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什么？”
汐突然的举动，让我慌了神，脑子瞬间宕机，即便费尽全力，嘴里也只能蹦出这几个字儿。
“是一种古老的契约，一种古老的法术，一种古老的诅咒，它代表着相连，若是两人心意相通，且在契约订立时都没有抵抗，那么，契约成立，二人便会相连。
当我学会这个契约后，我一直觉得这个契约用不上，但现在，觉得真的是很棒。”
“相连，是什么意思？”
汐突然举动给我带来的冲击力是在太大了，即便听完，我也没缓过来，只能痴呆的继续问，
“相连，便是连接，二人灵魂间的相交，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拥有了对方一部分的灵魂，一旦一方死去，另一方便会永久的失去一部分灵魂。
简单点说，就是只要一方死去，另一方轻则痴呆，重则暴毙。”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虽然不是很懂，但也还明白了一些，刚刚还呆滞的头脑，现在全力转动了起来，我明白了，我了解了。
她将我们二人的命运相连！从动机源头上扼杀了我拼命的可能性！看着她无情绪的面容，我，无奈，苦涩，萦绕心头。
“因为，你一直都在轻贱自己，一直都在压低自己，害怕自己被我所抛弃。单用言语，我明白，是肯定不能劝服你。
所以，我用我自己的行动，来让你明白，来让你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便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样吗？值得吗？为了我这样一个渣滓......”
她说的很对，直戳我内心深处的痛处，是啊，我渴求这样的关系，渴求到了做梦都是这种事情。
但，真的，现实上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自卑，她这样美好的人，为何会对我这样的渣滓伸出援助之手？为何要将我们二人的命运相连？值得吗？单单是想，我都觉得自己玷污了她！
“因为，我们并不是真的相互了解，若是，你了解我的过去，便会理解我的渴求，便会理解，若是有人真正愿意陪伴我，我愿意付出多少？”
“是.......你也并非真正了解我，若是你知道我过去所做的事情，肯定会唾弃我，肯定会鄙夷我，肯定会巴不得我去死，肯定会后悔与我这个渣滓命运相连......”
她最终还是越过了那条线，扯开了那层虚伪的外皮，直视根本，而我？愈来愈苦涩，
啪！
就在我自怨自艾时，她轻拍手一次，用声音，将我从思绪中取回，让我静静看着她。
“我问你，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只是，我太肮脏，只有我拼尽所有，我才可以正视你，才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现实，否则我迟早会因为受不了而逃跑。”
虽说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让我有些许疑惑，但我还是将心里话说出，这是我对她的态度。
“可是，你的话语和你的行动，让我明白，你的这份感情并不是真的爱。”
为什么，为什么要否定，听着她的话语，我一时语塞，想要辩解的话语千般万般，但她了无情绪的表情，还是让我缄默不语，默默等待。
“所谓的“爱”有很多释义，有人说是憧憬，有人说是扶持，有人说是守望，有人说是相伴，很多很多，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见解。”
“而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因此，我也有我自己对“爱”这个词的看法，在我眼中，爱是相互的，是双向的，而非是单向的。”
“你明白，你清楚你的表现吗？你的行动，你的表现以及你的想法，在我眼中，表现出的并非是爱，而是一厢情愿，只是单纯的，任性的将自己的需求和想法强加于我身，满足自己。”
“你自顾自将自己视为肮脏之人，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将自己沉浸于漆黑的心灵之海中，寻求着毁灭。
但，你终究也是人，知道现状的糟糕，自然会渴求美好，渴求拯救，脱离苦海。”
“而就在你沉浸于最糟糕最漆黑状态的时候，我出现在你的面前，向你伸出援助之手，也因此，你将我视为救赎之人，发狂般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我。
因为，你想证明你抛弃了糟糕而又漆黑的过去，拥抱了美好的现在，你并非是在爱，而只是在表现，表现出自己的割舍与决然。
直到现在，你终究没有放下，只是任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那套道理，那套想法来将自我救赎的行动强加于我身，来向自己证明，自己不再是过去的自己，来进行虚伪的自我满足，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你眼中，我并非一个人，而只是一个可以获得救赎的象征，你只是将我视作获取救赎的途径，将我视作一个方便的物件，只要你自顾自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于我身。
那么，你便可以安慰自己，我为自己获取救赎努力过了！奋斗过了！来以此安慰自己弱小的心灵。”
“够了够了够了！！！可以，不要再说了吗？！”
她的话语，她的眼神，宛若冰冷的尖刀，突破了我层层包裹的外壳，直达内心深处，甚至还挖掘出一些我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危险东西。
对此，我只得狂吼，如同疯狂的野兽一般，紧紧攥住她的双手，以快贴上她面庞的距离，以充血的双目怒视着她，想要威胁她不要继续再说下去，
但，面对如此的我，她没有显示出丝毫的失望与忧伤，有的，只是平静与无感，甚至，我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一丝怜悯意味。
她看穿了我，看穿了我的想法，看穿了我的软弱，看穿了我的可悲，而且，我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说，因为我仍“爱”着她？所以我绝对不会真的伤她？
是吗？还是说，我就是如她所说一般，将她视作我可以获取救赎的人，一个很重要的物件，为此我绝不会伤她？
真的，我迷茫了，我动摇了，这样软弱的我，又怎能威胁到她？可笑，这只是一个可怜小丑的戏码，被无情揭开虚伪帷幕的笑话！
而且，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会那样伤她？因为自惭形秽，我根本就没碰到她的双手，实际上是下意识的虚握罢了，而那威胁的姿态？更是一个笑话！
看着她双目中反映出的我，我看到了，实际的我根本就没有表露出威胁与恶意，反而只是如同一个可怜虫一般，都快要哭出来的乞求！我所谓的威胁，其实只是怯弱。
最终，看着她无变化的表情，无动摇的眼神，我还是松开了她，停下了摇尾乞怜，独自盘坐在地上，紧皱着眉头，紧咬着嘴唇，紧攥着拳头，任由指甲陷入血肉，再次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厌恶之中......
“但是，面对这样的你，我却绝不会升起厌恶之心，产生厌恶之意。”
一阵无言后，她轻抚我的头发，以几句低语，将我从自我厌恶的深渊中拉出，我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还未曾向你讲述我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她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会推辞，点头答应。
“我呀，并不是在这个时代诞生的，我出生的年代嘛，很是久远，现在已经算是难以考究，一些说法和现代的不太一样，我就照现代的，你可以理解的话语说吧。”
“我出生在一个强大而又历史悠久的魔法名门，整个家族，冥冥中被一种意志所笼罩，所有的行动，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触及魔法的“根源”，乃至成为“根源”。
为此，他们近乎于偏执，家族内每一个成员，从出生到死亡，都被确定好了路，从出生到教育，从教育到研究，从研究到配偶，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培育出最优秀的法师，至臻完美，即便是失败，也会成为未来的养料。
你听说过术法之子吧？那是外界国度内百年难出的魔法天才，但在我的家族里，术法之子随处可见。
而我则是这种畸形环境下最优秀的造物，最聪慧的天才，生来便接近“根源”的存在，最接近魔法本质的存在。我生来便是术法之子中的术法之子。
我的每一句话语，都是一段晦涩的咒语，我的每一个动作，都蕴藏着魔法的奥妙，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引导着魔力的共鸣。
他人费尽一生研习的魔法，我仅需看一眼便可精通，他人费尽心力编织的构造，我仅需一眼便可制造，他人的内心在我面前毫不设防，他人的灵魂我可全部洞悉。
绝佳的天资，引起了家中长辈的关注，他们越过父母，接过管教的职责，我因此受到了最良好的教育，接受最全面的保护，享受众人的赞誉，众人追捧，宛若星辰。
在那段时间里，我创造出无数难以置信的法术，开发出无数奇妙的炼金魔药，制造出众多强大的法术傀儡。以此建立了更加宏伟的魔术工坊，推动魔法研究的进一步向前。
我的成就甚至引来了众神的称赞，收到了魔鬼的邀约，一切蒸蒸日上，我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但久居于此，我也厌倦了，一切唾手可得，一切皆为乏味。
同时，在那种环境下，我也累了，因为有可以洞悉万物的双眼，我可以轻松看穿他人的内心，从始至终，我看到了众人心中的美德与污秽，看到了他们的贪婪与渴望，我也看到了众神的无情，看到了魔鬼的冷酷。
世界的本质我都一眼可见，一切都显露在面前的感觉，各类糟糕情绪一览无遗的感觉，相信我，你是不会喜欢的。
那种感觉，很另类，很孤独，很乏味。仿佛一切都是冰冷的天平，评估的根本只是天平之上砝码的大小。
因为厌恶那般感受，我选择闭上了眼，魔法方面我也暂时想要停息，放下魔法，闭上眼睛，我开始尝试拥抱生活，接触他人，接触他人讴歌的美好，想要看到，想要感受到衷心的喜悦，想要沉沦于世。
但，这才是糟糕的开始，生活中，我因为闭上了眼，不能直视他人内心深处的想法，附带我的身份问题，因而四处碰壁，并不顺利。
当我有些心灰意冷，打算返回研习魔法时，即便闭上了眼，我也感觉我仿佛看到了一缕光，象征着美好，但那实际上只是个陷阱，我被引导，我被弄伤。
你知道当我睁开双眼时，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无比污秽之物，她依仗着我，凭着一己私欲，依凭言语与诱导，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若她有转机的可能性，我会因为她曾是一束光而放过她，但即便我睁开了眼，她还是欺骗，还是引导，污秽无比，我曾经又怎么会认为她是一束光？又怎会觉得她是对我坦诚相待？与我真心想交？
当我说出现实，她并未羞愧，并未内疚，反而仍旧引导，仍旧欺骗，厚颜无耻，而她的心里，则在暗自计划如何逃离我，如何背叛我，如何夺取我强大的奥秘，以及如何杀死我，想着这些非常无聊，无谓的事情......
我没有做出什么，只是将她交予应当去之地，这是我的了断，我返回家族，想要重回魔法怀抱，但迎接我的，又是一个陷阱，家族的众人，又或者说是暗中的那个意志，想要熔炼我的灵魂，化作不朽的傀儡。
而为何如此？并非是因为我之前犯错，只是因为，它要触碰“根源”，需要我，也不需要“我”，只是因为我过高的天资与可能性，在恐惧的催动下，将时间从我老死提前到现在，这里也没有温情，也难言是归宿。
我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在了解所有人的思绪后，略微修改了他们的一些记忆，影响了它的意志，留了一些造物，以及让它与他们觉得我并非过去那般出众。
我仅拿了一身衣服走出家门，那时的我，无比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可是因为过高的天资和才学，我已无比强大。
只要我想，我可以轻易覆灭一个国家，创造一种信仰，抹消一个文明，篡改一段历史。
只是即便这般强大，我也难做我自己，因为一个契机，我成为了更大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我成为了众神之敌，无数天使袭来，无数魔鬼低语在我耳边萦绕，无数术法攻之，我成为了世界之敌，这本无谓，但又一次的背叛，让我的心又碎了。
我被或者说自愿，封印到了当时就存在的地下城深处，我沉睡了无数年，当醒来之时，大地已然沧海桑田，一切都是未知，漫长时间带来的孤独，也让我破碎的心又开始恢复，我又开始渴求美好，渴求陪伴，我害怕寒冷，只是这次，因为过去，我更多了一些经验。
可是，经过很多，经过很多，我并未找到可以依靠之人，可以陪伴之人，遇到的人，交好的人，最后要么逃跑，要么背叛，要么嫉妒，要么因为恐惧或者其他原因而想要杀了我......
这些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我这个存在，我便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怨言与杀意，可是，他们每一个人，从刚开始时候，便是怀揣目的而来，什么也无法改变，我的运气似乎是在出生时候就全部用完了，之后，一直很糟糕。
直到，遇到了你，我甚至为你再次睁开了眼，明白了，有了不会背叛，不会离开我的你......”
她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恢宏而又陌生，一时间，我没能缓过来，但，在看到她双眼的时候，我有些慌了，因为，往常无丝毫情绪的她，此刻眼眶中滑落出泪水，嘴角也微微上扬，似乎洋溢着幸福之感。
奇怪，奇怪，明明之前都那般厌恶我了，现在又为何要让我知道她坎坷的过去？不幸的历程？是真的愿意接受我？还是要说些什么，面对抉择，我苦涩，我犹豫，我踌躇。
但身体和头脑的行动并不一致，就在我独自犹豫时，便已然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与这不幸少女一同感受对方的温暖。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但我知道，就该这样。
“你还愿意，继续听我讲吗？”
她颤动着声音，如此说着。
“嗯。”
我也怀揣着另类的感情，带着奇怪的渴望回答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