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架势一直这般的剑拔弩张,铮然相对,桐音小朋友一步一摇的走在楚杨跟狼大哥这般大眼瞪小眼的双重威压之下,估计感觉挺不好受的。尤其这一去便要离了她最喜欢的大哥哥楚杨,心下悲戚,不言而喻,连身陷被绑架之厄的我都隐约的能感到一些。
我是这般的触景生情,心有戚戚焉,那边厢的另外一位旁观者子书绾同学的心情就有些不得而知了,按理来说,自打她来了之后,太乙老前辈对这位刚出道的蜀山晚辈兼情敌是百般刁难,吝啬至极。然而此时的这幕动人心弦,使人潸然的诀别之景在她的眼中大概可以跟否极泰来,大快人心之类的词儿联系在一起,没给插播个诸如《喜洋洋》,《庆丰收》,《真是乐死人》,《老狼请吃鸡》之类的背景音乐,算是她还在顾及楚杨的感受以及蜀山弟子尊师重道的具体表现。
然而此后事态的发展却很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具体来说就是我被无情的打了脸。可能确实是因为我的思想有些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因为就在桐音小朋友即将落入狼大哥手里,眼看子书绾同学就要苦撑的媳妇熬成婆的时候,忽然间的有人喝道:“且慢!”
这一嗓子甚是兀然,使得原本将全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桐音小朋友身上的狼大哥与楚杨都是微微一愣,再茫然的转而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向那边银牙微错,双颊浅红的子书绾同学,就连原本因为穷极无聊而在不经意的观察这位姐妹动向的我也是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她这时跳出来喊这么两个字儿,是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桐音闻言也静静的止住了脚步,却没回头。
眼见三道大小不一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自己这边,子书绾同学又是一顿,而后方才咬咬嘴唇,低声说道:“玄月师兄,小妹认为此事不妥,唔,魔教妖人自来视诚信为儿戏,这般的直接让…太乙前辈前去换人,万一等下对方不守前言,不仅不放了苏姊姊,反而又扣了太乙前辈为质,继而得寸进尺,却又如何?”
此话一出,本来神色略显悲惘的楚杨登时目光微凝,沉吟了一下,方才缓缓的说道:“此话不错,师妹你所虑的甚是,倒是贫道疏忽了,青盏护法,你却怎么说?”
狼兄这边先是有些失神的看着子书绾,听得楚杨这一言,愣一愣,方才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废话少说,狼爷我怎么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想当年狼爷我占山为王的时候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入了我教,难不成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反而来诓骗月小子你这等毛都还没扎齐整的晚辈后生不成?”
“青盏护法身属魔教,贫道出身蜀山,自古正教魔道不两立,因此纵然以年龄而论青盏护法是长了贫道不少,然而晚辈一说,贫道虽然却之不恭,也只好原物奉还!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是晚辈,蜀山派门规森严,也只有晚辈不得欺瞒长辈一说,反之却没有说辞。前辈若是为老不尊,行事颠倒,作为晚辈的也只能受着罢!”
这番话听得我甚是吃惊,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楚大神仙一旦开了话匣子也是这般的伶牙俐齿,言锋犀利。
狼兄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两颗尖尖的狼牙从唇间狠狠的呲了出来,默了半晌方才恶狠狠的大声喝道:“放屁!狼爷我一旦将太乙姑娘安全的带回教中,求得教主宽恕,便会立刻释放这位姑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杨微蹙着眉头,听得他这般说辞,默了一会儿,方待要回答,却听得一旁的子书绾同学又不失时机的插嘴道:“玄月师兄你切莫信这头蠢狼的鬼话,他这是在诓你呢!”
楚杨眉角一扬,淡淡的问道:“师妹此话怎样?贫道愿闻其详。”
子书绾同学浅浅一笑,神色之间满是得意,樱唇轻咬,而后俏声答道:“玄月师兄你忘记了,这头大蠢狼的本相乃是二十八宿星君在人间的遗脉,奎木青狼?”
“嗯?”这话听得楚杨神色一动,确实仍旧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静静的待着子书绾同学继续说下去。
对方又是巧笑倩兮,美目顾盼了有些目瞪口呆的狼大哥一眼,笑着续道:“蜀山《降妖谱》上有云,奎木青狼,青丘狐族旁系支脉,上古二十八宿星君遗种,身法极快,乘奔御风。这蠢狼方才说的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先不说此话之中的所谓君子跟这头大蠢狼到底能不能沾的上边儿,便是后面那一句‘驷马难追’也是大有问题的,这蠢狼若是现出原形本相来,莫说是驷马,便是毕方飞廉他也尽能追得上,对于这般的说辞,师兄还是切切小心为好!”
我明显的感到,头顶狼兄的臭嘴又不自禁的张开了,因为除了他呼吸的湿热之外,似乎又有一滴涎水低落在我的衣服上,弄得我又是一阵恶心。
楚杨沉吟的点头道:“师妹言之有理,这一点贫道确乎也没顾虑得到。”
狼兄这边,在经过了短暂的呆滞之后,当即狂怒着大喝道:“胡说!凝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狼爷我虽然与你们蜀山一派为敌,也不过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可我岂是这般言而无信的无耻之辈?”
这话说的甚是光明磊落,气势凛然,可是被质问的子书绾确实面色一寒,嘴角微撇,跟着便恨声说道:“亏得你这大蠢狼还好意思说?当年是谁说,只要我一句话,你便对我不再纠缠,相忘江湖,大丈夫言出如山,绝无更改的?”
本来气势汹汹,目呲欲裂的狼兄听得此言,忽然收了那副样子,像是甚是心虚,却仍然嘴硬的接道:“是狼爷我说的便又怎样?狼爷我可违了此誓?”
子书绾同学冷冷一哼,寒声说道:“大蠢狼你是没有违反誓言,我就是在担心当年你扛着一座山,从沧溟追我到南疆的事儿三界皆知,就是不知道大蠢狼你自己的记性可还好?是否已经将此事儿忘怀了?还有这一次诓完了玄月师兄,你可是打算到哪儿拉两匹驷马来追给我们看?”
此话一出,饶是狼大哥脸皮厚实,毛发浓密,此刻也是不由得有些脸热心虚,讪讪无言。
所谓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狼兄看起来老实憨厚,谁能想到他的老底儿竟然如此之烂,恐怕当年这般忽悠人的事儿决计没有少干,然而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眼下这恐怕就算是他随意忽悠的恶果了罢?
这边厢子书绾同学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将一贯横行无忌的狼兄说得无地自容,那边厢桐音小朋友自然也就不动声色的又退回了楚杨身边,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狼兄青盏。
估计是他平日在魔教里面社交圈内的信誉还不错,此刻被人揭了老底儿,现了原形,算是一朝清名毁于一旦,就像是淘宝上的卖家忽然被给了差评,桐音小朋友虽然此前已经做好了自我牺牲的觉悟打算用自己来换我,然而此刻却也没这么个胆子来相信销售假冒伪劣产品的狼兄青盏。
估计是在子书绾同学和桐音小朋友的双重目光攻击之下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狼兄默了半晌,又是一呲獠牙,拿出了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气势,破罐子破摔的大声喝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现在人在狼爷我手里,要死要活可都是我说了算!狼爷我的话你等爱信不信!到时尽管着等给这小丫头片子收尸吧!”
他这话一出口,最紧张的便是仍旧被他勒着的我,主要原因大概有如下两条:
其一,这么一拉似乎又被拉回了原本那个无解的循环里,因为狼兄这般大言不惭的威胁其实最后如果没有人接茬服软的话,是他自己下不来台,因为他口口声声的威胁要让我横尸就地,其实并到头来不过一句空话,按照楚大神仙的性格脾气,再加上他当年在山上杀狗宰狼做烧烤的事儿估计也没少干,眼下狼兄这边要是真的敢给我弄出来个三长两短,估计他也逃不过被楚大神仙开膛破肚,扒皮抽筋的命运。再而且据说魔教教主那边也吩咐了,对于我,一定要抓活的,因此就算楚杨能放过他,领导那边估计也决计饶不了他。
其二就比较实际了,因为话虽然是如此说,我也着实担心狼兄是个发起蛮来六亲不认,胡天胡地的主儿,那边厢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狼兄心上人还在这般的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一个不好狼兄狂性大发,我还真有性命之忧…
暗地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楚杨一个就已经够我头疼的了,后来他又收了桐音小朋友,更是把我的生活闹得鸡飞狗跳,一团乱遭,此刻再加上了狼大哥和子书绾这么一对不知道纠缠了几百年的冤家对头,命苦的永远只是我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