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雅走到德拉克身前,发现德拉克的身躯缩回了人类大小,而他周围的空气中飘荡着无数的光点。他身上的各个龙化特征也在消失,翅膀和尾巴变回圣物落到一旁。
“德拉克...”
帝雅跪坐在德拉克身旁,伸出右手打算将他扶起来换成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躺下,结果手只是稍微触碰,就将他身上的龙鳞一片片碰落下来,惊得帝雅连忙将手缩回。
被碰落的龙鳞,每一片上都带着血肉,而原本龙鳞所在的位置留下一个创口,血流不止。除了帝雅碰过的地方,德拉克几乎全身每一处皮肤都在渗血,连额头那对龙角都在缩小到一定程度后折断,从德拉克头顶脱落,鲜血从断裂处不断渗出。
“德拉克!”帝雅呼喊着德拉克的名字,可是德拉克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呼吸在不断衰弱,身上渗出的血已在身下积成一摊血池。
帝雅的魔眼能看出德拉克的魔力彻底枯竭了,无法再生龙化特征脱落导致的伤害。这正是罗娅说过的,最糟糕的状态。
“我明明答应过罗娅的,怎么还是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帝雅自责着,少见地表现出手足无措的模样。不愿见到德拉克就此失去生命的她,不停地想着办法,打算试试对德拉克使用【治愈】能否有效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不少魔力。
帝雅对此感到疑惑,因为她刚才往贝希摩斯的断角中注入的魔力就是她最后的魔力了,这凭空多出来的魔力是哪来的?
想了一会,帝雅意识到问题出在贝希摩斯的断角之上。
不像寒铁吸收的魔力会储存进寒铁内部,贝希摩斯的断角并没有储存魔力的功能,只是一个吸收器,魔力会顺着角进入贝希摩斯的体内,转化成为它的力量。
而从贝希摩斯的身体上脱离的断角,其吸收的魔力会去哪里呢?
难道,是因为我握持着断角的末端,所以乌伯拉的仿造灵魂中剩余的魔力被吸走后成了我的魔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德拉克就还有救。
想到这里,帝雅从腰包中拿出几瓶“苍蝶梦”,一口气全部灌进口中。顾不上给自己的伤口使用【治愈】,她解开上衣的扣子,露出线条精致,毫无赘肉的雪白腹部,随后将贝希摩斯的断角塞到德拉克手里,捏紧他的拳头刺向自己的腹部,同时往断角中注入了魔力。
魔力会从灵魂流经肉体,而肉体会保护魔力,所以人类就算直接接触寒铁也不会被吸走魔力,除非被寒铁刺入体内魔力流经的地方。另外使用武技和魔法时,魔力会大幅经过肉体和魔力器官,更容易被寒铁吸走。
帝雅判断贝希摩斯的断角应该也能做到相同的事,便打算利用断角将自己的魔力让渡给德拉克。不过她的左手因左肩的重伤抬不起来,单靠右手无法做到将断角刺入其中后,一边往右手集中魔力,一边还要往断角中注入魔力这种事,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将其刺入腹部,并不停地使用武技将魔力流到全身。但在断角那强大的虚空之力影响下,帝雅所有流经体内的魔力都集中到了腹部被断角吸走,武技无法成型,只有魔力不断流失。
通过这种方式,仅仅是数秒的功夫,帝雅剩余的魔力就全都被转移到了德拉克身上。她眼前一黑,倒在德拉克身旁失去了意识。
没过多久,兰塔和普莱西斯赶到了这里,因为乌伯拉被消灭,普莱西斯身上的【魅惑】自行解除了。他们看到帝雅和德拉克倒在不远处,连忙冲了过去。
帝雅和德拉克正面对面地躺在一摊血泊中,周围到处都是从德拉克身上洒落的龙鳞。这些龙鳞正在慢慢地分解,化作光芒璀璨的粉末。
“怎么回事?他们...”普莱西斯看到两人这幅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悲。
兰塔上前检查了两人的状态,稍稍松了一口气。
“别担心,他们都还活着,只是失去了意识,应该是魔力耗尽了。不过...德拉克这个状态...”
德拉克的龙化特征已全部脱落,全身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整个就是一血人。要不是德拉克那头银灰色的头发即使在血泊中也显得很是亮眼,兰塔和普莱西斯可能都认不出那是德拉克,很难想象他居然还保持着呼吸。
兰塔的话说完没多久,德拉克的身体突然散发出一阵微光,随后从他的身上开始凝结出一种物质。
兰塔和普莱西斯惊奇地看着德拉克身上发生的变化。
当帝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被兰塔背在身后。
看向天空,他们已经通过那个通道离开了里·特拉吉克,正绕着外城墙走在回城的路上,路上已经积起了一层不薄的积雪。
“帝雅?你醒了?”
“兰塔...”
帝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发现身上的伤都得到了兰塔的【治愈】,除了胸前肋骨的伤和左肩上的重伤没法立刻好的完全,其它地方都没有什么大碍,在“苍蝶梦”的帮助下魔力也恢复了一些,基本的行动能力已经没问题了。
“你替我治疗了?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帮萨穆特报仇。”
确认自己无事后,帝雅想到了德拉克。
“对了,德拉克呢?她没事吗?”
“德拉克没事,被普莱西斯抱着走在后面呢,不过那孩子的状态...”
帝雅闻言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结果发现普莱西斯怀里竟然抱着一颗半人多高,莹白透亮的蛋,要不是普莱西斯身形高大,抱着这颗蛋就可能会被其挡住视野。
“呃...蛋?那个是德拉克吗?德拉克变成了一颗蛋?”帝雅惊讶到用右手捂住嘴,连连发问。
“毕竟是龙和人的混血儿,身上出现何种现象我都不奇怪。总之,她应该是没有事的,不然也没有道理会变成一颗蛋,蛋可是生命的象征。”兰塔回应道。
透过质感有些半透明的蛋壳,帝雅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德拉克蜷缩着的身影微微颤动了几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或许就是高等龙族的力量为她再生肉体的方式。太好了,我差点要以为我害死了她,怪我太过勉强她了。”
“不止你一个人在勉强她,我们都是如此,包括她自己。能够消灭乌伯拉,那孩子真的功不可没。”
“是呢。”
说着,众人眼前出现了通往城内的城门。
“兰塔,放我下来吧。”帝雅说道。
“不再多休息一下吗?”
“事情还没有结束不是吗?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帝雅一边说着,一边从兰塔身上下来,随后将身上沾满鲜血的骑士外套脱下,使用【清洁】洗去身上的血污,又从戒指中拿出一件备用的呢绒大衣穿上。
看到帝雅在检查装备,兰塔有些不敢置信。
“你还打算战斗?你这不是比德拉克更加勉强自己吗?”
“我的状态没你想的那么差。德拉克就麻烦你们带到罗娅那里,我先走了。”
“喂!帝雅茉缇丝...”
普莱西斯抱着德拉克的蛋追上来,可是帝雅已经跑没影了。
“可恶,竟然把我们给丢下。”普莱西斯抱怨道。
“你跟她是同样的打算吗?”兰塔问道。
“当然了,这可是新年伊始之夜,我可不希望市民们在威胁中度过。”
“唉...难怪说你们冒险者大多都是短命的家伙,一点不顾自身安危。”
“就我看来,你不也是一样么,你以前不要命的样子把我和萨穆特都吓得不轻...唔...”
普莱西斯连忙住了口,他一时不慎,在兰塔面前提到了萨穆图斯的名字,担心兰塔会感到悲伤,但一观察才发现,兰塔神色如常。
“怎么了?”兰塔见普莱西斯突然闭嘴,感到有些奇怪。
见兰塔没有表现出什么,普莱西斯非常意外,忍不住说道:
“呃...兰塔,萨穆特的事情,那个...我很...难过,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已经不在了,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和我们在一起。不过,你应该比我更难过才对,如果你有什么想倾诉发泄出来的,哭也好,骂也好,都说给我听吧。”
“我没什么想说的。”
“什么?”
“萨穆特...萨穆图斯十几年前就死了,我的悲伤早在那时就已经结束。这段时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只是他留下的吸血鬼,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用炸弹控制住的好用工具罢了。我没你想的那么难过。”
“兰塔,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萨穆特?你应该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因为体内的炸弹才帮你,他帮你是只是因为...对象是你。”
“那你是希望我为它感到悲痛欲绝吗?”
普莱西斯这时才意识到,兰塔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悲伤。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只是...不希望你把难过都憋在心底。”
“放心吧,我没什么好难过的。”
“...如果你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倾诉,我的肩膀和耳朵都可以借你。”
“谢谢你的好意了,虽然我应该用不上。”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沉默着走向城门。
*****
新年之夜,大多数居民都在家中守夜,有小孩子会出来玩雪,也有很多孩子被城市另一端的光柱吸引着走出来。
在中城区的一条宽阔的住宅街,街边就有两个孩子正在堆雪人,并将点燃的烟花装饰在雪人身上。
两个孩子欣赏着他们辛苦半天堆出来的成果和烟花散发出的白烟和彩光,正是之前从芬德芭那得到烟花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等到烟花熄灭,小男孩牵起小女孩的手,对她说道:“烟花放完了,我们回家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两个孩子看着直冲云霄的光柱,一起朝不远处比邻的两座住宅走去。
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小男孩听到一阵低嚎。他看了过去,发现街道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凶恶的截狼。
小女孩也看到了截狼,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这使得本就盯上了两个孩子的截狼变得更加狂暴,低嚎着朝他们走了过去。
小男孩被吓得浑身发抖,但为了保护小女孩,他还是决定挺身而出,将小女孩挡到身后。
“快回去找你爸妈,我来拦住它!”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从地上的积雪中攥出一枚雪球。
“可是...”小女孩哭着犹豫道。
“快点啊!”
小男孩呼喊着,跑到另一个方向朝截狼投出手中的雪球来吸引它的注意。
截狼被雪球砸中,怒吼着冲向小男孩,小男孩转身就跑,却被积雪绊倒。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葬身狼腹之时,竟发现小女孩没有听从自己的话将他抛下,反而大叫着拦到截狼与小男孩之间。
眼看着截狼的大口就要夺去小女孩的生命,她身后的小男孩绝望地大喊起来。
“不要!!”
凭空出现的一团劲风于这时重重地击中了截狼的侧腹,将它打得呜咽了一声,摔倒在地,小男孩趁机起身将小女孩护在怀里。
截狼怒嚎着爬起来,却被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踩到了头上,紧跟着被一柄利刃刺穿了头颅。
帝雅从截狼的尸体上轻巧地跃下,看了小男孩和小女孩一眼,美艳的脸庞露出浅笑。
“你们还真是勇敢呢。”
“大姐姐...你是冒险者吗?”惊魂未定的小男孩咽了一口口水后问道。
帝雅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今晚有些不太安全,快点回家去,也告诉你们家里人,暂时不要到街道上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
帝雅上前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确认他们没有受伤后,她轻轻摆手告别,纵身一跃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之中。
两个孩子看着帝雅消失的方向愣了一会,小女孩突然握拳表现得很兴奋。
“好漂亮!好帅气!我想成为像那个姐姐一样的人。”
“啊?你想成为冒险者吗?”小男孩大惊。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行的,我爸爸说冒险者的工作都太危险了,你...”
“你不支持我吗?”小女孩露出委屈的样子。
“我...”
小男孩这时在心中幻想了一下,如果小女孩长大真的变成帝雅那种类型,好像...会很不错?
“唉,真拿你没办法,如果你要成为冒险者,那我就跟你一起好了,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做危险的工作...”小男孩脸红着说道。
“真的?我好开心!”小女孩听到小男孩的话,高兴地抱住他亲了一口。小男孩猝不及防,被亲了个七荤八素,接下来无论小女孩说什么都点头称是了。
帝雅不会想到她随手的搭救,竟然影响了两个孩子的一生,此时的她正用魔眼在其它街道继续搜寻在城内徘徊的魔兽。
罗娅和切拉尔他们从人造太阳那里离开里·特拉吉克时,正好碰到了被人造太阳的光柱吸引来的暗精灵和创世教会的人,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些好奇的冒险者和公会的人员。
他们将关于贝斯提亚遗迹可能要发生的灾难告知公会人员,公会立刻派出现场的冒险者和值班的钢狮团成员一同前往遗迹查看情况。
这些冒险者赶到贝斯提亚遗迹的时候,发现遗迹入口处已经挤满了大量魔兽,有很多魔兽被后方压上的魔兽踩死,没有被踩死的则疯狂地攻击着入口处的结界,眼看着结界就要撑不住了。
尽管冒险者们很快组织了应对,但还是因为太过仓促无法阻止魔兽群破坏结界,而且魔兽数量太多,也没法将它们全部拦在遗迹这里,放了不少魔兽往城市内部跑去。
帝雅料到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恢复行动能力后便立刻前往遗迹周围的城区狩猎逃窜的魔兽,力图将伤害降到最低。在她的行动影响下,越来越多的冒险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加入到在街道中巡逻,狩猎魔兽以保护市民的行动当中。
今年的伊始之夜,注定是个有些刺激的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