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在唱召唤着她的颂歌。
当菈索妮娅家在暖日中结束了苏瓦福的葬礼,黑白的纱雾飘在空气中,走向天际,走向星河,那是他的骨灰,他的志向,他的归宿。湛提尔将他挥洒起来,他留恋地缠住湛提尔的手,但又不舍,湛提尔将手放在心口,她眼睛放松闭合,祈祷着,天使的悼词在大厅里回响,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他走了。
春天啊,美妙的春天啊。她的花絮落在窗台前,在海娜黑白的衬衣下格外显眼。金发少女伸手去拾起这春日的象征,她好美,澄澈的眼眸注视着春天,隐约中,少女看见一张大手抚摸着她纤细的指头,它把指头伸向那片春天,示意少女看向那儿,少女瞪大双眼,看向远处的大树。她又止不住泪水,抬头想看向手的主人,他便匆忙离开,留下的只是个背影,少女看着那熟悉的臂膀,那曾经扛着她成长的臂膀,擦拭眼泪。
风将她的裙摆牵向何方,她跟随着,越来越远,风唱起了歌,少女仔细倾听,这不是它的杰作,跟着它的脚步,她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些许年代感的大门站在少女的面前,漆黑的木板在春的照耀下放出朴素的光。少女扶着门,看着牌上烫金的大字,她终生难忘的。
少女推开了门,掀开了书的扉页。
她打开了抽屉。
那是一把剑,她认识他,这把家族的传奇之刃,没有哪位家主能忘却。就像他百折不屈的划痕始终没使他毁灭。他痛饮了千年的绯红,见识了万人的绝望,如今,毫无衰老之意。
“谁,谁打搅了我的冬眠?”剑问道,他假寐着,“若不是我要等的人,还是请回吧。”他蜷缩着,不愿从抽屉里出来。他的搭档已经睡着了,他好几天之前便感觉到。
“我暂且不知道我是不是……”海娜说。
剑站起了身——如果那算身子的话,没有眼睛的他端详着少女,看着嘴里的牙齿才呼了口气,随即也严肃了起来,飞向窗台,述说着。
“你父亲已去,余下的便是你了,我尚且接受你……”剑思考着,好像忘了词。“你们兽人还有一线生机。”
海娜联想着父亲的话,他说如今的兽人已经几乎绝迹,在帝国极易难找到。
“这是你们几代家主的使命,找到失落的兽人家族,复兴兽人。”剑提高了声调,大吼着。抓空换了换气。
海娜被这剑吸引住了,他还蛮可爱的,不论刀光。
她接受着剑的嘱托,抑或是,父亲的嘱托,到底也是明白了极树与菈索妮娅家的爱恨情仇。
“愿极树指引你们的方向。”
她要在整个帝国寻找整整八个失落的家族。
不错,极树即方向,他们会帮助海娜找到同类间的共鸣,从而确定同类在哪个地区。
海娜止不住问题,但剑不选择回答,他只告诉了海娜的走向。他将剑的尖指向远处,海娜熟悉的那棵大树。
“忘了说,雷影。”剑不耐烦地报着自个的名字,尽量减少着词语。海娜刚要开口便被打断。“大小姐,我若不知道你可太失败了。”
剑又回到了抽屉,那里有更多东西等着海娜。
就如前方的路一般,扑朔迷离但无限生机。
…………
湛提尔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女儿。
长这么大,自己亲爱的宝贝从没离开过她的巢穴,难免有些担心,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基本的慈爱。但湛提尔的脸上,不舍仅仅写在背面,更多的在描述她的欣慰,这位少女去年刚过了成人礼,转眼就要接替家庭的家主一职,年轻的她怎么懂得身为一家之主的压力呢?再说她也没有兄长。
神父把象征着菈索妮娅家的勋章戴在她的左胸上,那是一朵散沫花,是维星这里的特产花,也是海娜名字的由来。勋章只有家主才能佩戴,除此之外没人能拥有此等殊荣。
神父大喊着,向大厅的人宣布新家主的诞生,海娜挺胸,望着下面的人们,属于她的时代,来临了。
在母亲的反复劝阻下,海娜依旧选择亲自去寻找失落的八大家族,这事没人能干得清楚,包括她自己,但它符合自己的身份,也就是家主现在手上该干的事。湛提尔免不了作为母亲的担心,但随着海娜的拥抱,她放下了些许,恍惚间,她的女儿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她的身上很暖和,以至于湛提尔不想放开这短暂的温馨,她好香,上下都是散沫花的味道。
湛提尔抓不住她,温室的花总有一天要独立生长,她也一样。
她在那天早上悄悄地走了。
她还要去见一个人,那个她至始至终的对手与朋友。
菈索妮娅家有给每一位仆人一个单独的床位,但法仁还是选择去大鸟笼,或许在那他能睡好点。
大鸟笼又度过了一个冬天,这几天的人们兴高采烈,春天的歌在他们的歌颂更为动听。
进大鸟笼的第一眼她看见了。
他跟春天一样英姿飒爽,甚至可能前几天去理了头发,他鸡窝一般的头现在反倒闪闪发光起来,显得很好看。
法仁看见了她。
相比于冬天,这个少女好像憔悴许多,但纵使再多伤痕也掩盖不住她的美丽,一时她好像长大了不少。
除了胸前的平地。
他敢这么说今天就看不见她了。
“我们的家主,今天不去讨债了?”法仁嘲讽了一句。他当然知道菈索妮娅家如今已换了人,那天他也在场。
“讨债也有始有终,就像你的生活。”海娜将身上的包往前背了些。
“我生活可还没结束呢。”
两人就这样尬住了,法仁挠挠脑袋,好像在思考着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今天就走。”海娜转过身子。
法仁并不知道她要去哪,但作为一个刚上任的家主,突然离去肯定有什么原因,他无权知道,他不过是家中的一个奴仆。但维星人向来都不舍得自己的家乡,即使它那般寒冷,寒冷也是对家乡的记忆不是吗?
法仁走上前去,海娜听到了脚步,也转回去。
两个目光对碰在一起,一时空气热了起来。法仁先憋不住气,脸微微红了起来,他把一束项链戴在海娜的脖子上,那是维星人都认识的石头——河,这种石头如流水一般的纹路是其他地方没有的,看着它,只能想到西北方的故土,还是那么迷人。
春至了,法仁的手还是那么冰冷,海娜微微一笑,在心里吐槽着,她偷偷瞟了瞟眼前的男人,他好可爱。
“愿极树指引你的方向。”
伴随着料峭萌芽,少女踏上了旅途。
《一:伊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