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伤口疼得厉害,博卡在阿丽娅的床上又躺了会才缓和了些。那淡淡的香气,似乎有镇痛作用,令他感觉好了许多。
这种麻醉剂,和博卡的预测差不多。没等多久,药效就逐渐消散。博卡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他才决定离开。不然自己的异样,很容易被辛希雅察觉。即使出血量有点大,但伤口不算深,应该没问题。
阿丽娅从之前开始,就没有进屋过。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博卡打开门,才发现宅子里黑乎乎的,除了楼道口的月光,几乎见不到任何烛火。空荡荡的感觉并不好受,令博卡有点难以适应。但走到转弯角的时候,他看见那里站着个男人。骑士装束,像尊雕像,突兀地立在那里。他睁开眼睛望了望博卡,然后又闭上了,像是在休息。
博卡当然不会自作聪明,和莫名其妙的骑士去交流。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径直下了楼。除了刚才的那人,这里连个佣人都没有。
直到走至外面的时候,博卡终于见到了阿丽娅。她在屋顶上,抬头看着远方。她的模样,看上去似乎有些哀伤。
这时候,博卡忽然觉得阿丽娅和自己有些相似。她的孤独,和那种冷寂,就如同在山脉上生活的他。
阿丽娅在想什么呢。博卡不禁问自己。
大门虽然关着,但并未锁住,也没有士兵看守。博卡到了街道上,四处张望了会。发现这里并非处于主城的上端,他到过这里,和布鲁默家族的老宅相距不远,离梅尔街道也比较近。
乌云又把月亮遮住了。失去了烛火和油灯的街道,已经漆黑。可博卡是猎人,他的眼睛适应在这种环境里行走。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阿尔比恩灯火通明的夜晚,反倒现在,心里居然多了份悲凉。
因为心里在想些事情,时间总会在不经意中流逝。等博卡反应过来的那会,他已经到了家门口。是该直接上楼去睡觉么?但杂货铺的油灯还亮着。博卡陷入了两难的选择。可迟疑了会之后,他还是推开了辛希雅这边的门。
门就是开着的,博卡缓缓走进了里面。
辛希雅坐在桌前,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艾莎和多琳也在,她们相依在躺椅上,已经睡着了。好像一直在等他。
“那个,我回来了。”
“博卡,你去哪里了。”辛希雅疲惫的语气,包含了责备。
“那个、我。”
“你不是说和老师去钓鱼吗。”她说,“我去河边找你了,但没见到你。”
“我、对不起......”
“我很担心你。”她说,“你让我省点心好不好。”
“我下次会注意的。”
“拜尔德不在,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害怕么。”辛希雅带着哭腔,“你是我唯一弟弟,我不想见不到你,不想再失去你。”
辛希雅言语上的斥责,博卡只能低着头默默接受。他当然不能交代之前和格纳去了娼馆,甚至在那里遇到了拜尔德。关于拜尔德的事情,博卡打算继续缄默。在辛希雅的心目中,拜尔德是拯救阿尔比恩的英雄。而不是研制病传染病的刽子手,害死布鲁默家族的罪人。
辛希雅的情绪有激动,站了起来。
博卡又低下头,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然而,当博卡以为辛希雅还会继续向他发泄的时候。传来的却是“扑通”一声。
辛希雅倒在了地上,昏过去了。
“辛、辛希雅,你怎么了!”博卡立即试图扶起她,“快醒醒!”
“博卡......”她声音微弱,“我好像有点累......”
辛希雅的呼吸很急促,胸脯在不断起伏着,而且说话语无伦次。博卡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好烫......辛希雅发烧了,而且十分严重。
“她去河边找你的时候,掉进水里了。”
博卡抬起头,发现爱莎醒了,已经站在他自己的边上。
“辛希雅整个人湿透了,又走了那么多路,到家衣服都快干了。”爱莎蹲下来也把手放上去,“从刚才我就发现她情况不太好,即使我建议她上去休息,这个人还是执意在楼下等你。”
博卡自责地话都说不出来,他完全不知道辛希雅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应该在进娼馆前,就借口离开,不然就不会遭遇那么多,辛希雅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爱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凑近到博卡身上嗅了嗅。
“有血的味道。”她皱眉,“博卡你去做什么。”
“没事......”
“除了血,似乎还有女人的气味。”爱莎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不管你去做了什么,博卡,那是你的自由,但现在,你必须把辛希雅抱上楼,因为她需要休息。”
“哦、哦!”博卡托起辛希雅,就把她抱上了楼。
辛希雅在女性里,虽然比较高挑,但博卡有着作为男人的臂力。辛希雅对他而言很轻,让他感觉就像抱着棉花,只有柔软和淡淡的体温。
博卡让辛希雅躺在床上之后,爱莎去打了盆热水,把他赶出去,再替辛希雅擦拭身体,并为她换上了套干净的衣服。期间,博卡把多琳放到了别的房间里,多琳已经睡得很熟,模样恬静。
爱莎似乎十分钟意辛希雅,虽然并未表现在言语上,可除了博卡,她很少待见别人,就算在跟随商队旅行的时候,爱莎也只会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让辛希雅躺在床上休息,她的呼吸就顺畅了许多。也许是这几天的劳累,加上夜里落水,才会导致突发性的高烧。因为拜尔德在家里留了许多药品,博卡找了点给辛希雅服下。
不久,她的情况就有了起色。
而这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爱莎收拾完辛希雅这里,就把博卡喊进了屋里。
“你在这里陪她吧。”
爱莎打了个哈欠,她早已经是副睡眼惺忪的样了。但爱莎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
“你可不要对有丈夫的女人做多余的事情。”
“不需要你操心......”
因为担心辛希雅的病情有变化,所以博卡一直守着她。背上的箭伤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快些好起来。
今天的工作无法去了,昨天中途离开,也只是托人转告格纳,希望他不会责怪自己吧,他心想。
博卡给辛希雅盖了条薄薄的毯子,但又怕她热,拿着纸板,扇着微微的风。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辛希雅夫妇的房间。除了双人床和衣柜,几乎见不到其他家具。可卧室里的摆设,以及窗台上的装饰,依然有着辛希雅的风格。
辛希雅生病,杂货铺也得歇业了。但拜尔德的事情该怎么办。阿丽娅又是怎么回事。博卡脑子里不断围绕着这些令他头痛的问题。不知不觉,他居然打起了瞌睡。
博卡的梦总是比较苍白。他似乎看见了很多,也有以前见过的人。但名字和相貌,又陷入了迷雾里。他只记得自己的梦境,往往是在山林间,徘徊着挥之不去的孤寂。而当他试图努力回想,记忆却像空气般被抽走了。
博卡感觉撞到了东西,猛地从梦中清醒。
他揉着发红的额头。是自己拖着的脑袋,从手上滑落,砸到床沿上了。“咚”了声,着实让人生疼。
“博卡。”有人轻声唤他。
“......辛希雅,你醒了。”博卡脸上流露出了欣喜。
“你一直陪着我吗。”
“嗯,但我刚才打瞌睡了。”他挠着头。
“不。”她说,“谢谢你......博卡。”
“对不起,辛希雅,我不该擅自晚归。”
辛希雅抿了抿嘴,说:“要说抱歉的是我。”
“怎么会!”博卡有点急了,“是我的错......”
“博卡。”辛希雅摇头,“你能回到阿尔比恩,回到这个家,我真的非常高兴了,你是布鲁默家族唯一的男人,是上天给予我们家族最后的怜悯和恩赐。”
不知道怎样回答辛希雅,博卡自然而然沉默了。
“七年前,传染病时期,祖父和父亲他们都患病死了,家族所有的人,全部都不在了,被疾病所吞噬。然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辛希雅隔了会继续说,“刚才,我梦到了过去,以前那场降临的灾难,那种恐惧和孤独,到今天依旧像噩梦,在纠缠着我。”
辛希雅哭了,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然后流了下来。
博卡觉得自己此刻无法用语言安慰她,只是伸出手,替辛希雅拭去眼泪。
“博卡,你是成年人,理应拥有自己的自由和生活,我不该去束缚你。”辛希雅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博卡,我太自私了,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是害怕失去你。见不到你,我就会想起七年前,回到那时候的日子。抱歉,之前是我太过分了......”
辛希雅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无言地流泪。博卡的鼻子也变得酸溜溜了。
“辛希雅。”博卡手足无措地说,“你不要这样,不要哭了,我不会离开的,我和艾莎会陪着你,陪着你们,还有多琳和拜尔德。”
博卡慌乱的模样,似乎逗乐了辛希雅。从而令她的心情缓解,绽开笑颜。
“谢谢你,博卡。”
“那个,辛希雅,你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现在应该是中午,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唉?博卡会做菜吗。”
“是呢,还是很厉害的。”
博卡的兴趣不多,但在阿贝尔山脉的时候,虽然失忆了,但那几个月里为了打发时间,博卡就用不同的食材,琢磨出了许多新颖的烹饪方式。
辛希雅双手合十,似乎想到了什么。
“炒饭。”她说,“能做炒饭给我么。”
“哦,好、好的。”
因为在山脉上不知道为什么,木屋地窖里储存着许多大米。博卡就经常和爱莎加湖里的水煮饭,第二天就用生冷的米饭,配各种香料和熟肉,淋上油脂翻炒。因为爱莎很喜欢,所以这可是博卡的得意本领。
在楼下的厨房里找了些生羊肉,胡萝卜和洋葱。博卡正式开始动手。
先在平底锅上涂上厚厚的牛油,加热,将切好的洋葱放上去翻炒。等到洋葱的香味开始四溢,再依次放入羊肉和胡萝卜,等到肉片八分熟,铺上米饭炒到均匀,最后撒上微辣的香料。令人充满食欲的羊肉炒饭,便出锅了。
而当博卡要把刚做好的炒饭送上楼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
“谁在那里。”
堆积的货物那里有人。博卡的听觉异常灵敏,他不会忽略自己周围的细节。
“是我,博卡。”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人从后面缓缓走出来。
“特蕾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