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前行。
昏暗的车厢之中,一片安静,只闻得两人轻缓的呼吸之音。
李烟静静地坐在车中。
这一回, 赵青峰并没有去过多的调戏她。他也知道,乍闻得如此消息,她定然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的。
不过事实上,李烟其实并没有太过烦心这个——只是她发现,当自己做出这副模样的时候,赵青峰会收敛许多,同时某些恼人的小动作也消失了,让她轻松不少,因此才会继续保持着这个姿态。
在赵青峰的后宅待久了,她也渐渐地学会了耍一点小小的心机。
至于之前赵青峰所透露给她的那些,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
她并没有去问,为什么这个男人对她如此的信任,将如此隐秘的消息告诉她;又为什么,他为对魔门的功法如此的熟悉,近乎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这么多年下来,西海与黑鸦堂近距离接触的人虽然不算多,但委托刺杀的、被刺杀的,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不算少,其中不乏先天高手——要知道,当初李家和山海门厮杀的时候,其中也不乏有黑鸦门的身影——但如此繁多的人中,怎么偏偏就唯有这个男人,能够判断出那名先天高手的根基是天罗宗的牵丝劲,又怎么能够看出,那黑鸦堂的剑术和弓术,其实是天遁宗和鬼弓的传承?
要知道,魔门的天遁宗,乃是刺杀之道的鼻祖,论起历史来,甚至比之雪鹤还要久远,其弟子都擅长易容,一人千面,一贯只闻其名,不闻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赵青峰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传承为何?
而鬼弓之术,虽然没有这般的隐秘,但也是草原之上胡人射雕手的不传之秘,向来与定军山的星辰箭,朝廷皇室的神机射,雪鹤的白羽箭齐名,不分伯仲,共尊为能踏入先天之境的神射之法。大凡见识过的,不是门人弟子,就是基本都已经死了。
这几门功法,可从来都是江湖罕见的秘法,常人连见识其一都难,更何况在经过魔改之后。
然而,偏偏赵青峰就将其全都认了出来。
这实在是不得不引人遐思。
但是李烟,却是连问都没问——哪怕她知道,这个男人身后定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但她对此没有一点儿好奇心,根本不想去探究这些。
或者说,她的想法相当简单,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任何需要欺骗她的地方,她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他费这般心力的。
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就好。事实上,以他先天宗师的力量,以及大荒盟的势力,她的和家族的荣辱休戚,乃至生死存亡,都不过是在他的一念之间而已。
因此,她只需要知道,这个男人告诉了她这个秘密,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她也需要为此做出一些准备,以不负男人的期许,如此而已。
两人就这般各怀心思,静静的坐着。随着马车缓缓向前,一直行到了帮中的院子中庭里,方才停下。
赵青峰和李烟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到了这个点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府中的大红灯笼已经点亮,一弯弦月挂在梢头。
正想着要不要把赵青峰一路送到前院,却不防赵青峰站在院中,一抬手,做出一个让她带路的姿势来。
“老爷这是……”
李烟顿时有些愕然。
“今儿前面事情都处理完了,索性直接去你院子歇着吧。”
赵青峰眨了眨眼睛,“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情此景,烟儿你就没有什么期许吗?”
“可……”
刚刚才度过一小段安静的时光,对面突然又蹦出来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的话,顿时让李烟张口结舌。
“你莫非忘了,今天本来就该轮到你的日子。”
赵青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步步紧逼。
闻得此言,李烟先是反应过来,然后脸上登时烧得通红。
作为当家主妇,钟箐芸一贯相当的大度,加上她的身体不好,体质纤弱,故而包括正房在内,后宅的排序都是依照入门顺序,雨露均沾,四天一轮。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偶尔时候,赵青峰也会随着性子胡来,不过出于对大家的尊重,一碗水端平,事后都会补上。
至少李烟进门的这两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而算起来,今天也确实轮到她自己了。
“妾……妾身先回去安排一下……”
一念及此,李烟也顾不得礼节,结结巴巴地向着赵青峰告了一声罪,逃也似的往自家院子匆匆走去。
赵青峰不以为忤,跟在她身后,悠哉悠哉地走着,却是半步不拉,还一边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不一会儿,便到了李烟住的小院之中。
“夫人,你回来了!”
红菱看见李烟回来,急急匆匆地迎了出来,然后,方才瞧见身后跟着的赵青峰。
稍稍顿了顿,她连忙屈膝行礼:“老爷安好。”
“嗯……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赵峰视线微微一扫,他的眼尖,一眼便看见了红菱手中挥舞着一张信封模样的东西,随口问了句。
“这……这是夫人老家来的信,给夫人的,傍晚刚刚送到。”
红菱有些迟疑地看向李烟,见她点头,然后方才应道。
赵青峰微微颔首,眼睛瞟过连收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李烟,情知她还没缓过神来,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你先拆信看看吧,剩下的,让红菱来服侍更衣就是。”
两年下来,什么都经历过了,她还是这么怕羞,虽然方便了他拿捏,但……也罢,也就当是给她一个缓一缓的时间吧。不然,到时候恼羞成怒了,反倒是自己吃亏。
“……是!”
李烟稍作迟疑,见他已经踏步进了净房,方才赶忙从红菱手中接过信笺,把她打发了过去。
当赵青峰更衣完毕,从净房里面出来,踏入正屋的时候,一眼便瞧见,李烟已经坐在案前,似是在发怔,一双秀眉微微蹙起。
她的手中,正拿着一张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