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卡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好几次试图起来,都睁不开疲惫的双目,整个人天旋地转。在这期间,他呕了好几次,差不多把胃里的东西全给吐光了。但这样,反倒好受了很多。
他在迷迷糊糊里,又躺下休息了许久,才终于开始有些缓过气。
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在丝巾上涂了毒药,真的坏透了。
正好想到阿丽娅,博卡模糊的视线里,却突然出了她的脸孔。
“啊啊啊!!”
博卡狂喊了起来,从床上蹦起,跑到了墙壁的角落里。
他像个小孩子般,张着惊恐的双目。
博卡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惊魂未定,显然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几人。阿瓦尔他们,还有艾莎,全部盯着他自己在看。
“这么精神,应该没事。”
同样和阿丽娅坐在床上的艾莎,百般聊赖地口吻。
“什、什么情况。”
“辛希雅给你喝了变质的肉汤。”艾莎解释,“剧烈运动,加上充分吸收。”
“不、不是毒吗?可艾莎也吃了啊。”
“我的消化能力比较强。”
艾莎讲到这点,博卡是不得不认同。她的消化能力确实有点异于常人。而且拥有怎样也不会长胖的体质。
博卡的恢复还算快。因为有阿尔瓦在场,很快上去帮助博卡催吐,以及让他服用龙人特殊的丹药,还不至于落到下身失禁的窘境。
真不知道那块坏掉的肉,有多少腐烂物质,差点令博卡咽气了。
“你可是把阿丽娅小姐的身上都给吐脏了。”在边上的洛拉,语气带着嘲弄的意味。
诶?
这时候博卡才发现阿丽娅脱掉手甲的衣袖上,有湿漉漉痕迹。他的心又揪起来了,自己的呕吐物,居然弄到了艾格尼丝家族大小姐的手腕。
“不要紧。”她说。
“啊...?哦.....”
“你怎么样。”她又问道。
阿丽娅的意思是在询问自己的状况吗?在选择怎么回答前,博卡还是有点坎坷。
“还、还好吧。”
“嗯。”
她轻轻的应道。但视线依旧没有移开。
“你看着我干嘛。”
“没事。”
“哦......”
原来不是丝巾上下了毒药啊。难道是自己其实照顾花木还不错,阿丽娅才会那么帮助自己,并且十分关心。也许吧,博卡心想,花木在格纳和自己的照料下,还是被养护得十分茁壮。
“这是哪里啊。”
说起来,博卡还不清楚自己在何处。这间围绕药材气息的房子,而且装饰显得有点古朴。楼道外面,偶尔有人经过,但也未曾进入这里面。窗前已经有月光倾洒在那儿,双月交织的异色光芒,透着难以言喻的阴寒。
“王宫。”艾莎冷不丁说道。
“啊?”博卡惊讶,“什么?!”
博卡这才意识到,从窗外望出去,完全可以清楚得见到屹立在不远处的城堡。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部是在随风飘扬的草坪,高耸的城墙,彰显着浓重的王家风格。他只在公爵府邸,距离王城近处才见过宫殿的模样,但从未想过会进入到里面。就算是在主城生活了几十年的居民,都未曾有过这样的荣幸。
“为什么啊。我们怎么在这里。”
“阿尔瓦,要替你配药。”洛拉说,“而王宫有阿尔比恩最齐全的药材库。”
“待在这里不要紧吗。”
博卡有点慌张,因为这里可是王城。居然为了配药就进入,被抓到情况岂不是很糟糕。
“已经获得了陛下的许可。”阿尔瓦也解释道。
“是吗......”
博卡免不了会有些好奇,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得到吉尔王的批示,真是令人无法想象。而且还会同意龙人们进入自己的领域,越加让人不解。
龙人在人们心目的印象,其实是有他的双重性。虽然对他们医术敬畏,可有的人,尤其是狂热的信徒,对龙人往往加以诋毁,将直呼阿米尔姓名的他们,称之为异端。国王在牵扯到宗教方面,往往会比较谨慎和顾忌,因为他必须考虑自己在民众里的形象。可现在不仅是博卡,包括龙人,也获准进入了宫殿。
“阿尔瓦。”博卡悄悄说,“国王知道你参与了七年前的制药计划?”
难道吉尔王清楚龙人涉及在了其中?
“不。”他摇头,“了解的人不多,是我和拜尔德之间的秘密。”
提到拜尔德,博卡又随即想起了辛希雅。
糟了!不知道已经多晚了,他可是必须得回去啊,不然自己和艾莎,会被辛希雅骂死!
“辛希雅该担心死了!”
“别着急。”阿尔瓦说,“我让安德鲁回去打招呼了,你和我们在一起。”
“哦...”博卡终于放心,“那就好。”
事实上,博卡也不是在害怕生气的辛希雅。而是她的泪水,记得有一次,博卡和格纳去娼馆,结果又因为其他事情,深夜才回到杂货铺。那个时候,辛希雅就一直在等她,甚至因此还掉进了河里,发了很严重的高烧。
在博卡昏迷之前,阿丽娅好像问他辛希雅是谁。提到这里,话说她不是知道么?上次他们在港口,博卡为她挡了一箭,阿丽娅就表示她怀疑博卡的真实身份,并且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假如那箭不替她挨,不知道自己还是个什么下场。和她在一起,准没有好事。
但博卡对于阿丽娅的恐惧,不单单是她这个人。而是在内心深处,他见到阿丽娅,就会不自觉地想起特蕾娜。那个被他悄悄藏在内心深处的少女。是阿丽娅杀了特蕾娜,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她。若不是阿丽娅,恐怕自己早就连脑袋都被剁掉了。
阿丽娅总会给博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纠结。他会下意识去逃避她,至少心里可以平静许多。
“她是你堂姐么。”
阿丽娅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的东西,突然开口。
“是啊...怎么了。
“嗯。”
阿丽娅又随便应了声,根本答非所问。
“博卡,你怎么样了?”
人群里忽然冒出个声音,博卡转过去,居然发现是米娅站在门口。她穿着白色花边的礼服,像是才刚从晚宴上出来。
龙人们见到是米娅殿下,全部纷纷站起来行礼。
但这种礼节的行为,作为傲气十足的艾莎.拉塞特,常常选择无视。
“没事啦,别这么拘束啊。”米娅探着头,“阿丽娅姐姐果然也在呢,怪不得在晚宴上找不到你。”
阿丽娅较米娅年长,而且又在私底下,没有必要作出形式上的多余礼节。
“珀西可是嚷着要找你啊,博卡老师。”米娅凑上前,“可惜被人牢牢看着,没办法乱跑了。”
“谢谢,我好多了。”
“居然和阿拉斯多决斗,可是真厉害啊。”她说,“弓箭居然可以到那种程度,简直和魔法没有区别呀。”
“我、我也奇怪。”
博卡当时射出去的箭,居然令石像爆裂,并且成功阻止卢平贴近自己。这其中最讶异,莫过当事人的他了。
“在港口的海风里射中餐盘,珀西似乎没有骗我呢。”
“那个啊。”
相比起炸裂石像,对博卡而言真的不要太简单。
“博卡,阿丽娅姐姐,还有坐在那里的小不点。”米娅接连点他们的名,“可以和我到外面走走吗。”
“啊,为什么。”
博卡觉得自己的肚子还是不舒服,完全不愿意出去吹风。
“有人想找他们淡淡。”米娅的视线落在阿瓦尔一行人上。
找这些龙人?
龙人们面面相窥,似乎有点不安。
“别担心。”阿丽娅忽然说,“没事。”
“走吧,博卡先生。”
米娅拉住还在犹豫的博卡,径直往外面去。艾莎和洛拉交换了眼神,短短的瞬间,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
“嗯。”艾莎也往外走。
出了门,博卡才见到,昏暗的走廊上,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其中两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伊恩,还有,吉尔王。
到了宫殿宽阔的草坪上,从不远处的城堡那里,有乐声随着微风,被带到这儿。
那里的宴会似乎还没结束,仍然在进行,好像会持续到深夜为止。
降生祭大约还有两个礼拜,在开始之前的几日里,任何娱乐性质的活动都会被禁止。所有人都必须去特定的地方祈祷、和忏悔自己的罪恶。因此,像是欢迎各国使节的大型宴会,也只有在这个时间点布置。
博卡的视力实在算不上好,但从移动的人影可以判断,他们已经在举行舞会了吧。
他们在草坪上的组合相当奇怪。
米娅和博卡站在一起,而后面的两人,艾莎和阿丽娅保持了至少好几尺的位置。
但眼睛不行,博卡的听觉可是优于正常人许多。作为猎人,听觉的灵敏是必不可少。舞会的音乐,仿佛不受困在城堡,反而在吹拂的青草上,随风而动了。
“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米娅拉起两侧的裙边,膝盖轻轻弯曲,向博卡发出邀请。
“啊?我?!”
“是哦。难道讨厌我?”
“不,我、好、好吧。”他说,“可是我不会跳。”
博卡回过头,发现艾莎的眼神冷得可怕。而且阿丽娅还给人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我教你。嘿嘿。”
米娅把博卡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就带着他,有一步,没两下得学着跳起来,反正在草坪上,即使摔倒也没事。而博卡的全部注意力,几乎放在不踩住对方的脚了。
“我父亲找他们,是为了治病哦。”
果然,刚才的人确实是英雄王吉尔。博卡并没有看错,估计艾莎也已经察觉了。
“吉尔王身体不好吗。”
“不对哦。父亲可是非常健康呢。“她笑了笑,”他是为了我。”
“...诶。”
“你看。”米娅把博卡的手移到她的后脑勺,“这里有个肿块。”
在她的长发掩盖的地方,有个凸起的位置。博卡很容易就能感觉到。
“我的里面长了这个东西”。她说,“所以身体一直都不好,经常流鼻血,父亲正是为这个去请求他们。”
“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瓦尔大叔可是十分厉害。”博卡安慰道。
毕竟是阿瓦尔,这些龙人才结束了阿尔比恩七年前的传染病大流行事件。高超的医术,世人恐怕望尘莫及。
“哈,希望吧。”她眨了眨眼睛,“能见到父亲低声下气,可是极其难得啊。”
在王宫的庭院,又是和少女的公主殿下在一起跳舞,博卡不禁有点飘飘然了。如若不是艾莎把鞋子砸过来,他还想接着享受会呢。
然而这一切,在城墙的高处,另一双仇恨的眼睛,却紧紧凝视着他们。