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事后好久我才明白过来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切,确乎找不到比这么一句诗词形容的更为贴切了。
彼时虽然是夜穹初雪,凄凄阴阴,只不过空气里飘荡着的那股落雪方停的干净澄澈,确乎会让人会有点爱上这样的清冷。
唔,便是这么个词吧,澄澈,在想通了自己的那点小小心思之后,忽然之间心头便觉得清明了许多,原本便没有多少的被得罪感自然也早就当然无存,我望着那个确乎美得不胜收的女孩儿,笑得温和而驯良。
“冒犯倒是没有,只不过比较好奇,唔,不好意思,那个学长跟我确实算是朋友,因此对他唔,还算是了解挺深的吧,啊,放心,我不会跟他说这些的,不过还是想替他问一句,究竟是为了什么,唔,他会让你感觉不是好人呢?”我调整了一下自己口气,让话说得尽量轻松,以免这位动不动就脸红低头的女孩儿再羞了面颊。
“唔,人家也不知道吧,就是,就是那么感觉的呀!”也许是这么个办法多少有了点效果,至少这一句话,女孩说得比以往流畅了一些,虽然说此言有点儿难免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之嫌。
“那么,换个方式来说,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是好人呢?”我转了转眼珠的同时也转换了一下思路,将原本的纠错题改成了简答题,轻轻快快的问道。
那个恬淡而安静的女孩被这个换汤不换药说法问得一愣,一双黑白分明,空灵清澈的眸子眨巴眨巴,跟着却是有些局促不安的在我和死党之间游移不定的看了几个来回,最终那个女孩儿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将目光定格在了三人的斜前方,妙目款款的盯着那个在夜色里颇有些显得灰暗的影子,神色里含混了踟蹰和羞怯,讷讷的一言不发。
我跟死党困惑于她这般含羞带怯的神色到底所为何事,然而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引入眼帘就是楚大神仙那不甚宽阔的背影。
好死不死的也就在这么个时间,一直警惕着周围的楚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情况,猝然的住了脚步,左手向后一摆,拦住了我们三人的行进,双膝微屈,半蹲半伏,右臂横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情况。
鉴于死党跟刘晓染同学应该都没见识过他摆出这么个架势,因此被他那凝重沉吟的气魄所夺,竟然俱皆跟着有些如临大敌般的紧张了起来,唯独这厮打惯了交道的我还算反应正常,没跟着他们三个一起发神经。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得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前方传来,只不过声音的位置似乎很低,很矮罢了,仿佛不像是人类的脚步,除此之外,那么一连串的渐次响动听起来倒也称得上是人畜无害,天真纯良。
再然后,就在死党与刘同学神色惊疑,茫然四顾之间,一个还算得上是精神矍铄的老奶奶,牵着一只四肢短小的柯基,从我们四人旁边遛弯经过,老人的步子甚轻,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响动,那条小狗则踩过了一阵欢脱的吧嗒声,扬着尾巴一路小跑。
早就对此等尴尬情况有所先觉的我在一旁摆出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那边略觉窘迫的两个女生,还有那边都拉弓开架,准备随时接敌的楚大神仙。
忘记说了,自打狼兄事件之后,因为四师伯在蜀山别院搭建的防火墙有着明显的安全漏洞,而且还一时间开发不出来补丁包来修复这么个漏洞,于是乎,楚大神仙痛定思痛,吃一堑长一智,自此对于这类小动物,尤其是犬科的这些,严加防范了起来,鉴于这厮的鼻子听力都比真的猎犬还要敏锐上三分,因此这么个索敌侦查的任务对他来说原本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厮的性格多少有些谨小慎微的,说白了就是经常把芝麻大的事儿当成西瓜,因此对他这番表演,我早就习以为常,视若无睹了,反正基本上闹到最后,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在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就好比这一次:
跫音低响,十一月初雪不飞,你的心如紧紧绷着的弦儿,我哒哒的狗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妖怪,是个柯基。
于是乎这两人一神仙,就在楚大神仙的错误引导之下,生生的被一只宠物狗给耍了一把,还好楚大神仙近来从良了,否则按照当年在森林公园时的哈士奇事件,还有这厮偶尔会跟我唏嘘的初上蜀山那几年,恐怕那只无辜的狗儿很有可能会被楚大神仙捉来片了煮火锅。
从那般如临大敌的态势回复过来,死党和那位刘晓染同学大约都觉得做了这么丢人的反应或多或少有些讪讪的尴尬,便都不好意思的相望一笑,跟着低头下去。
楚大神仙对此却是浑然不觉,反正他干过丢人现眼的事情罄竹难书,这么一茬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眼见那两人因为尴尬而讷讷的一言不发,我走将过去,低声笑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那个话题上来吧,别管这家伙了,反正他一天天的做出点耍宝的事情就不痛快!”
对于眼下正在不好意思的两人,这般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自然是得到了一致的拥护,楚大神仙更是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继续在斜前方开路,仿佛之前那件丢人的事儿根本不是他自己干的一般。
从心理素质上来说,死党与刘晓染同学肯定是要远逊于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锥子凿穿脸皮而不见红的楚大神仙,因此虽然是将话题转了回来,一切还得由我来主动。
“所以说刚才那个问题,刘同学你想好了吗?”我若无其事的边走边问道。
死党听得我将话头重新拾起,便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刘晓染的方向,在我俩颇有些灼灼然的目光里,那个女孩再次的脸颊微红,然而这一次她只是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便将目光勇敢的落在了那兀自还在时不时警惕四顾的楚杨身上。
“像是,像是他,楚,楚杨,同学这样的吧!”她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一样,终于完完整整的念出来了楚杨的名字,并且将这样一段话完完整整的说将了出来。
这么个答案虽然不算是出乎意料,然而我着实不能理解,方才看了楚大神仙丢了这么个丑,而且还被拐带着跟他一起当了回现世宝,就算此前被这厮看上去的那般沉稳持重,性格老成,谈吐儒雅,见识卓然等等一系列如此这般的表面现象给一时忽悠住了,然而此刻在亲身体验了一把这厮的不靠谱之后,总该梦醒之后,心碎了无痕了吧?怎么还是这般的执迷不悟呢?
我的这番困惑不已死党那方面自然是没法体会的了,这丫头是搞八卦事业的,因此在有些事情上也颇为算得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那一类,就见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孩儿柔肠百结,用那羞羞涩涩的目光偷偷的瞧估计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的楚大神仙,便在暗地里悄悄的捅了捅我,小声笑道:“看来阿喵你的表嫂子人选有着落了,就是你得让你表哥看好一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别人不说,万一哪天被沈画学长勾搭走了,那可就是你们表兄妹一起悲剧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此前我的那点小小心思原来也没逃得过死党的法眼,当即露出了一个颇为愤愤的表情小声道:“就你这捉狭鬼话最多!不说这些也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了!”
说罢便作势要去挠她的咯吱窝,她泯然一笑,当即向后退了几步以躲开我,如此闹了几个来回,方才作罢,然而在此之间,我却没有注意到,那位刘晓染同学的目光,一直一直的在盯着楚大神仙看,对我和死党的打打闹闹置若罔闻,直到后来我俩罢了手回来时,她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樱咛了一声,低头下去,不再瞧着那边厢兀自顾盼生威的楚杨。
“说起来,刘同学你住在哪里?我记得没怎么在上学路上见过你罢?你家住的距离这里远吗?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呀?应该在哪个路口拐弯?我们几个住的地方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路,而且几乎是在一起的,所以先送你回去吧?”跟死党闹了一阵子回来后,我方才想起来了这么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便开口向着刘晓染同学问道。
听到我在询问路线的问题,就算是走在前面对于一切都显得事不关己一样的楚大神仙也回头过来,瞧着那白皙娇美的女孩儿,恐怕是第一次直面楚大神仙那淡然却又显得隐约有些执着倔强的目光,这个本就喜欢害羞的女孩儿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慌手慌脚的连说带比划道:“啊,不远,不远,也还没到岔路口,唔,还有,还有,人家算一下,哎,总之,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吧,然后,然后,在栽着一棵,嗯,枇杷树的那个十字路口左转,再沿着路走到尽头就是了,唔,不过具体是那个路口人家也记不太清楚吧,以前都是李叔送人家的,今天人家想自己在学校里呆一会儿,就让他先回去了,唔,现下人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