始答应结拜时便设想过的一件事情提将出来:“唔,就是不太习惯哥哥妹妹这类的称呼吧,尤其是‘哥哥’这么个字眼,因为某个恋兄癖的影响,让我有点不适应吧,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唔,那该要如何?妹…唔,你这般说,我也不知道概要怎么称你了。”狼兄皱着眉头说道。
“这样如何,我将你的名字去掉,唤你一声大哥,至于大哥你…唔,唤我浅星…啊,不…唤我阿星便好,你看行不行呢?”我扬起脸来,看着他说道。
“大哥,阿星…不错,这般称呼,倒也比烂俗的哥哥妹妹亲近不少,便就如此吧,哈哈,阿星…狼爷我得义妹如此,夫复何求!阿星妹子在此,受为兄一拜!”
说罢又是向我一拱手,我待要学着他的样子还礼,却被他忽然的身手拦住。
“且慢,为兄这一遭,乃是有事相求,还请妹子待为兄说完!”他神情凝重的望着我说道。
我茫然的点点头,心下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这位刚刚结拜的大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却又只得接口道:“大哥你有话就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的忙!”
他闻言咧嘴一笑,我本在暗自担心他会旧事重提,要我对楚杨那厮玩美人计,仙人跳之类的把戏,见他这一笑后却安心了不少。
更何况,比起清丽出尘的子书绾,还有冰雪可爱的桐音,我很是需要山一般的勇气与城墙一般的脸皮才敢说自己算是“美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