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被千年寒玉冰镇着,然而,酒液入喉,李烟却只觉得一股又一股庞大的热力从脾胃之中升腾而起,如岩浆一般涌出,直向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流淌而去。
轰的一声,无数的血气上涌,完全压制不住,瞬息之间,李烟便感到了两颊变得火热。
哪怕是一贯千杯不醉,又吃多了天材地宝,时常将补益血气之物当做零嘴的李烟,一时间,竟然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百年山参、百年黄精、成形的何首乌,熊王之胆、恶虎之骨、灵蛇之躯……
这一件件她所能辨认到的药材,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大补气血的虎狼之药,其中有一些极为珍稀的,甚至唯有宗师方才有资格享用。
而如此多的药材,却混杂于一处,又以极其珍贵的至精至纯的酒液萃取,将所有药性汇聚一壶之中,再依靠着酒壶的千年寒玉之力硬生生锁住。
此时一朝迸发出来,直如火星落入干草堆中,瞬息之间,便有着燎原之势。
难怪以浅浅的实力,也难以消受这股酒力。
心脏在砰砰地跳动着,一轮又一轮地将依然如同火油一般的气血压往全身各处,只是片刻功夫,李烟便只觉得全身如炭火一般灼热,连呼吸之中,都仿佛带着火星。偏偏又根本发泄不出,全身燥得发慌。
努力地调动起残存的清明,李烟抬起愈发沉重的头来。却只觉视线一片模糊,哪怕是近在咫尺的男子,都快出现了重影。
她明白,到了这个时候,极为霸道的药力,已经随着酒液的发散,完全渗入到了身体之中,在滋补肉身,壮大气血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摧毁着她的感知和理智。
倘若抗住,那山海经的修行,最少也能更进一步,可若是扛不住,尽管可由赵青峰将其逼出,然而,这珍贵的药酒之力,便要多半都给浪费了。
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清明,李烟知道,到了这个关头,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至于该做什么……
顺着冥冥之中的本能,她完全不顾身边的赵青峰,腰肢猛地一直,曼妙的身姿轻旋,双腿前后错开,胯部下沉,五指并拢成拳,已然摆出了一个拳架子。
“退后!”
另一边,整个过程中,赵青峰一直都在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见得此景,他忽的抬手,向后一挥。
一股庞大却温和的力量充斥了整间花厅之中。
刚刚他们围着坐着雕花大桌,与席中众女,还有三个孩童,连同座椅,齐齐平移出了一丈开外,至于刚刚在一旁布菜的下人们,更是被尽数送出了厅外。
整个厅堂瞬息之间,空出了一大片来。
“砰”的一声,花厅的房门关上。
“夫君——”
这一刻,钟箐芸终于按捺不住,有些急促地呼唤,然而,赵青峰却没有吭声,他缓缓起身,一双虎目,牢牢地锁定了已然双目无神的李烟。
只见她的右手,正缓缓推出。
“留神!”
赵青峰没有回头,双眼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缓缓有所动作的李烟,口中则沉声吩咐道,“尤其是梦儿,落儿,命儿,你们三个,都看仔细了,和今日得传的武学相互印证。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声音之中,满是郑重,夹杂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场中留下的几人,无论是点到名字的三个小家伙,还是莫浅浅和莫清清,下意识地,都在向李烟看去。
场中,李烟已然开始旁若无人地打起了一套拳法。
这套拳法看着并不怎么稀罕,与今日传授给三个小家伙的锻体拳法有几分相似。每一拳,每一脚,都看着平平无奇。
然而,在曾经雏凤榜上有名的莫清清和莫浅浅,以及刚刚学会了那套锻体拳法的三个小家伙的眼中,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况:整套拳法,流畅连贯,一招一式间的衔接,如行云流水般,似乎顺理成章,理所应该如此;再细细思索,又只觉得,那看似平凡的招式中,却隐藏着什么玄机,古朴玄奥,难以琢磨。
很快的,他们便完全沉入了其中。
唯有钟箐芸不通武艺,因此,只是稍稍打量了片刻,便发觉了周围姐妹和子女的异状,看向赵青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机缘?夫君是指……”
“自然是,烟儿的这套已经接近无漏之境的锻体拳术。”
赵青峰一边认真地看着,一边缓缓地压低声音,话语之中,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无漏之境?”
这个名词太过生僻,以至钟箐芸起初未能反应过来,好在她素来聪慧,有着过目不忘之能,又因着赵青峰的关系,读过诸多隐秘,稍稍转念,便回忆了起来,这个词,究竟代表的是何意思。
正因为,一时之间,她竟有些难以置信:“夫君是说,那个无漏——”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无漏。”
“可是,怎么可能?”
赵青峰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幽幽:“听起来确实很不可思议,甚至,她自己应该也不清楚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然而,为夫能够确定,于这一门拳术上,烟儿她,确确实实的是已经触摸到了无漏之境的门槛。”
“到了这个境界,便是为夫,若是要对上,也很难找到破绽,只能以修为强压而胜。”
说到这里,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嘴角扯起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希冀,又似乎有着一丝苦意,“以后天至境之身,窥视天人圆满之境;武道资质上,为夫,确实不如她。若不是……”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不过钟箐芸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叹了口气,
“可惜了……”
不过随即,她却又话锋一转,眸子之中闪过一丝狡黠:“然而,对于夫君来说,却一点也不可惜,应该说,幸亏如此才对。”
“嗯?”
赵青峰一愣。
面对着自家丈夫投过来的疑惑视线,钟箐芸眼波流转,面上似笑非笑:“若非烟儿妹妹身体有恙,难以破境,夫君又如何会有乘虚而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