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句老实话,当死党还没跟我交代这姑娘的具体身份的时候,我已经对她的来头颇有些犯嘀咕了,不因为别的,单单只说她家的房子。
老实讲好歹我也多少算是在这方面见过世面的,并且至今还住在见到的那个“大世面”里面。总体上来说,如果不是跟蜀山别院一个级别或者更高级的货色,对于现在已经见惯风雨的我,是起不到什么震撼作用的,然而不幸的是,这位刘晓染同学家的房子,单从规模上讲刚好便跟蜀山别院不相上下,虽然里面当然不会有须弥芥子林这类反科学的东西,但也是占地好几倾,甚至这条比起正常公路来说要狭窄了一小半的公路似乎都是专门为了她家那栋房子修的一样!虽然说蜀山别院也差不多是这么个规模,然而鉴于这里里面住的除了本姑娘我之外其他都不是正常人,不是神仙就是剑灵,所以弄出来这种气派也还算情有可原,就当是供奉楚杨这尊大神的寺庙道观便是。然则人家刘晓染同学家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正常人,却跟蜀山派的这帮神仙平起平坐,享受上了同一级别的待遇,这就有点儿骇人听闻了罢!
这还是单以规模而论,若是再比较设施以及服务人员,保安措施之类的那就更没法比了,蜀山别院原来还有个大门,后来赶上桐音小朋友的木奴施工队进进出出搞工程的那一阵子,这丫头片子因为嫌那大门碍事,连个招呼也没跟八师叔或者楚杨打,当天晚上就指挥木奴给卸了下来扔进了须弥芥子林,再鉴于此后因为桐音的木奴施工建筑大队一再扩招,导致须弥芥子林好几次的开疆拓土,以桐音小朋友的潇洒程度,自然也不会记得专门派遣木奴去把门给弄出来再说,就这么折腾了好几次之后那两扇可怜的铁门此刻已经不知道在林深何处独自腐朽了。相比之下人家刘晓染家的半自动铁门绝对甩开蜀山别院好几条街。虽然说句老实话,比起楚杨口中那个,他四师伯在蜀山别院设下的求索之阵,还有其他若干我叫不出来名字的阵法,在固若金汤,抵抗妖魔鬼怪入侵这件事情上来说,蜀山别院确实要胜过一筹,只可惜这件事若是细细去推敲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所在,那就是人家妖魔鬼怪,护法剑灵什么的没事儿也不会往人家刘晓染家跑,本着唯物主义实事求是的观点来看,人家要这么高强度的防御措施也没实际用处,顶多就是发生了九十级的大地震,或者说有什么龙卷风活火山大海啸之类的天灾发生时,蜀山别院估计要更能扛一些,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蜀山别院这样的建筑可能更适合东瀛岛国那种动荡不安的地理条件。
还有所谓服务人员这方面的问题了,刘同学那边进门都有人给开门,我半夜下楼去厨房找口水喝都得冒着在黑灯瞎火的蜀山别院正楼里迷路的危险。
除此之外蜀山别院还有那个让我咬牙切齿的半夜鸡叫系统,更是将它原本就惨不忍睹的分数进一步拉低档次。
故而综上所述,就只那么远远的在外面看上一眼,八师叔苦心经营多年的蜀山别院立刻就在一栋凡人的别墅面前落了下成,说这女生不是一般人,那还真不只是一点两点的不一般。
……
接下来行程便是送死党回家,鉴于这一路上,我和楚大神仙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然而死党因为发现新大陆而喋喋不休,旁若无人的跟我八卦了一路有关这对学校著名姊妹花的逸闻趣事,小道消息,我虽然听得心不在焉,然则偶尔还能搭上一两句的嘴,或者顺便给明显正在兴头上的死党帮个腔,这就往往进一步催化了这么个过程,及至我们三人将她一路送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她兀自意犹未尽的说着,等我们与她在门前分手的时候,好像才讲到姊妹花里的姊姊刚升高中时的事儿。
返回蜀山别院的路上因为少了死党的存在,我跟楚杨大致又恢复了以往两人相对时的那个状态,虽然也是各自安静的想自己的事儿,好歹偶尔还能搭个一两句话的样子,然而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的,我的心思便又转到了楚大神仙今晚的反常上来,不住的拿话套他,想知道这厮是不是对人家貌美如花,冰雪可爱的刘晓烟同学动了春心,漾了情丝。
然而这厮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却又让我很难想象他有朝一日会为了什么旁的人动心任性,不能自拔,如果有的话我倒还真想看看那时的楚大神仙将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尊容,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着实很难去凭空设想这般的事情。
之所以对于楚大神仙的终身大事这般的关注,想来便是这个原因了罢。
几番拐弯抹角的打探这厮究竟心中在想的是何事,然而楚大神仙如此精明乖滑,自然不会轻易上我的当,来来去去顾左右而言他了好一大串儿,甚至最后眼见词穷,索性装起了沉默,开始跟我玩故作高深的耍赖把戏,这样纠缠了几回,我的耐性终于被这厮磨尽了,当下便跟他明刀明枪的挑白了问道:“楚杨,别跟我绕弯子,老实说,你这副郁郁寡欢,落落寡合的样子,是不是因为看到人家刘晓染貌若天仙,颜如昭华,因而动了凡心,打算要还俗入红尘?”
我装作问得一本正经,绝无玩笑之意,楚大神仙也答得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姑娘取笑了,贫道早便断了六根,戒了三毒,遁入空门多年,怎会起这般荒唐的念头?”他抿抿嘴角,沉声答道。
“唔,那么你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又是为何?难不成是还在担心那两个欺负刘晓染的小瘪三是魔教派来的人?”我听他说得不紧不慢,看来似乎不像是在说谎,于是便半信半疑的转了转话锋,打算侧敲旁击。
他很是凝重双手抱怀,却支者右臂,手上食指屈着错起,抵在自己的鼻上,沉吟着淡淡道:“也算是其中之一吧,然则待到八师叔回来,贫道便会托他将这二人的底细差个干净,以确认今晚只是到底与魔教有无关系,姑娘放心好了,有贫道护持,就算这二人乃是魔教奸细,谅他们也没这个本事在贫道手下讨了好去!”
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话语间满满都是生死相护的坚定,我听了自然是心下感动,不知该要作何言语,只得柔声对他道:“我知道啊,我相信你,你说过要保护着我的,我也说过会信这话信一辈子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食言!”
感动之余,我也失了往日里的水准,过了好些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他兜兜转转的打了个太极,关于这厮究竟在为了什么事情暗自神伤仍旧是没半点头绪,还被他将刘晓染这条线索给堵死了,从而将我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没等我想好再从今天这一连串的事件中那个地方寻找突破口,好成功突破楚大神仙的心理防线,忽而抬头间,却发现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蜀山别院跟前,眼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处,那两对四个有些锈迹斑斑的镔铁铰链依旧孤零零的嵌在墙上,越过那院墙,还能远远的眺望见几株种在须弥芥子林入口处,没有被法术遮掩起来的参天巨树,还有位于别墅最东侧顶楼那间此刻已经点起了灯火的房间窗户。
那是桐音所住的屋子,虽然之于她一介剑灵而言,随随便便的找个可以挂剑的地方便能凭以虚入实之法化身进入楚杨的黑剑转魄里休憩歇息,然而这小姑娘却是个决计不会愿意将就的主儿,反正蜀山别院里的空房间多得不能再多,她想挑那间住自然都行,事实上人家不光挑了个自认为的风水宝地,还曾肆无忌惮的动用了木奴将整个房间改造成完全的木质结构以适应她自己的属相,对此八师叔敢怒而不敢言,又害怕背上虐待剑灵,或者是不敬前辈的罪名,只能由着她胡来。
就在我跟楚大神仙双双举步踏入蜀山别院的那一刹那,我有点恍惚的察觉到了一丝距离我仿佛已经非常遥远的,家的味道。
是啊,多久了,还在求学的年纪,我却早早的一个人离开家,举目无亲的来到陌生的城市,从此孤独的生活,之前的那间公寓,说是家,实则不过是个临时的栖息之地罢了。
这样的感觉,在我们站在了玄关前时,达到了顶峰,虽然说那时发生的事情决计不可能发生在一般人家,然而在这里,在我看来,却有种理所应当的心安理得。
究其原因,恐怕只能说是因为跟我身处同一屋檐下的两位,都不是一般凡人的缘故吧,因此对于任何光怪陆离,违反自然现象的事情我倒也都能应对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