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大亮时候,李烟终于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从床上起了身。
今天的晨练算是彻底泡汤了。
昨儿晚上赵青峰很是大度地给她准了探亲假,理所当然的,她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轻松。
懒洋洋地将红菱打发出去,准备梳妆的东西,李烟慢慢挪到了案桌前,打开了放在上面的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封已经拆开了火漆的信。
熟悉的笔迹,那是父亲写给她的。
将信纸展开,她又细细地读了一遍。
除了讲了四妹结婚,以及五弟功力大进,准备破境的消息,在信的最后,则是叮嘱了一句,说是五弟尝试突破在即,有些破境的药材家族之中已经消耗殆尽,仓促之下也难以寻到,让她务必尽快在大荒盟中寻找,然后尽早送回去。若是可能,最好是能够趁着拜祭祖父的时候便带回家中。
药材消耗殆尽,拜祭祖父……
李烟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是无奈,又似是讽刺。
这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没错,她确实能够获得这些药材。甚至,她可以确定,只要她肯去向赵青峰相求,赵青峰少说有九成的可能会直接拿给她。
然而……
不说那几味药材同样也是疗伤圣品,如今剿杀山海门和黑鸦堂在即,若是留下来,说不得到时候就能救得几个帮中重要人物的性命。
单单说,此番就是带回去了,确定不是在做无用功?
先天之境,是那么好入的?
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李烟抬起手,将纸张再度折起,想了想,又点起了旁边的蜡烛,将信纸放在火上,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雪白的信笺,最后化作了一团灰烬。
她其实也清楚,之前那些想法,不过都是拿来说服自己的罢了——实际上,她只不过是想着,勉强还能在那个男人面前,保持着自己最后一点尊严而已。
无论是一张遮羞布也好,或是掩耳盗铃也罢,只要能够维持着这么一张皮在,至少还存着一分安慰。
李烟叹了一口气。
家族之中,最近是越发的浮躁了。
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和她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呢?反正,她自认为,这两年来,自己对李家已经算是尽心竭力了。
其实说起来,除了已经去世两年的祖父之外,她和家里的人,包括这个身体的父母,感情都不怎么深厚。
有着前世的记忆,有些天性本身就很淡薄,而在幼年时候便展露了武道天赋后,更是一直都是养在祖父的膝下。
祖父对于她的好,对她倾注的心血,她是认的,可以说,没有祖父的悉心教导,哪怕有着金手指,她也不至于在这个年岁就取得这般的成就。
可是其他人……
故而这两年来,她其实只是在还债而已——无论是出嫁,还是这些年来,尽自己所能地,在不至于越线的情况下给家中一些帮衬,在她的意识中,都是在一笔一笔地给自己还清债务。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自己都确实是亏欠祖父良多,这个债,她背得心甘情愿。
然而,虽说人情债不好还,但若是还得多了,那份羁绊,终究还是会慢慢淡去的。
略作沉吟,李烟从案几下面的匣子中取出了一只锦盒,轻轻摩挲了两下,见红菱回来了,丢到了一边,向她点点头:“待会儿梳洗好了,就去收拾一下箱笼。老爷那边已经说好了,我们明天就回家。”
“回家?哪个家?”
听得自家小姐的这话,红菱便是一愣。
“回翠微湖啊!”
李烟有些奇怪地看她,“还能是哪里?”
“哦,回翠微湖啊——”
红菱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动作磨磨蹭蹭的,嘴巴里也不住地嘟囔,“昨天大老爷来信,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
见得她忽然摆出这般模样,李烟也顾不得她的没大没小了,一时间竟然有些诧异:“怎么了?你不想回去?不想去看你老子和娘?”
“当然了……”
红菱嘟囔着嘴,“那边人又多又烦,一个个心思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翻脸比翻书还快,规矩还大,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至于奴婢的老子和娘……他们天天就想着怎么从奴婢这儿弄好处。哪儿比得上这儿简单松快,只要服侍好夫人就好!”
“小蹄子,你怎么说话的,还嫌弃起咱家了不成?”
见着红菱这般的模样,李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这丫头看着懒惰,心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份清醒在里面,当下便伸手,赏了她额头上一个爆栗,算是警告,“祖父的忌日到了,我是要回去拜祭祖父!”
“啊……哦!哦!对,太老爷的忌日!那个……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帮着你梳洗吧!”
听到是要回家拜祭,红菱吐了吐舌头,立马端正了态度,去拿梳妆台上的一干工具,试图岔开话题——作为贴身婢女,她当然知道,李家的太老爷在自家主子心里的分量是不一般的。有些事情抱怨一下也就罢了,自家主子宽厚,不会说什么,可牵涉到太老爷忌日的事情……
“对了,下午收拾的时候,将这个盒子也放到箱笼里面。仔细些,不要丢了。”
对于自家丫头总算还知道好歹,李烟便不再追究她的逾矩,只是指着刚刚拿出的按个锦盒,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夫人!”
红菱拍着那没有三两肉的胸脯保证,然后便赶忙拿起手中的梳子,开始给李烟梳妆打扮。
坐在镜子前,闲来无事,李烟便开始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那个身影。
说起来,虽然这么多年,每日都在梳洗打扮,但她多半时候,并不怎么在意。
要么琢磨着武功,要么想着其他的心思,只是任凭红菱动手。红菱的手艺很巧——说起来,她的武艺那么差,大概也和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有关——根本不用她多费心思,因此长久下来,也就弄惯了。
如今日这番细细打量的次数,倒还真是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