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中劫数 其三

作者:Racyjackma 更新时间:2021/6/2 19:19:47 字数:3644

花灵久第一见到练风依时,她正于桃花纷飞处舞剑。

月白裙摆圆舞,如大片绽开的花朵,枝头桃红随风四散,将剑芒切的细碎。

那剑舞中有灵汽,有剑意,有诗韵,每个瞬间都足以入画。

舞剑少女面呈酡颜似羞似醉,双眼迷离,已然陷在这意境之中。

花灵久远远的看着少女,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少女今日便要和人订婚了,按练家的规矩,这是她婚前最后一次自由自在的于这桃林中舞剑。

婚事敲定后,出嫁前她不得离开练家家府半步。

“春花烂漫,春风沁人,公子何故叹息啊。”

少女注意到了呆立在远处的少年,双手横剑遮掩住半张脸颊,只留一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

既然被发现,少年也不遮掩,自嘲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发,坦然到:

“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漂亮姑娘在这儿舞剑,心里便觉得有些遗憾。”

“锦家有位前辈说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面之缘也是缘,此后无缘也是缘,公子还是放宽了心些比较好。”少女翩然转身,收剑入鞘,此时风止,漫天桃花纷纷零落。

“姑娘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与姑娘这一面之间便有了几深的情谊似得。”花灵久听了练风依文绉绉的一番话,有些抱怨的说到。

“看到林间漂亮的鸟儿被关在笼子里,看到江海里翻腾的大鱼被困在水缸里,总会有人感到不爽快吧,而本公子我就是那种人。”

少年的话惹得少女噗嗤一笑。

“可我不是漂亮的鸟儿,也不是翻腾的大鱼,我是练风依。”

她是练家的人,这是她的命。

“我看你们练家,人人都是那笼中鸟,缸中鱼。”少年出言讥道。

少女侧过身,眉头一蹙。

“你们花家就连这种时候都要和我们练家作对吗?”

少年无奈的摇摇脑袋。

“练家小姐,我和你不一样,花家和练家不一样。我是花家的人,但我更是花灵久。花家不是笼,不是缸,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庇护,我们花家人,不做笼中鸟也不为缸中鱼。”

“花灵久,原来公子是有名有姓之人啊。”练风依笑了一声,话语里暗讽花灵久不知礼数,贸然闯入都不先报上姓名。

而那花灵久听了,也不反驳,只是咧嘴笑了,似是以此显示自己的不拘小节,反倒衬的练风依自己过于教条,不够洒脱。

“哼。花家公子若真是这般自由自在……”话说到此,练风依轻咬下唇,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

“那你敢把我劫走吗?”乖巧可人的少女难得的露出挑衅的表情。

这一招到是让花灵久一时无话可说。

于是少女面色一冷,再度转身。

此处是双子峰之中,南庭之前的桃林,被换作庭前林。一端通向花家家府,一端通向练家家府。

九川十州之末,被唤作南溟的极南之州,由花练两家,以及军府,帝府共治。

自羽赤朝开国以来,两家之间大小冲突不曾断过。

花家崇尚个人自由,认为灵汽修行当如江河入海,应是越修习越开阔,越精进越无拘束,若还未修习便以家门规矩框缚住了心境,那一辈子都无缘得见浩瀚境界。

练家重规矩,他们认为灵修的本质便是控制,对内,是以心境控制灵汽,以灵汽控制肉身,对外则是以灵汽统合混沌的自然,以道理规矩束缚住天地间间所有的无序。

这种本质上的分歧,导致两家的矛盾从根本上就无法调和。

“等等。”花灵久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女,突然开口。

“你希望我将你劫走吗?非是你练家,而是你练风依,希望我将你劫走吗?”

少女驻足,身子轻颤。饶是少年再不解风情都能看出,她哭了。

两行清泪自练风依脸颊划过。

喜在桃树下尽情舞剑的她又如何愿意在如此芳华,因为一纸婚约而被关在沉闷的家府中数月数年不得出呢?

少年会意,向前踏了一步。

少女抽了抽鼻子,嘴角生出一抹笑意。

她提起了剑。

少年也笑了,他踏出了下一步。

灵汽自足底绽开,千万落红腾起,仿佛时间流转,少女仍在舞剑,于千万落红之中……

花家功夫讲求一个变字,一招未老便出新招,一式未结便接新式,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前或后,或快或慢,打到最后无招无试,无规无矩,一切随意随心,就连输赢亦如是。

练家重招式,每一招都是万般变化里最顺应道理的一道,每一式都是巨大秩序中的一环,一招一式需如钟表中的齿轮,轮齿轮槽,一一扣合,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桃林中花练二人的对抗,究其本质,是混沌与秩序的对抗。

可一个醉心于无穷落花中随意舞剑之人,又哪能担得起她练家那蛮不讲理的秩序呢?

她很快败下阵来,被少年劫走。

“若非我私学功法,灵基受损,我不会败于你。”

“若非你灵基受损,去不了北冥,你练家也不会把你当筹码嫁给其他世家子。”

“这是我们练家姑娘的命。”

“现在呢?”

“等你将我劫出南溟再说。”

“你就这么放心跟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走啊。”

“你是第一次见我?”

“不然?”

“负心人。”

“我这人脑子笨,记性差,要不姑娘提点提点?”

“五年前,双子山角,傍仙城,小楼灯会。你和你叔叔走散……”

“等等,等等。怪不得今天二叔和我说要我来庭前林,看什么练家媳妇。原来你便是那时拉着我的姐姐?怎如今生得一幅妹妹模样。”

“哼。”

“哈哈哈,当初依姑娘拉着我回我花家家府,今日我带着依姑娘自你练家家府逃走,依姑娘,这才是你的命。”

“……嗯。”

他们去了普陀。

相传那里很大,大到什么样的人都容得下。

然后,十多年过去。

第二个孩子也已经两周岁了。

那孩子生的秀美可爱,天生早慧。他俩想着,若是他根骨够好,便教他灵修法门,若根骨欠佳便送他去考学,如此聪慧的孩子,考入那中州无虑宫想来不是什么问题。

可当花灵久将食指贴到那孩子额头上,驱动灵汽与孩子身体碰撞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变了。

灵汽轻轻荡在孩子身上,竟无一丝折返。

这孩子体内,全然没有一丝灵汽。

花灵久眉头一皱,一拉袖袍将整只手掌贴到孩子额上,驱策灵汽自掌中涌出,毫无阻力的灌入养子花谷幽体内,就仿佛花谷幽其人并不存在一般。

他试图以灵汽牵动谷幽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可是不存在之物又如何牵动呢?

此时,花灵久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这孩子是出生之时便被外力影响,导致灵脉破损,汽海崩毁,同时这影响并非简单的以灵汽冲撞摧毁汽海灵脉那么简单。那施加外力之人是刻意的将花谷幽身体里的每处灵脉破坏,同时又不伤害其他部位,又将连接心境与太虚的汽海彻底捣毁,使得他体内从此不再有灵汽产生,也不会因为灵汽无处释放而死去。

这是中州的无上骄阳,无匹帝皇,炮制猎龙帝军中的绝灵者军团所使用的手段。

只有达到筑字境的灵修客才能完成。

谷幽看着义父的脸色,心里暗暗叹了一声。

他在前世读过一两本流行的修真玄幻小说,里面的主人公无一例外在故事开头被家族势利作为废柴。他不是没想过要是自己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但如今似乎真的要碰上了,他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可说不出什么莫欺少年穷的话来,他本就没什么上进心,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牵挂。他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爹爹?幽幽他没事儿吧。”姐姐花谷柔同样察觉到父亲表情的变化,拉着父亲的衣袍,一脸担忧的问道。

“柔儿,爹爹上次生日时送你的礼物你还带着吗?”

花谷柔听花灵久这么一说,便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点点头,将衣服下摆拉开,露出挎在腰间的短刀。

“你先带着弟弟回卧室,锁上门,爹爹唤你,你再开门。”

“久郎?”夫妻连心,练风依立刻察觉到丈夫的异样。

而花灵久只是看着那孩子,那可怜可爱的孩子,他是那么懂事那么聪明,为人父的花灵久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他的面前说:“这孩子有问题。”这句话。

练风依见丈夫迟迟不回应,也伸手贴住孩子的额头。

很快,她也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孩子被人动过手脚,被修为极高的灵修客动过手脚。

而一个修为极高的灵修客为何要对一个普通农家的孩子动手脚呢,而那孩子怎么就恰好落到了隐居于平民中的他们夫妻手中了呢?

这是一场阴谋,而那无辜的孩子,则是阴谋里的饵料。

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花灵久很快恢复镇定,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

“娘子,看来我们得搬家了。”

说完,花灵久将花谷幽抱下床。

“你是姐姐。”花灵久知道自己女儿天生聪慧,便不再多说。

花谷柔听罢,点点头,牵起了花谷幽的手。

“幽幽,姐姐会保护你的。”

花谷幽看着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少女,她此时已是及笄之年,若是在谷幽原来的世界里,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应该已经在为上高中做准备了。可现在,她却只手拉着自己,只手握着弯刀,一脸凝重的从厅堂走出,一路无言的拉着自己进了院落最偏僻的卧房。

“幽幽。还记得你一岁大的时候吗?姐姐差一点就要把你给毁了。”

“姐姐,我,没事。”花谷幽想告诉姐姐花谷柔,自己没事儿,如果自己是祸根,把自己丢下就好了。可幼儿的身躯跟不上青年人的思维,嘴巴张开却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词语。

“嗯,没事儿,你就当当初姐姐把你给毁了,还记得当初姐姐怎么说的吗?”

“我,真的,没事。你跟爹娘,快走。”

花谷柔看着面前的义弟,握着短刀的手松开,刮了刮义弟挺翘的小鼻子。

“有没有事儿,姐姐都是你的姐姐。姐姐会护着你的。”

“姐姐一辈子都……”话说一半,花谷柔突然感到一股极强的灵汽正在迅速逼近。

她迅速抓住腰间的弯刀,驱策灵汽灌入小臂。抬起头,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向院落。

只见一个腰跨长剑身着劲装的人踏入花家小宅院,窗户掩住了那人的半身,却掩不住那人举手投足间的傲慢。

他肆无忌惮的释放着灵汽,满院的草叶在灵汽的作用下四处纷飞,很快,在男人周遭形成几个规整的正圆。

“风依妹子,离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说话间,长剑出鞘,花谷柔面前半掩的窗户被劈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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