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无尽的痛!
我捂着头坐起身来,只觉得脑袋膨胀得几乎要炸开。唔,是齐真与谢尔盖引起的爆炸的后遗症吗?
我动了动左手,完好无损,不知是不是琪菈帮我治好了。但是现在不该管这些,我得确认一下齐真到底有没有事。
挣扎着站起来,我发现就连左腿也没事,只是脚步虚浮,飘飘荡荡地就像没有站在实地。我知道这是头痛所导致的,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我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想要找找看琪菈在不在身边。可是眼前却没有丝毫其他人的影子,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枯黄的杂草。
这草有点像芦苇的叶,一大片一大片地生长着,组成了一片凭空出现的草的海洋。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多草,只知道当风吹来的时候,远近的草随风起伏,真的就像是海上的波浪,一波一波地飘向远方。
可是,现在是夏天啊!草,不应该是青的么?
等等,这一片枯黄的似芦苇叶的海洋,好像,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有风吹来,拂过我的脸颊,留下少许燥热的气息,就好像是夏天刚刚过去的余韵。那这么说,现在是秋天啰!
秋天!
十年前的秋天,我好像,的确见到过这样一片枯黄的草所组成的海洋!
那个时候,我才刚刚满六岁!
我甩了甩仍自疼痛的脑袋,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不过那一刻,就连我自己都被惊呆了。
我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病号服,脚上则是套着一双橡胶制的拖鞋。不过让我惊奇的不在这里,而是那件病号服的尺码,那是一件明显只有120cm尺码的儿童装。更让我吃惊的是,我的身体竟然全部被这件衣服包裹住了,甚至这件病号服还有一点点大。
怎么回事?我又变回儿童时期了吗?
我看着周围枯黄的草,依稀记得它的名字是叫茅草,又叫白茅,最高可以长到80cm。只要蹲下,一个成年人都可以在这片茅草的海洋里藏得很好。
是的,当年我就是蹲藏在这样一片茅草丛里,周围都是看不到尽头的枯黄茅草。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那记忆中的灰色火焰出场的时候了吧!
我在心里想着,颤抖着抱着自己的双肩,缓缓地在草丛里蹲下。
“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
我的口中低声念叨。
不,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和当年一样的话,做出与当年一样的动作?这样的情景,就像是当初事件的重演。
不行,我不想再经历那个时候的那种事了,得想办法做些改变。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的啊!
可是不管我心里怎么想,不管我多么努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从我的嘴中蹦出的还是那句话。
“不要找到我,不要找到我!”
我说,双肩颤抖地更厉害。
“呼,呼……”
吹过茅草海的风变得猛烈了起来,开始围着我打转,远处有呼啸着的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啊,在这样的情景下,我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同时,我又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我希望自己记忆中的东西是错的。
“呼呼……”
那东西越来越近了,呼啸声越来越大,开始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我缓缓地站起,再次做出与十年前一样的动作,想要去看清这呼啸而来的是什么东西。可是我的心里却在呐喊,不要看,不要看,赶快跑,赶快跑啊!
可是我的身体却并没有听从,一切都好像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般执行着,我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东西的到来。
“呼!”
突然间,一大片灰色跳入我的眼帘,取代了本来在我身前的枯黄的茅草。那是灰色的火焰,面前的草叶和草茎在火中迅速扭曲、舒展,化为灰烬。
在火中,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只有一股直扑面门的阴冷,可是这股阴冷却能灼烧掉枯草。不,不如说是腐蚀掉了枯草。
在刹那出现的灰烬飘散之后,一张张人脸开始在火中幻化出来,那全是一个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的面庞,被灰色充斥的脸在火中嘶吼、嚎叫。
“好痛苦!”
他们说。
“你害了我们啊!”
他们说。
“过来和我们一起吧!”
他们说。
“不!不!”
我大叫着,心里的恐惧一瞬间升起,身体似乎回到了我的掌控,可是我却没有机会再逃跑。
灰色的火焰缠绕上了我的腿,在那阴冷的气息下,我的脚已经完全麻痹,再也无法迈动一步。
那些火焰绕着我的身体,一寸寸地蔓延上来,阴冷感扩散到我的全身,皮肤如同结了冰似的僵硬。火焰幻化的人脸聚集到了我的面前,他们大张着嘴挣扎,扭动着脑袋向我扑来。
“过来吧,过来吧!”
他们大叫,毫不犹豫地扑向我的面门。
我睁大眼睛,内心惊恐,可是却无法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扑过来,在我的眼里不断地放大,放大。
“凝!”
我的背后传来一声娇喝,可以明显听出是个少女的声音。
冲击到我面前的灰色火焰幻化的人脸突然停止了,点点白霜在灰炎上出现,然后开始蔓延,只是一刹那,所有我身边的灰色火焰都被白霜包裹。
下一秒,所有的火焰在“哗啦”声中碎裂,消散在空气中。
我皮肤的僵硬缓和了下来,双脚也恢复了知觉,笼罩全身的阴冷感随着火焰的消散而退去。我转身,想要看看背后的人是谁,可是却发现她也同时在看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色的风衣,风帽遮住了她的头发,但是从脖子两侧漏出来的几缕发丝却是罕见的冰蓝色。除去这冰蓝的发丝,最让人在意的就是她那冰蓝的瞳色,仿佛蕴藏着万载寒冰般的瞳孔,在这片荒草的原野上闪着光。
“姐姐,你是谁?”
我问。
不不不,这明显是琪菈啊!那冰蓝的发色和瞳色是那么地突出,就像散发着耀眼的光辉,我是不可能认错的。
可是身体的控制权仿佛一瞬间又失去了,交给了程式化一般的东西,这具身体只是机械般地开口,说出早就设定好的一番话。
我无能为力,看着自己陌生人一般地开口,看着琪菈陌生人一般地靠近。
琪菈裹在黑色风衣下的身体还是十六岁的样子,比我现在六岁的身躯不知要高多少个头。
她在我的面前站定,慢慢蹲下,用双手捧起我的脸。
“害怕吗?”
她问。
“嗯!”
这具身体回答。
“那么,你也该醒过来了吧!”
什么?醒过来?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冰蓝的眼眸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绚丽,散发着迷人的色彩。只不过下一秒,那冰蓝色在我的视野中渐渐渲染开来,完全充斥了我的整个视野。
这是……我本能地挺直了身躯,上身迅速直立起来,将眼睛努力睁大。
……
“呼……呼……”
我大口喘息着,感觉有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整个前额都是湿漉漉的,可是眼前却有些模糊,所幸已经不再是冰蓝色的了。
我努力眨了几下眼,才勉强看清面前的事物。
我的眼前并没有什么琪菈,也没有一望无际枯黄的草原。有的,只是一面贴着粉色壁纸的墙壁,两侧是一张书桌和一个简单的衣橱。而我的身体此刻就躺在书桌与衣橱间的床上。
果然是梦吗?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啊!
可是,在梦的最后,怎么会出现琪菈?当年的确是有人救过我,可是我能确定那并不是琪菈,那会是谁呢?也是某个魔法使吗?
我摸了摸额头,甩掉满头的汗水,起身下床。通过这间房的摆设和墙纸,我已经能够确定,这里是伊月的房间。看来在我晕过去之后,琪菈将我带回来了,那金喵和齐真应该也被一起带回来了吧。
脚上先踩到的是毛茸茸的白色绒毯,柔软的感觉一直从脚底传到心里,让人一阵地舒爽,但是随之而来的身体上的凉意却让我有些愣神。
怎么回事?我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件底裤之外什么也没穿。
卧槽,什么情况?
仔细看了看,发现底裤还是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件……看来贞操还在。
可是我的衣服呢?我的衣服在哪儿?
我四下寻找,翻遍了伊月的房间也没有找到我自己的衣服,反倒是让我再次认识到了伊月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因为她的房间真的好干净,收拾的又整洁又漂亮。看来把打扫我房间的工作交给伊月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就在我趴在伊月的床底下翻找的时候,房门被啪嗒一声推开了,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诶,阿诚!你醒了吗!”
“啊,啊!是琪菈啊!”
我从床下抽身出来,看见了端着水盆拿着毛巾正迈步走进来的琪菈。琪菈可是魔王啊,居然纡尊降贵来照顾我这个眷属,真是让我感动!
虽然是笑着和我打招呼,可是琪菈的眉头却始终郁结,仿佛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愁。说得也是啊,和谢尔盖有那样的约斗,而且对方明显占据着优势,任谁也开心不起来吧!
不过仅仅只是和我对视一眼,琪菈便红着脸别过头去,这让我意识到了当前的形象很不妥。
“那个,琪菈……我衣服呢?”
我开口问,同时拉过床上的被子将身体稍稍遮住。
“啊,你的衣服已经完全破损了,我就帮你扔掉了!”
既然破掉了,那也没办法呢!不过我连续两天弄坏了两套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解释。而且现在母亲应该也在家里,我没办法回去换衣服。琪菈将我带到伊月的家里来,想来也是因为我母亲在家,所以不好解释吧。
“那我去找找伊叔叔的衣服,先将就着穿一下吧!”
我说,想要起身去找找看伊月的父亲有没有留下几件衣服,他们出国去应该不会将所有的衣服都带走吧。而且,总是只穿一条底裤在琪菈面前晃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没事儿了吗?”
“没事了。”
“呼!”琪菈将盛水的脸盆放到一边,脸上闪过一缕忧色,“那就先来帮帮忙吧,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
“诶,什么事!”
看着琪菈突然更加皱紧的眉头,我发现这件事应该很严重。
“是齐真……”
“齐真!他怎么样?”
“很不好,伤势很严重!我尝试为他治伤,但是由于我的魔力与金喵的不和,会让他产生巨大的痛苦,痛苦会刺激他的神经使他胡乱挣扎,治疗的进程很缓慢。”
“那……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如果一直这样拖下去,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那我能做什么?”
“帮我摁住他,别让他乱动!”
诶,这么简单?
我跟着琪菈出了房门,看见了被琪菈平放在客厅地板上的齐真。他应该是和谢尔盖一样被掩埋在了那个深坑的泥土中,身上还沾有些黑色的泥。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眉拧起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外伤,就是不知道在那样的爆炸中,他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而最让我惊奇的是,齐真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损,但是明显还可以穿,明明他那时候正处在爆炸的正中心,难道那件衣服是特制的吗?
我随着琪菈走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着这个紫电之魔王的眷属。取下金丝边眼镜的齐真带着一种英气,尽管闭着眼睛,却让人有一种深邃的感觉。不愧是眷属界的老前辈啊,我在心里如此感叹。只是,如果不是因为那一蓬乱糟糟的头发,此刻的齐真应该是帅得一塌糊涂的吧!
“唉!”
看着齐真痛苦的表情,我的心里发出一声感慨。那个时候,要是没有齐真出手,大概就要轮到琪菈和谢尔盖对决。但是凭谢尔盖那时候所展现出的魔力强度,琪菈就算最后能赢,也必然赢得惨不忍睹,而且谢尔盖又是总会出些阴招的家伙,赢下来的概率真的不大。理论上来说,齐真一击伤了谢尔盖,救了我们所有人。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接收了金喵所有的魔力之后冲出去的呢?而且明知道那是一个会两败俱伤的招数,他还是没有犹豫地冲出去了。难道真的像齐真曾经所说,他可以随时为金喵去赴死?
我摇了摇充满疑问的脑袋,心中充满了对齐真和金喵之间关系的好奇。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羁绊才能造就齐真那种毫不犹豫地牺牲一切的感情。
尽管我也是眷属,但是让我去这样从容不迫地为琪菈赴死,恐怕我是完全做不到的。
“帮我按住他的手脚!”
琪菈说着,在齐真的旁边蹲了下来,而我则蹲在齐真的另一边。由于蹲下时根本毫无防备,而且琪菈还是穿着那一身刚刚过膝的短裙水手服,所以我的目光刚好对准了她的裙口……
嗯,白色的,很普通的样式,还不如旁边裹着长筒袜的大腿好看……咳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红着脸转过头,艰难地移开视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琪菈时的场景。
“嗯?怎么了?”
看到我的异样,琪菈歪着头问了一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裙底已经完全暴露在我的面前。
“啊,没……没什么……按住手脚就好了是吧?我知道了。”
我略带尴尬地说道,努力使自己不去看琪菈。有心想要提醒,但是想到当初被不由分说地刺了一剑,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现在当务之急是为齐真治伤啊!
我跨过齐真的身体,坐在他的腿上,俯下身抓住他的两条手臂。现在也只有这个姿势能够完全控制住他的双手双脚了,而且也能够同时让我将目光从琪菈身上移开,虽然看起来姿势有些奇怪就是了。
“好,注意别让他乱动就行了!”
看到我已经固定住了齐真的手脚,琪菈向前移动了一小步,伸出手放在了齐真的胸口,手掌之中亮起了蓝光。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清凉的魔力从齐真的胸口进入,缓缓沿着他的身体扩散。
然而就在这股魔力扩散的瞬间,齐真全身的肌肉猛地僵硬,继而开始颤抖起来,他的身体正在强烈地排斥着这股魔力。可是就是这股魔力,在游走他全身的同时,也在修补着他的身体,仿佛下达着指令般使他的身体恢复。
齐真的脸上痛苦加深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身体开始挣扎,越挣扎越强烈。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他的手脚按下,达到了琪菈说的不要乱动的要求。
……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可是琪菈的治疗也并不是很快就能够结束的,等到琪菈手掌上的蓝光停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呼,结束了吗?”
“没有!”
“诶?”
琪菈慢慢收回手掌,指了指齐真身下汗水汇成的一大滩水渍。
“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他会脱水的……你先等在这里,我去拿点水给他!”
说着,琪菈重重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而我也同样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但是当我想要先从齐真的身上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膝盖以下都几乎失去了知觉。嘛,保持这样同一个姿势长达半个小时,不麻木才怪咧!
我想从齐真的手臂上收回手,可是却发现就连手指也同样麻痹了!不仅如此,肘关节和膝关节还传来了难以忍受的酸痛,稍微动一下都几乎让我痛苦要叫出声来。
话说我不是魔王眷属吗?据说魔王眷属比普通眷属要高等得多,那我的身体为什么还这么弱?
我维持着隔空趴在齐真的身体上的这个姿势,等待着手脚知觉的恢复,同时也等待着琪菈拿着水回来。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客厅的大门,“啪嗒”一声被人打开了!
是我母亲上来了吗?
我扭头看去,齐肩黑发,小熊发卡,还有半睁的大眼,只是那双眼睛里现在全是惊异。
啊,是伊月!
“你……你……”
伊月拿手颤抖着指着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都不知道,呈现出满脸惊恐的表情。
“不是……那个,伊月……你……”
伊月的样子让我很奇怪,但是我猛然想到了我现在和齐真的姿势。
我跨坐在齐真的腿上,俯下身子,双手撑着他的手臂,而且我现在除了内裤就没有其他衣服。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半裸男骑在另一个昏迷男子的身上……
“没……没想到,你真的有这样的嗜好!居然都已经走上犯罪的道路了吗?”
伊月双肩颤抖,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副你是罪犯你是恶徒的眼神。
唉,完了,昨天的误会还没有解开,今天居然又让她给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