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卡喘着粗气,把搬过来的竹子都扔在了庭院的地上。
明明是雪花纷飞的冬季,他却热得额头冒汗。
因为自己住在王宫庭院中心的房子里。虽然有园艺工人,但由于太闲,博卡就自发承担起了这块区域的花木养护工作。
在正式入冬之前,他已经修剪过花木,但即便如此,博卡依旧发现有不少被积雪压倒了。所以经过考虑,博卡打算用青竹给它们搭个棚子。
他从库房里找出了锯子和篷布,独自开始干起来了。
有几名园艺工人,见到博卡自己在动手,想上来帮忙,不过博卡还是拒绝了。毕竟当初是他说要照顾这些花木,至少得言出必行,关键时刻找人家又算什么。即使是女王大人安排给自己的随从布鲁克,博卡都让他在一旁看着。
博卡有木工的基础,所以做起这些活,会显得意外轻松。篷布的布置倒是不难,只是脚架搭建比较费心点。
“博卡大人,还是我来帮您吧?”布鲁克说,“您一个人会很累的。”
即使布鲁克这么建议,但他依旧站在里面,没有挪动一步。完全是口是心非的假惺惺模样。
“......算了。”博卡回答,“谢谢你的好意。”
这家伙,散发出来的气质和安德鲁有几分相似。真是讨人厌。
而且提到安德鲁,博卡完全不想去理会他了。那天竟然临阵脱逃,弃他在危险之中,实在过分到离谱。
昨天安德鲁和众龙人在王宫里游览的时候,正好见到博卡想过来打招呼。但却完美地遭到了博卡的无视,并且得到了呲之以鼻的不屑。结果当然令安德鲁的颜面大跌,其他龙人更是把肚子笑抽了。
安德鲁在龙人里的辈分似乎很高,但却并不得到晚辈们的待见。好不容易有了博卡这层能够炫耀的关系,又干脆地毁在他自己手里。
记得安德鲁私下这么向博卡哭诉——我是见到您没有危险后,才决定离开的啊!
是的,确实如此。
但在博卡还在陷入危机的时候,率先装死的人也是他。
这几天王宫人员混杂,博卡事实上也不愿意外出。龙人和柯文族都住在这里,加上安哥拉的使者,萨伯兹一行人,也找了借口在戈图短住,希望把细节问题经过详谈。真是想想都头大。萨伯兹他们来戈图,虽然是有求于安洁,但归根结底,这次的来访可是历史性的事件。甚至能够认为,这是安哥拉向戈图的服软。他们为了口岸,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而且不仅如此,这次求和也意味着两国的关系正常化。
此时此刻的今天,已经和数百年那个动荡的时代不同了。各个王国都有着相应的实力牵制对方。安哥拉和阿尔比恩是两个大帝国,而戈图有着强大的魔法师部队。如若贸然发起战争,只会造成两败俱伤的下场。
在阿贝尔延伸的图斯库山脉为中心带隔开,除了被阿尔比恩覆灭的尼洛斯,还剩下一个小国。与戈图领土相接壤的耶格。它正是数百年前联合安哥拉,侵略戈图的王国。他们和安哥拉的交往密切,有着如同附属藩的维系。因此,只要各项协议正式达成,来自边境的战事压力,都会随之减小许多。
而这也正是安洁所期盼的结果。
作为女王,要操心的事情可真的太多了。加上罗斯整天盯着她,安洁完全没有足够的自由。
罗斯在某种意义上,有着如同太傅的地位。可以在安洁难以抉择的情况下,给予意见,或者下达某个决定的权利。
虽然两人的理念很接近,但偶尔也会起争执。
比如前几天,她们为了决定是否在戈图保留娼馆的存在,吵了很长时间。
罗斯主张废除,认为娼馆的存在十分污秽,并且扰乱治安和大众风气,令人无法忍受。而安洁却觉得该留下,先人在当初作出娼馆合法的决定,自然有他的理由,不应该轻易取消。
但安洁却把她气得够呛,手都在发抖了。
“何等肮脏!陛下,您真的是太天真了!那样下流的勾当,难道不该取缔么?!”
罗斯如此呵斥道。
不过女王大人可不以为然。
“罗斯啊,娼馆取消了会造成很多麻烦的,而且也会惹民众不高兴。”
“哈?!”罗斯的脸也红了,“不高兴?!只、只是那些下流的男人吧?!”
“是啊。”
安洁随之把手指向在一旁闷声不吭的西维大臣。
“西维也会不高兴呢。听说他可是很喜欢去那里玩。”
“叔父!!”罗斯一掌拍在桌子上,“这是真的吗?!”
西维吓得整个人都缩了缩,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陛下,请您不要乱讲......”
“罗斯啊,你虽然很聪明,但在有些方面显然考虑不足。”安洁说,“从减少犯罪率考虑,合理经营娼馆有肯定的必要性。”
“陛下,我、”
“好了啦。”安洁拍拍她的肩膀,“要不我们听听博卡的意、”
安洁的话音未落,同样也在场的博卡,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早就逃出去了。要真因他的建议而左右了安洁的决定,加上安洁正好是主张保留,估计罗斯会恨不得掐死自己。
不过听说在女王大人的强硬态度,以及声称不持立场的西维大臣旁敲侧击下,娼馆的存在最终得以保留。但相对的,罗斯也提出了苛刻的要求,发布了许多禁止条例。包括娼妇年龄调至二十岁以上,还有更加严格的管理制度。
当然博卡的内心,他也是同意保留。
而罗斯发布的条例也充满合理性,把娼妇的年龄严格规定在二十岁以上,对年少的女孩起到了保护作用。经营透明化,更是肯定了对人口贩卖的否决。
阿尔比恩方面也是经过长年的论证,后来采取了容忍并且加以管理的态度。娼妇合法的提案,还是阿丽娅的祖父,艾格尼丝公爵在年期时期极力主张和推行才得以实现。
人性是无法抹去的东西。即使完全禁止,暗娼的存在也无法彻底消除。与其打击,不如放宽制度,采取积极的方式去对待。
因为在改善治安,甚至在家庭问题上,娼馆其实有着它额外的作用。只可惜,他根本没有在罗斯面前说出口的勇气,如果他还想要命的话。
博卡掸掉头上的雪花,他终于把架子搭好了。
他抹去自己头上的雪花,不禁得意地点着头。
架子的顶部呈两个斜坡,就算是大雪,也不会导致被压塌。
因为待在王宫,基本上衣食无忧,所以不给自己找点事情,说实话真的是无聊透顶。上次去湖畔钓的鱼,博卡甚至还去厨房帮忙了呢。
博卡站在这里,忽然忍不住感概起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从阿尔比恩离开,已经有一年多了呢。辛希雅她们,这时候在做什么呢。他眼前又浮现出了她的影像,时至今日,他最为怀念的,还是和她们母女住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一起待在小小的杂货铺里.....
他写好的信件已经送出去不少时日了。但戈图和主城相距很远,加上走的又是水路,不知道她收到了没有呢。
辛希雅,或许我们今后难以相见。
博卡望着天空。但无论身在何处,我都希望你们母女安好。
......
很奇怪,有个身影,在庭院的不远处向他走来。
博卡眯起了眼睛。对方身材十分小巧,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但慢慢地,她出现在了博卡的面前。她仿佛落雪般白皙的肌肤,以及长长的耳朵。博卡立即认出了她的身份。
柯文族怎么在这里?他们的住处应该在王宫的另一端,而且听说入住以来,他们就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步。但庭院居然出现了他们的女童。
是迷路的吗?
“怎么了。”博卡随即蹲下来,“你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说起来,当初柯文族入宫的时候有带孩子么?
但她面无表情,异常冷峻的脸孔,透着他们特有的气质。
“博卡.布鲁默。”
......
“......你是谁。”博卡愣住了,“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在国立图书馆他遇到的应该是路德。但路德在面见安洁的时候显然没有认出博卡,但这名幼童,却喊出了自己的姓名。
“灾厄之人。”少女缓缓说着,却紧紧凝着博卡。
“我?”
“博卡.布鲁默,请你远离她。”
“她?你在说谁。”
“阿丽娅。”少女回答,“我姐姐的孩子。”
......
这样年龄的少女,居然表示阿丽娅是她姐姐的孩子。就算柯文族的寿命很长,但不至于到这个岁数的女童。
她不容置疑的口吻,以及冷若冰霜的表情,博卡曾经在哪里见过。
“......菲蕾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