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熏的母亲便早早地起了床,穿戴妥当之后,她先是去熏的房间看了一眼,在看到熏还在熟睡后,便定了定神,来到了屋外。
镇上只有一家旅馆,如果那个男孩子没走的话,应该就在那里吧……
这样想着,熏的母亲便向那个方向走去。
凌晨五点多的时间,做早工的人早已起床,忙活着自己的活计。时不时地有人和熏的母亲打着招呼。
当熏母来到旅馆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看了眼天色,熏母加快步伐走进了旅馆。
旅馆的小二似乎也是刚起,一边打着哈气一边做着杂货,见熏母走了进来,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早!客官,您里面请!有什么需要么?”
“不,我来找人。”熏母看着小二说道:“你们掌柜呢?”
“掌柜还没起……”小二为难地挠了挠脑袋:“要不你先坐会儿?我给你上壶茶……”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熏母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好的。”小二伸手擦出了个椅子搬到了熏母的身边,然后便抬脚向楼上走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着绸子衣服的中年人走了下来,看到了熏母,在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后,才出声问道:“您是……鲁弩夫人?”
“恩,正是!”熏母点头说道。
“阿南!快上茶!”中年人脸上立刻摆出了一副恭敬的神色,三步并两步地走了下来,来到熏母面前:“鲁弩夫人,您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吃过早饭了么?对了……阿南,别上茶,先盛碗粥,再拿些面食小菜过来!!”
“诶!”
“早餐就不必了,我还要回去给孩子们做饭,我来就是求您办些事情!”熏母婉拒了掌柜的好意,如是说道。
“怎么能用求字?鲁弩夫人你这是不想让我在镇上待了啊,有什么事您吩咐就好!”
“恩……我也不多说了,你这里昨晚是不是有一个年轻人入住?我想找他有点事……”
“昨晚?”中年人皱了皱眉,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身后:“阿南!”
“诶!”刚刚接待熏母的那个小二跑了出来,看着中年说道:“掌柜的,有什么事么?”
“昨天是有个人来店里入住么?”
“昨天?没有啊!楼上客房都空着呢!”
“真的?”熏母心理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他昨晚没来?”
“真的没有人,这都一周多没人来住店了……”小二说着挠了挠脑袋:“不信我可以领你上去看看!”
“怎么说话呢!”中年人伸手在小二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熏母说道:“抱歉,难得您来托付一件事,我这还没办法帮你,我这儿却是没人来住……”
“抱歉……”熏母神色黯然地道了声歉,然后在中年人连声挽留中告别了旅馆,向菜市场走去,在走到一般才想起来家中有着足够的蔬菜和肉食,这才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孩子……该不是生气了吧……肯定是的,贵族多多少少都有些贵气。”自言自语着,熏母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从昨天熏的描述中她大概知道了那个武纲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还知道熏虽然自己不承认,但是她的确是真心喜欢上了那个年轻人,但是……
总归是年轻人,多少是有些火气的……
想着,熏母双手忍不住握在了一起,脸上闪过了浓浓的忧愁。
如果这武纲真是真心爱着熏的话,自己这么做岂不是……
想着,熏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想要去借辆马车,将那人追回来。
但是她刚迈开步子,就无奈地将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如果人真的走了的话,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多久了?又要去哪里追呢?
熏母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回过头向家的方向走去,越走她心中越是担忧,越担忧就越是忧愁,脸上快几近要阴郁出水来。
然而,她显然对某人不太了解,也下意识忽略了为什么她赶走武纲熏却一点也不着急,仍旧一脸忧虑地向家走去。所以当她回到家,看到拎着两只野鸡一脸日了狗地清理着裤腿上泥土的武纲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了难以掩抑的惊讶。
“你……你这是去哪里了?!”
“后山……额!阿姨好!”本来随口答应的武纲在抬起头看到熏母后,脸上立刻显出一抹尴尬。
“你……在后山呆了一晚上?”
“啊……正好逛逛那林子,以前还没来过这边历练过呢。而且早上起来还打了两只鸡,但是……没注意一不小心掉到泥潭里了……”说着武纲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倒霉啊,明明到处都是冻土结果就我落地那地方周围是泥潭……对了,后山那一片原先是火山吧?”
“这倒是听老人说过……”熏母看着武纲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怪不得……诶,对了!这野鸡我在历练的时候碰到过,很好吃!”说着,武纲将那两只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碰到武纲的野鸡举到了熏母的面前,脸上出现了一抹惭愧:“那个,我自己没带什么礼物,因为平时也不太在意这些事儿……如果那个什么您没意见的话,我可以帮着做些杂活……在家里也都做过!”
“……”熏母仔细地打量了武纲几眼,见武纲不是在撒谎,脸上立马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在思索了一阵后,她才接过了武纲手中已经用甘草扎好的野鸡,试探地问道:“你会做饭吧?”
“会!”武纲说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来给我打下手吧。”说着,熏母便领着武纲走进了院子,眼中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当熏起来的时候,一个她怎么想也想象不到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只见那只名为武纲的生物竟然在融洽地和自家母亲交谈,那相谈甚欢的模样仿佛二人早就认识了一般!
“……”熏一脸狐疑地看着武纲,然后又看了看自家母亲,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武纲身上:“你昨晚去后山了?”
“啊,侦查地形是习惯来着……”武纲说着,挠了挠后脑勺。
“啧……”熏转头看向了自家母亲,却发现对方脸上正挂着暖心的笑容,她也便不在疑惑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肯定是好事儿就对了。
在吃过早饭后,熏便去教弟弟妹妹们写字、训练了,而武纲则帮着熏母修整园圃。中午饭是熏和武纲一起做的,而熏母则去检查小家伙们一上午的学习成果,吃过午饭后,熏便在熏母的同意下,带着武纲去了当地教堂的墓园。
“咱家的师傅啊,也是在那天晚上战死的呢,他是一名教堂的神圣骑士,从小希尔就很向往神圣骑士呢。”一边打扫着自己父亲的坟墓,熏一边幽幽地说道,在和武纲一同完成打扫后,她便跪倒了墓碑前,而武纲见状也同他跪在了一起。
“你跪什么?”熏有些好笑地看着武纲说道。
“我跪我老丈人……”武纲看着熏,表情似是随意地说道:“你之前和琳娜导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总之我就是那种想要娶你才会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人!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那些话的啊!!!”
“……”熏看着武纲的侧脸,脸上先是一阵惊讶,最后倒是有些无奈起来:“你总不可能不回去吧?”
“我家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黑龙家族向来都是单门单户,男人长大了是不准呆在父母家里受父母荫蔽的。”武纲说着,看向了墓碑:“伯父,请将您的女儿交给我吧。我是不会让她受到委屈的。而且……和她在一起的话,老是被欺负的是我啊!!”
“喂!你就这么着急告状啊!明明是个男人的!”熏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墓碑,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起来:“父亲,你在天上一定能看到了吧,我的坚持,我的做为,我没有辜负鲁弩这个姓氏,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请保佑我们吧。”说着,熏恭敬地将双手拄在地上,然后弓起身体,恭敬地对着墓碑磕了个头,而武纲见状,也是默默地做了个祈祷,然后同样是磕了一头。
在扫完墓后,二人便结伴去镇上逛了一圈,直到傍晚时才回到家中。
第二天早上,很早的时候,睡在偏房的武纲便被熏母叫了起来。
在熏母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教堂后的一片空地上,这里本来是教廷骑士的驻地,但现在显然很久没有启用过了。
“伯母……有什么事情么?”武纲看着露出追忆神色的熏母,轻声问道。
“……”熏母看了武纲一眼,然后说道:“我就是想和你聊聊。你觉得熏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熏的话……”猛然被问道这种事情,武纲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但是很快,一抹温情便出现在他的双眼之中:“熏是一位很忠贞善良的骑士,而且很坚强,也很可爱,能遇到她是我的荣幸!”
“这样么……能和我讲讲她在那边的经历么?她的讲述总是避重就轻……”熏母说着,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武纲的脸上。
“在雾都那边的话……一开始……”说着,武纲便从相遇的时候说起,期间,熏母的眼睛一直盯在武纲的脸上,在看到武纲脸上真挚的神情变化后,熏母眼中才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并且开始仔细聆听武纲的讲述。
“原来……熏已经这么强大了么……”在听到武纲讲到熏击败劫匪救出然然的时候,熏母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些事情都没有说的这么详细。我还以为是普通流匪……”
“熏一定会站在大陆的顶点上。”武纲看着熏母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骑士之一!”
“恩……”熏母看着武纲的的面容,脸上闪过了一丝温和:“你心里也一定怪我了吧?我之前做的那些事……”
“……”听了这话,武纲挠了挠脑袋,然后说道:“多多少少是有点,但是还是能理解的啊,毕竟我们龙脉大陆那边对女孩子要比这边苛责的多,我的母亲就是个很严厉的人,所以……”
“恩,你是个很坦诚的孩子,和熏一样。”
“嘛……”突然听到熏母的夸奖,武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我知道你一定会埋怨我的,但是你也要知道我的难处。熏这孩子,从小十分善良坚强,但是她越是善良就越是容易受欺负。”说着,熏母眼中充满了追忆的神色:“你可能不知道,那孩子在刚觉醒天赋的时候,所有人,甚至连她的师傅都劝她放弃,你知道为什么么?”
“……”武纲摇了摇头。
“因为她的天赋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啊。”熏母说着,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当时那孩子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不吃不喝呆了足足三天,最后我实在不忍心便将她拖了出来,强行给她喂了些吃食……那孩子,从小就想成为一名骑士,并且也曾经说过,要成为最强的骑士,但是她那无双的天赋却给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打击。你不知道,做为一个母亲,看着孩子那般痛苦的模样,我有多么痛苦!”
“最后,我还是让她继续坚持了下去,虽然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但是我依然这么做了,因为我知道那孩子心中真正的期望是什么,也知道她是有多么的偏执,虽然所有人不理解,所有人都不支持,但是我依然这么做了。当时我的想法只有一个,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活在痛苦之中,如果她不慎死在事故中,罪责,愧疚,还有怨恨,就由身为母亲的我来承担!不管是不解也好,辱骂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世间的一切,全都由我来背负。我只想她能坚强快乐地活下去,哪怕英年早逝,我也不能让她在死前留有悔恨。”
“但是,我的女儿,是最优秀的,是最受上天眷顾的人儿!”熏母说着,脸上溢满了骄傲:“她挺过了那最艰难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她成为受人尊重的骑士。即使是穷人,也有穷人的骨气。身为母亲,我绝对不能让人看不起我的女儿!不论你是贵族也好,君王也罢。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
“伯母……”
“一定要好好待熏,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熏母说着,脸上的神色充满了严肃。
“我明白了。”武纲看着熏母的眼神,神色一肃,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由远及近地传到二人耳中,二人回头望去,却发现熏带着四个孩子跑了过来,那绽放的笑容就像是满山遍野的绿萝花,虽不是娇艳欲滴,但却坚强而美丽,倔强地开在极寒的高原之地,经历烈阳,渡过寒霜,默默地坚守着自己的道义。
绿萝花,生于寒冷地带,性微寒,可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