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回话,却看见一个黑影掠过月光的皎洁,夹杂着有些寒凉的水的气息,陡然掩盖了门中漏下的清辉,直直的砸向了天华,天华一伸手,接住了这略微有些诡异的物件,才发现是自己那件长衫。
“洗好了!”玄月的声音,伴随着他有些孤独的影子出现在门中,原本印刻在地面上的那方淡黄颤抖了一下,似乎被什么所刺伤。
这是好长时间以来,天一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这个几乎跟他师父一样宝贝的师侄...
“二师伯好.”玄月向着天一揖了一揖,天一微微点头。
“小子,掌门老二要咱们炼制一批疗伤丹药,老...夫最近在炼制一炉很重要的东西,没法分身,你现在炼的那炉金刚丹就暂时缓缓,等炉起之后,改为聚灵丹吧,反正现在金刚丹对你用处也不大!”
“是...”玄月点了点头,眼中那种冰凉依旧没有退却,只是隐匿在了瞳孔的漆黑中。
“你的炉子等会老夫会去给弄,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是先去休息吧,不要耽误了明早的功课,还有,今天别再吃错药!”看到玄月慢慢淡去的影子,天华忽然喊道。
大约是三天前,玄月服用丹药时弄错了一粒,结果第二天被仙灵之气在周身个大经脉游荡。弄的一天没能睁开眼睛。
当然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炎帝峰这师徒俩身上,因为天华摆放丹药是论缸的,而且上面一点标志都没有,吃错药这类事情绝对时正常的。
晨光有些闪烁,渐染了夜的幽暗,那只苍白的手抚遍了尘世的冰冷,那抹被晕开的淡然,独立在尘世的彼岸,剔透的目光,蓦然的凝望。
初晨的温暖,是被那片流动的清澈辗转在林间的。
温暖透过窗,洒落在被一层薄薄的尘屑覆盖的地面上,温暖显得有些无力的,因为那铭记于斑驳地面上的过往,然后那温暖被踩碎,一双并不是很宽大的脚踩在了那上面,有些沉重...
玄月的脚步很慢,因为他并不着急,他还有两个时辰的早课,一切都要在那之后开始,他推开门,用手挡了挡有些熹微的晨光,反手拔出了插在门旁的大剑,转而走了出去,那把剑上,杏黄色的符咒已然显得有些陈旧,纵横于漆黑的剑身上,当他将剑平平的举起时,半寸长的白光在剑刃上亮起,然后凝聚,仿佛时间在那之上冻结了一半,那光只是停留,似乎在等待着失落于流转时光中的约定。
玄月望着那光,似乎时想起了什么,却在下一个刹那冷笑,风起,他依然席卷着斗乱的尘烟飞起,剑锋过处,好像能将所有都斩断一般的然人惊恐。
剑风如歌,高唱着离别,听不见的声音,诉说了曾经。
仿佛永远也无法看清的结局,结局却被这样的一剑斩断。
然而,这剑,这风,这力量,又是否能够斩断他的仇恨,斩断他的羁绊?
想到这里,剑势滞了一滞,剑风忽然的扫过,消落了满树的新绿,剑气纵横,飘忽,然后散失在穹苍的尽头。
“斩断,斩不断,又如何...?”他默默说着,剑风又起,剑光雪影中已然凭空多了些许的萧索,好像是在剑刃那惨白的光中看到那一抹微笑。
“对了,还有她...”喃喃自语着,那一剑突兀的凝住,剑尖直指,震颤了所有...
光有些散乱,午后的光,不再那样的轻柔而寂寞。
风也萧萧,树也萧萧,一切在云影与阳光间徘徊,仿佛跳跃于昼夜之间,默诉着分不清的对白...
玄月的身影出现在这片苍翠中,然而他所走的露,通往的却是荒凉。
他记得,师傅曾说过那片荒凉里可以采摘到很多炼丹的材料,今天是聚灵丹起炉的日子,他还需要一些转生草来收束散乱了的灵气。
走过驳杂而沉寂的林间小道,仔细的寻觅着,却没有找到转生草那特有的形状,不觉,沿路的植物已经越来越稀疏,却都是一些炼丹所必须的仙根灵种,玄月受了老邋遢鬼的熏陶,炼丹的书卷翻过很多,这些东西的珍贵自然一目了然,了若指掌。
不过作为蜀山派的资深败家子儿天华的宝贝徒弟,玄月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主儿,这些东西放在寻常修道之人眼中自然是视若珍宝,只要看上一眼怕就能开心的一路小跑了。到了玄月这里,他只是淡淡的打量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移开,继续搜寻他所要的转生仙草,究其原因,除了平日价里见过和糟蹋过的灵丹妙药太多以及被天华占山为王,仙佛辟易的神农峰上生产灵株仙草之外,还与老邋遢鬼平日里的家教有关。
所谓天材地宝,取之有道,物尽其用,凡事不竭。
具体来说,就是天华之于采摘仙草方面所坚持的道德准则,之于这么个无风要起几层浪,见树还要踢三脚的家伙而言,不得不说这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情。既然为老不尊的老邋遢鬼师傅这般少见的有了点儿有道之士样子,玄月自然不好驳他的面子,好歹也将这么一条教诲铭记在了心中,不敢或忘。
天华的这么一条规矩,掌门天一真人自然是不晓得的,当然估计他要是知道,恐怕会很是欣慰,原来自己这么个宝贝师弟还有如此正儿八经的一面,甚至还能说出这般体悟天道恒昌,顺应轮回不息的话语。
当然,这么一条规矩的适用范围仅仅限制在仙草灵根这些东西上,换作其他的方面,天华的教导,就很是让天一头疼了罢。
好比在指使玄月前去主峰偷鸡摸狗之类的事情上,这老邋遢鬼就完全没有所谓“凡事不宜太尽,否则缘分势必早尽”这般的觉悟了,他给玄月下达的最高指示一般是吃干抹净,片就不留,斩草除根,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的土匪思维,这倒也难怪,当年蜀山派还没遭逢大劫,这老邋遢鬼还在主峰羲皇峰上厮混打秋风的时候,闲来干点溜门撬锁,顺手牵羊的事儿一般都要把眼见的东西偷个一干二净,当年在同辈弟子里号称是“天三光”,偷光,抢光,糟蹋光!
倥偬数百年,当年的被这老邋遢鬼偷得连见亵衣都不剩的悲惨经历犹然在目,那一代蜀山弟子里硕果仅存的五人(作为人犯的天华本人,还有因为性别原因而没遭过毒手的天晓真人不计算在内。),每每看到天华大摇大摆的走上羲皇峰还都会想起那段不得不赤条条的躲在被子里见不得人的痛苦回忆,当然,作为天华特别关照的天泠没有享受过这般的待遇,因为情况到了他这儿,经常连被子也没给剩下来,一大早从昨晚天华下的“神仙倒”里清醒过来,就能感觉冷风过堂的凄冷。
而在见识了玄月上山后的种种行为表现之后,除了天泠之外的四人一致认定,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也许这么个外号和行事作风,就被他唯一的宝贝徒弟玄月给光荣继承。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玄月对于主峰上的几位挂心蜀山门风前程的师伯师叔们这般的担忧丝毫不知,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就当大风过耳,随风散去,眼下他比较关注还是在于找到“转生草”好回去把那所谓聚灵丹炼制完成,给老邋遢鬼交差。
日渐中天,已近午时,玄月寻寻觅觅,仙草灵药倒是看到不少,唯独不见了这一味转生草。换作旁人,比如他那位口没遮拦的师傅,这时大约早就开始跳脚骂娘了,而且十有八九倒霉的是他三师伯天泠的娘。玄月虽然人小,却颇有些少年老成的做派,虽然说惹是生非,鸡鸣狗盗的事情他也没少干,可不同于他师傅当年,这家伙能把这般败坏门风的事情干得一本正经,严肃认真,较之天华,算是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让人不得不佩服。
也就因此,虽然寻了半日却是籍籍未果,他却是丝毫不见焦急,仍是那般不紧不慢的在草丛间四下里顾盼,反正要炼的丹药也不是给他自己的,他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事情,他是从来没有什么兴趣的。
就在他优哉游哉的闲庭信步,漫无目的在炎帝峰后山转悠时,忽而的一个眼尖,竟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一丛“狐耳草”里,悉悉索索的一阵轻动,似乎是有什么活物儿躲在那里面。
这一下让玄月很是有些诧异和兴味盎然。要知道这片区域虽然地处炎帝峰后山林里,但是距离老邋遢鬼天华的茅草屋并不遥远,从势力范围的划归上来说,还算在这老小子的地上盘。鉴于天华虽然是出家的黄冠道士,却很有点儿佛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佛门觉悟,总之不是持斋茹素的主儿,但凡有不长眼的妖怪撞到他手上,通常都是被抽筋扒皮,大卸八块做烧烤的下场。因此这家伙在蜀山上的妖怪界算是凶名远播,他所住的茅草屋方圆百里基本上形成了妖真空,毕竟修炼百年方才得了道,谁也不想给这老小子作宵夜。
然而就在这般情况之下,居然还有人,唔,妖怪敢顶风作案,冒着天华的威名闯入这般禁地,对此,深知自己师傅是什么货色的玄月自然很是吃惊,也很有兴趣究竟是哪来的这般大胆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