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啊。”
“真是的。”她的眼眶里似乎还泛起了泪花,“你已经把我忘了吗,博卡,我是辛希雅啊。”
“辛希雅......”他记忆里完全没有印象,“我想不起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太高兴了都已经忘了,叔叔带你走的时候,你还只有三岁呢。”
“你,认识我?”博卡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还没听懂么。”艾莎冷不丁出声,“这个女人就是你伯父的女儿。”
“就是我的姊、”
博卡的大脑根本还未反应过来。
辛希雅的举动似乎引起了周围店铺人的瞩目,她在这条街道上,因出众的美貌而出名,附近的顾客和店主都认识她。
“辛希雅,你终于背着老公偷男人了么!”
远处一家水果摊贩的肥胖大叔,扯着喉咙说着类似性骚扰的言论。
“是的。”辛希雅微笑着回答,“请不要告诉我老公哦。”
“可恶,竟然是这种小子!”大叔作出副极其失落的模样。
“我们走吧。”她拉起博卡,“跟我回家去。”
辛希雅拉着博卡回杂货铺的时候,她的丈夫拜尔德已经收拾好东西。品尝着自己种植的红茶,在和女儿多琳玩认字游戏。所以当拜尔德突然见到,自己的妻子牵着比他年轻十多岁的青年走进屋里的时候,惊得连手里的杯子都掉了。
嘴里念叨着,你、你居然真的有在偷吃......
辛希雅的丈夫拜尔德是位清瘦男子,戴着单片眼睛,看上去十分斯文。曾经担任过药剂医学院的教师,可自从和自己的学生结合之后,就放弃了原先的职业,开始经营起妻子在家族里继承的商铺,但每个月仍然有三天时间,会去国立图书馆的旁厅讲课。
辛希雅花了好长的精力,才解释清楚误会。博卡是她叔叔的儿子,隔了二十年之久,现在终于回来了。
“哦、哦这样啊。”
回过神的拜尔德慌忙为博卡他们倒上了茶水,脸上还留有莫名的惶恐和歉意。
“妈妈,这个叔叔和姐姐是谁啊。”多琳扯着辛希雅的衣袖问道。
“他是你的舅舅,孩子。”
多琳咧嘴冲着博卡笑,看上去是那么天真烂漫的模样。
博卡挠了挠头,他不怎么习惯和小孩子接触。
也是这个时候,辛希雅察觉到了艾莎的存在。刚才因为太兴奋,就算艾莎说过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到现在,她才发现了这名异样的沉默少女。
“博卡,这孩子是?”
抿了抿嘴,博卡把手放在艾莎的头上,介绍说:“她叫艾莎。”
“啊!”辛希雅双手合十说,“叔母又生了个女孩吗。”
但博卡摇了摇头说:“不,她是我领养的。”
“诶?是吗,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辛希雅微笑着向她打招呼,“你好。”
艾莎把右手放在背后,像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残缺的手掌。
“你好,辛希雅。”
艾莎.拉赛特,她的脸上居然泛起了难得的微笑。
这天夜晚,博卡和拜尔德夫妇聊了很久。主题还是放在他们间的二十年空白。博卡父亲被流放之后,就从未和在阿尔比恩的亲属通过信件。而在七年前,阿尔比恩忽然爆发了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甚至使主城的人口锐减了三分之一。布卢默家族便是这场传染病的重灾区,除了当时寄宿在学院的辛希雅,几乎所有人都死了。事后,经过调查,疫情被王室认为是来自外界的力量,宣称为尼洛斯的侵略行为。以至于在最后动员了整个王国,向尼洛斯发起第七次全面战争。
从头到尾,博卡没出过声音,只是样子变得呆呆的。那些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死了,但他却并未感受到悲伤,因为没有记忆,因为不曾见过他们。有的只是,失落。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落寞情绪。他不像辛希雅,得知叔父母已经去世,伤心的留下了眼泪。
博卡又一次觉得,他是个外人,他仿佛不属于这里,他生活在遥远的某地,出于什么原因,才停留在了这个世界。
拜尔德夫妇,他们住在自己的店铺二楼。因为有足够的空间。博卡和艾莎昨晚就睡在他们的客房里。两人白天走了太多路,加上之前的旅途,这些疲劳,令他们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博卡清醒已经是中午时分。天空的太阳高照,散发着临近初夏的气息。
艾莎不在床上,她比博卡先醒了。
博卡打开门,楼下传来了食物的香味。
“啊,舅舅醒了!”多琳刚好在门口,“妈妈让我喊大懒虫起床,午餐!”
“哦。”博卡又挠头。
和艾莎相处的日子长了,适应了她的沉默和冷嘲热讽。反倒不擅长应付多琳这种开朗的孩子。
下了楼,博卡看见艾莎已经坐在桌子前。辛希雅正在把切好的羊肉端出来,午餐的菜色非常丰富,除了蔬菜和肉制品,餐桌上还摆放着许多水果。有水果和肉类的午餐,相对于平民家庭完全可以称得上奢侈。
“啊,博卡你醒了。”辛希雅微笑着,“快坐下吧。”
“好、好的。”博卡有点紧张,“那个,拜尔德先生呢。”
杂货铺已经开张了,从门口望出去,今天的街市依然非常热闹。但却不见作为主人的拜尔德,他不在,博卡就先入座会显得不太礼貌。
“今天是周末,他去国立图书馆授课了。”辛希雅说,“不要拘束,快吃吧。”
博卡在山上的时候,因为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吃的东西都十分简单。看着丰盛的午餐,他感觉有些难以适应,无从下手。但艾莎已经早早把自己的嘴巴塞满了,那种粗暴的吃相,几乎吓哭了多琳。
辛希雅用刀叉为博卡切了大块羊肉到盘子里。
“谢谢......”博卡咬了一口又说,“我、我会付伙食费的。”
辛希雅的表情变了,似乎生气了,突然用手刀打了博卡的脑门。
“啊。”
“不许这样说,这里是你的家。”
“哦......”
“你已经要在这里长住了吧,不是吗。”
“是、是的。”
博卡父亲的店铺与辛希雅最后从家族手里继承的财产,属于两间并排的房屋。博卡决定遵从自己父亲遗信里的要求,将经营起梅尔街道26号的商铺。这也就意味了,他和艾莎会在主城长期定居。
羊肉的香辛料很熟悉,博卡似乎不久前还闻到过。
“旅行商人的香料吗。”
“呀,你怎么知道。”辛希雅说,“他们在南区贩卖,隔壁的干货店买了很多,人家送了些给我试试。”
“我跟他们一起进城的。”
“诶?!”她有点惊讶。
“怎么了。”
“最好不要和旅行商人同行哦。”辛希雅用告诫的口吻,“关于他们有许多不好的流言,除了生意对象,可都不怎么友善。”
“还行吧......”
记得刚开始,博卡替阿伯特照料过马匹。
博卡吃东西不像艾莎这样粗鲁,艾莎除了咬着嘴里的,又不停给自己的餐盘装满。十足像是饿了几天的模样。即使她昨天还抢了博卡的炒饭。
但博卡不是艾莎。他依然感觉到拘谨,而且认为不好意思。反倒辛希雅,时不时给博卡切肉,又因为顾客买东西,累得自己两头跑,搞得他最后非常过意不去。
用完午餐之后,博卡不一会就出门了。他还有事情必须解决,当初他的父亲遭到流放,名下的财产,部分被上缴,又有的被冻结,就像26号商铺。在被封存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进行盈利行为,直到法律的约束解除。因此博卡在今天必须去趟刑法裁定所,带上自己的出生证明,以及财产公证,去申请禁令到期公示书。
而艾莎吃撑了肚皮,懒羊羊躺在椅子上,丝毫没有陪同的意愿。所以这次只有他自己。
辛希雅为博卡画了详细的地图,他就不会像昨天那样到处乱撞。
可就算限制令解除,博卡想重新开启店铺也会花相当长的时间。他昨天问了辛希雅,开店需要多少的资金。但得到的回答却是5000尼尔,包括税费先约金,各项国立机构的缴纳,花费甚至可能更多。对于此刻口袋里只剩下5个铜币的博卡,那真可以称得上天文数字。虽然辛希雅表示愿意资助,但博卡立刻拒绝了,金额实在太庞大,这有可能是他们夫妇经营一年的收入。因此在那之前,他必须找到份工作,同时还得把店铺出租给街道的商铺,让他们存放货物。
刑法裁定所的位置并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达了。
裁定机构是间三层楼的建筑物,即使在主城,规模也是比较大的。门口有人物的雕像,可惜博卡不认识,估计是某位创立者吧。
国立机构都有士兵把手,这里也不例外。想去询问他们,但记起辛希雅告诫自己,别和军人交流,他就放弃了。刑法裁定机构进出的人员相当多,大都是平民,因为主城所有案件都在这里进行裁决。博卡花了点功夫,才找到个愿意告诉他办事处在哪里的人。第一层是审判厅,公证组在楼上。
上去的时候博卡还有点不安,因为他腼腆的性格多少还是怕生。
但见到二楼的公证处,排着长长的队伍,他的心情又稍微开始缓和了。
其实进行到期公示书的签订,博卡并未花多久才办理完成。只是需要公证的人员实在太多了,博卡几乎用了一个下午在排队。终于轮到自己的时候,精神已经非常疲惫的工作人员,接过博卡手里的文件,只提了两个问题。
“你父亲犯了什么罪行。”
“走私布料。”
“你的名字。”
“博卡.布卢默。”
“行了,字签掉吧。”
前后没用上两杯茶的功夫,博卡感觉这些工作人员也只是想着下班,才在随便敷衍了事。
但不管怎么样,博卡也算踏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