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些时候。
两人走在回大鸟笼的路上,步伐中带着暖意,它掘开厚雪,扑向远方。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也不这么认为,我压根没这么做。”
海娜可能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好像鱼钩把自己缠住了一样,此时的话已不用再经过修饰。眼前的男人显得很复杂,又很单纯,她真的能摸透他吗?
法仁在救起海娜时,信任在无形中便早已建立了,虽然之前给他打趴下的也救起来了——醒来又大打出手就是了。他突然发现,这位手下败将长得还不错,金色的短发不时飘来阵阵清香,棕铜色的眼眸在睫毛翻动下眨着,脸蛋的曲线就像雕刻般,毫无赘肉。
法仁脸上泛起了点红晕。
她没看见呢,他也没让自己看见。
…………
带来的寒冷以外,病魔也是冬的伴侣。你可能会说,跟富人家没有关系,嗯……我的朋友,恶魔可不管你钱包鼓不鼓,他只管你身体结不结实,结实的,他打进去,算运气;不结实,他打进去,算本事。
他可有本事了。
已经进入过冬期了,现在还讨债就是找死了,海娜手上抓着被子,窝在家里,这里很安全,被窝里很安全。
“亲爱的,把你那龟壳拿下来吧,没事多学学你前几天买的长笛。”母亲嘱咐道。她三分钟热度着呢,长笛?那天好像给弄断了——海娜并不知道是竖的还是横的。
法术?法术是个体力活,消耗太多体力是吃不消的,何况这几天伙食少了,其次就是家可能会给拆了。
“去看看苏瓦福吧,你父女俩这几天都没怎么聊天。”
父亲一入冬就身体虚弱,成天只能躺床上,毫无事干,海娜只好上楼去找他了。
门是关上的。
“父亲?”
“白天睡觉不至于不理我吧?”
不见动静,以为父亲睡成猪的海娜,自打没趣地走回去。
“母亲,他没开门。”海娜一屁股坐在毛毯上,抠起了脚。
“怎么会?我五分钟前刚上去的?”
“五分钟能睡着也是……”
想到什么般,海娜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上了楼梯,“唰”的一下便打开了未锁的大门,一个强壮的男人,没有支撑住他巨大的身躯,摔在床前,嘴角的血迹表现出他的不正常,更可怕的是那件早已染上血色的衬衫。那是苏瓦福。
她哭喊着,叫着父亲的名字。可那看起来如此有安全感的男人,没有醒过来。
这是,维星城里最好的大夫了,在为苏瓦福做检查,但脸上那片阴云始终没有散开。他一晚上没从房间里出来。是夜,房门传来了声响,海娜一个机灵从地上爬了起来,连问大夫情况。
“小姐……我可以说真话吗?”大夫难堪地说。
“请便,先生,都可以告诉我的。”
雪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响雷,它打开了那一段故事。
“苏瓦福,动作幅度大点!”
“威力太低!”
“施术太慢!”
“眼睛别往别处看!你那是施术的姿势吗?”
一个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在一旁呵斥着年幼的苏瓦福。苏瓦福没叫苦叫累,他照做着。几个小时之后,老人才让苏瓦福休息,苏瓦福毫无生气地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持续的施术使人疲劳。
“你的法术可能打不死一只兔子——如果它没逃跑的话,”老人用拐杖敲了敲苏瓦福的后背。他转过身去,夕阳下的他头上的两根尖角格外瞩目,驼着的背象征着岁月的摧残,与傲然矗立的尖角格格不入。“今天先到这,明天再来罢。”
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苏瓦福重新站了起来。他的法术远没有消失,也不会消失。
他在那里待了一晚上。等他到第一次用法术沾到鲜血,已经是好几年之后,他可能还是打不死一只兔子,只是不知道这兔子是多少吨的。
苏瓦福冥冥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喊他,但那声音十分微弱和无力,他尝试去追赶声音的来源,但无论如何奔跑,他还是到达不了那里。
等到他睁开眼睛,已过了将近三天。四下寂静的房间,却有一个令他无比安心的人存在——湛提尔。苏瓦福抚摸着爱人的秀发,接着开始回忆起自己昏迷过去前的事。
他那天一起来便感到身体不适,迷迷糊糊的。历年过冬都这样,苏瓦福早就习惯了。但很显然今年不太一样,苏瓦福尝试想要从床上起来,却浑身无力,四肢瘫软,无奈之下,在跟湛提尔嘱咐后便歇息了。期间他继续尝试起来,可突然间就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感受到暖意的湛提尔慢慢地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好半天才叫出声随后便抱住自己的爱人。
“女儿呢?”苏瓦福问道。
“在你晕倒的那天,她就出去了。”
苏瓦福脸上一脸凝重,外面什么天气他还怕不知道。可海娜的性格他是更清楚,湛提尔显然是拦不住她的。在苏瓦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后……
湛提尔将所有都告诉了海娜。
后遗症,法术作为一个神秘职业的同时,当然不会让术师们那么走运,轻度使用法术并不会对施术者有什么影响,但要是长期并频繁使用法术,燃烧生命便是它的致死之因。大部分术师甚至看不到生命耗尽的那一天,他们在那之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身体在一直,一直地凋零,腐败,消亡。
它比这寒冬还恐怖。
…………
老人站在苏瓦福的面前,他的拐杖并没有在他的手上,他压根就不需要拐杖,他挺直着肩膀,身体的轮廓相当强壮,如果不是面容出卖了他,他就是个驰骋沙场的年轻人。
“孩子,就让我看看,这几年来你练了些什么吧!”“老人”耸了耸肩,转了转手臂,作出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
“安比西恩......”苏瓦福将法术凝聚在在脚上,谋划着什么。“您老该歇息了。”
苏瓦福先展开了进攻,先前在脚底凝聚的法术突然爆发,震得他飞上天空数米,毫不犹豫的苏瓦福又把法术凝聚在膝盖部,在空气中如履平地般,只一蹬,便冲着安比西恩来。老家伙丝毫不慌,苏瓦福近在咫尺,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法术的冲击波开始使他的胡须微微飘动,他才起身动了起来。
恐怖的速度,凌驾于苏瓦福之上的速度,在苏瓦福刚要把膝部的法术打在安比西恩身上时,只听一阵音爆,前方便毫无人的存在,苏瓦福没有控制住速度,膝部打在地上,溅起两人高的淤泥,地板龟裂着,一鼓磅礴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猛意识到不对劲的苏瓦福才刚转头,安比西恩如影随形的法术接踵而至,星罗棋布带有法术气息的拳头,只个不差地打在苏瓦福身上,苏瓦福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一记重拳在他的腹部开花,他飞出去老远——比他跳起时还远。还没完,连着地的机会都没有,安比西恩雷雨攻势便袭来,苏瓦福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吃痛中清醒过来,两手合并,张手间电流就已布满全身,雷电附身的苏瓦福硬在空中停下,随后与安比西恩扭打在一起,他死死抱住安比西恩的腰不放,同时增大全身的法术威力,他将这一束束雷电拼命注入安比西恩的身体,安比西恩火力全开,各种拳打脚踢,记记重拳,屡屡狠踢,但苏瓦福愣是像苍蝇一样粘着安比西恩不放,直到自己完全脱力。
爆炸声响起,两种排斥的雷电法术撞开来,安比西恩捂着肚子退却了好几步,苏瓦福则狼狈地摔了出去,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显然安比西恩的功夫相当强劲,不仅有法术的加成,物理的打击也是拳拳到肉。他不过是半跪在了地上,如此威力的法术进入身体,定然不好受,可自己也是个术师,对法术的抵抗不会那么差。
“就这么多了吗?”安比西恩嘲笑着。
苏瓦福力竭地倒在地上,但拳头仍然握着,它象征着不屈与倔强。苏瓦福站了起来,又将全身注满了法术。
安比西恩眼神中有一丝希望,它最终会埋藏在苏瓦福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